第37章 粉墨登场（1/1）
秋雨绵绵，程家后院的书房里传来琴声。沈清韵坐在古琴前，纤细的手指轻抚琴弦，一曲《潇湘水云》在雨声中若隐若现。
"不错。"一旁的沈若兰放下手中的账本，"这几个月练得很用心。"
沈清韵停下手指："娘，我们真的要去参加杜家的赏菊宴吗？"
"怎么，不想去？"
沈清韵低头摆弄琴弦："我听说杜老太太很难相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大姐姐也会去。"沈清韵抬头看着母亲，"我怕......"
沈若兰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韵儿，你已经不小了。早晚要出去见世面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沈若兰说，"你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躲是躲不开的。与其躲避，不如勇敢面对。"
沈清韵沉默片刻："娘，我知道了。"
沈若兰笑笑："去准备准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动身。"
等女儿离开后，张妈走进来："夫人，您真要带小姐去杜家？"
"为什么不去？"
"可是......"张妈压低声音，"听说宋姨太太这次是要带着少爷去的。"
沈若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我知道。"
"那......"
"正因为知道，才更要去。"沈若兰说，"韵儿总要学会在这种场合应对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飘着细雨。马车停在程家大门外，沈若兰和沈清韵坐了进去。
"夫人。"李掌柜在车外说，"老爷让我转告您，英国那边的事情已经谈妥了。"
沈若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马车缓缓驶向杜家。沈清韵坐在母亲对面，看着车窗外的雨景。
"韵儿。"沈若兰突然说，"待会到了杜家，记住我说的话。"
"嗯。"
"第一，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保持从容。"沈若兰说，"第二，说话要得体，不该说的绝不多说一句。第三......"
"第三，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沈清韵接过话头，"娘，您说过很多次了。"
沈若兰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看来这段时间的教导你都记住了。"
马车在杜家大门前停下。院子里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夫人，小姐。"杜家的管事迎上来，"老太太正在花厅等着呢。"
沈若兰和沈清韵跟着管事往里走。路过一处回廊时，迎面走来几个太太。
"这不是程家二夫人吗？"为首的妇人笑着说，"今天怎么想起带着千金来了？"
沈若兰微笑行礼："原来是陈太太。韵儿一直想见见世面，正好赶上杜老太太的赏菊宴。"
陈太太打量着沈清韵："这就是清韵小姐？倒是个清秀的。"
沈清韵乖巧行礼："陈伯母好。"
"哎哟，这举止倒是规矩。"陈太太说，"不像有些人家的姑娘，仗着父母宠爱，倒是没个规矩。"
沈若兰笑而不语。沈清韵却听出了话中有话。
进了花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杜老太太端坐在上首，见她们进来，脸上露出笑容。
"若兰来了。"杜老太太说，"这就是清韵吧？过来让我看看。"
沈清韵走上前去行礼。杜老太太仔细打量着她："模样生得不错，举止也端庄。若兰，你这个女儿教得很好啊。"
"老太太过奖了。"沈若兰说，"韵儿还有很多要学的地方。"
正说着，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沈清韵抬头一看，是宋玉芙带着她的儿子程思齐。
"玉芙来了。"杜老太太说，"这是带思齐来给我这个老太婆请安来了？"
宋玉芙笑着说："老太太说笑了。思齐整天念叨着要来看您呢。"
程思齐乖巧地给杜老太太磕头。杜老太太很是高兴，让丫鬟拿了糕点给他。
"来，坐这儿。"杜老太太指着身边的位置，"让我好好看看这孩子。"
宋玉芙带着儿子坐下，这才注意到沈若兰和沈清韵也在。她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二婶。"她淡淡地说，"您也来了。"
沈若兰微笑："是啊，带韵儿来见见世面。"
杜老太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说："韵儿，你不是会弹琴吗？来，弹一曲给大家听听。"
沈清韵看了母亲一眼。沈若兰微微点头。
"是。"沈清韵起身走到琴边。
琴声响起，是一曲《阳春白雪》。清脆的琴音在花厅中回荡，听得众人连连点头。
"好！"杜老太太拍手，"弹得不错！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有天分。"
沈若兰谦虚地说："让老太太见笑了。"
宋玉芙却突然说："二婶，清韵妹妹跟谁学的琴艺？"
"哦，是请了胡家的老师教的。"沈若兰说。
"胡家？"宋玉芙皱眉，"不是说胡家的老师脾气古怪，不轻易收徒吗？"
沈若兰笑笑："可能是看在韵儿诚心好学的份上吧。"
杜老太太插话："我听说胡家的老师最是挑剔。能让她收为徒弟的，都是真有天分的。"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是德利銮的夫人。
"抱歉来迟了。"德利銮夫人说，"路上耽搁了一会。"
杜老太太连忙让人添座。德利銮夫人坐下后，看到沈清韵还在琴边站着。
"这位是......"
"这是程家二房的千金。"杜老太太说，"刚才还弹了一曲琴呢，弹得很不错。"
德利銮夫人眼睛一亮："哦？不如再弹一曲？"
沈清韵又看向母亲。沈若兰还没说话，宋玉芙已经开口："清韵妹妹想必也累了。要不......"
"不累。"沈清韵突然说，"既然德利銮伯母想听，我再弹一曲吧。"
这次她弹的是《广陵散》。琴声悠扬，意境深远。德利銮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好！"曲终后，德利銮夫人说，"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不简单啊。"
沈若兰笑而不语。宋玉芙的脸色却有些难看。
"对了。"德利銮夫人突然说，"下个月我要办个诗会。若兰，到时候带清韵来吧。"
沈若兰还没答应，杜老太太已经说："这主意好！我也想去听听清韵的诗词。"
宋玉芙突然站起来："老太太，思齐好像有些困了。我带他回去休息一下。"
杜老太太看看程思齐，果然见他打着哈欠。
"也好。"杜老太太说，"让丫鬟带他去偏房休息吧。"
宋玉芙勉强笑笑："还是我亲自照看比较放心。"
等宋玉芙带着儿子离开后，德利銮夫人才说："若兰，你这个女儿真是难得。不光琴艺好，这气度也是一等一的。"
沈若兰谦虚地说："德利銮太太过奖了。"
"不是过奖。"德利銮夫人说，"我看清韵这孩子，将来必定不简单。"
杜老太太也说："是啊。这般才情，这般气度，难得啊。"
沈清韵低着头，脸色微红。沈若兰看着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宴会结束后，沈若兰和沈清韵坐上马车。
"娘。"沈清韵突然说，"大姐姐好像不太高兴。"
沈若兰淡淡一笑："你看出来了？"
"嗯。"沈清韵说，"特别是德利銮伯母邀请我去诗会的时候。"
沈若兰看着女儿："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清韵想了想："是因为......她觉得我抢了她的风头？"
"不全是。"沈若兰说，"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意识到，你已经长大了。"沈若兰说，"而且，你比她想象的要出色得多。"
沈清韵沉默片刻："娘，我们真的要去德利銮伯母的诗会吗？"
"当然要去。"沈若兰说，"而且，你要比今天表现得更好。"
"为什么？"
沈若兰看着女儿："因为这是你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马车缓缓驶过雨中的街道。沈清韵靠在车窗上，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的生活将会发生改变。
而在杜家的一间偏房里，宋玉芙看着熟睡的儿子，脸色阴沉。
"夫人。"丫鬟轻声说，"该回去了。"
宋玉芙没有说话。她想起刚才沈清韵在众人面前的表现，心中涌起一阵不安。这个一直被她忽视的继妹，似乎已经长成了一个让人不得不重视的存在。
"去告诉德妈妈。"宋玉芙突然说，"让她多留意二房那边的动静。"
"是。"丫鬟答应一声退下了。
雨还在下。这场秋雨，似乎预示着什么。但此时的沈清韵还不知道，今天的赏菊宴，不过是她人生舞台的第一幕而已。更大的风浪，还在等着她。
而在程家的书房里，程远山正在看一封电报。电报上说的正是今天赏菊宴上发生的事。
"老爷。"李掌柜轻声说，"要不要......"
程远山摆摆手："不用管。就让她们斗去吧。"
李掌柜欲言又止。程远山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有话说？"
"老爷。"李掌柜压低声音，"属下觉得，二夫人这步棋下得很妙。"
程远山露出一丝笑意："你也看出来了？"
"是。"李掌柜说，"借着这个机会让小姐露面，既给了杜老太太和德利銮太太一个好印象，又......"
"又让玉芙意识到了危机。"程远山接过话头，"确实是一步好棋。"
李掌柜犹豫了一下："那老爷您......"
"什么都不用做。"程远山说，"若兰做事，向来有分寸。"
夜深了，程家后院的灯还亮着。沈若兰坐在案前，正在写一封信。
"夫人。"张妈端着参汤进来，"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等会就睡。"沈若兰说，"韵儿睡了吗？"
"睡了。"张妈放下参汤，犹豫了一下，"不过......小姐好像有心事。"
沈若兰放下笔："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确实有些刺激。"
"夫人是说在杜家？"张妈说，"我听说小姐在那里出尽了风头。"
"正因为如此。"沈若兰叹了口气，"韵儿从小性子内向，不喜欢出风头。今天这样，对她来说是个考验。"
张妈点点头："是啊。不过小姐表现得很好。"
"表现得好不等于适应得好。"沈若兰站起来，走到窗前，"不过，她必须学会面对这些。"
外面月光如水，照在庭院的秋菊上。沈若兰想起今天在杜家看到的那些菊花，突然说："去，给我打一盏清茶来。"
张妈有些担心："这么晚了......"
"无妨。"沈若兰说，"我还要写完这封信。"
等张妈端着茶回来时，看见沈若兰正在看一本账册。
"这是......"
"康济堂的账目。"沈若兰说，"最近生意不错。"
张妈笑笑："那是，自从夫人接手后，康济堂可是风生水起。"
沈若兰合上账册："这些都是表面的。真正重要的，是借着康济堂结识的那些人。"
"夫人说的是今天那些太太们？"
"不止是她们。"沈若兰喝了口茶，"张妈，你说韵儿今天的表现如何？"
张妈想了想："按照下人们传回来的话，说是小姐琴弹得好，举止得体，连杜老太太都夸。"
"嗯。"沈若兰说，"但这还不够。"
"夫人的意思是......"
"韵儿太温和了。"沈若兰说，"在这样的场合，有时候温和反而是种缺点。"
张妈不解："可是小姐不是表现得很好吗？"
"表现得好不等于真的好。"沈若兰说，"你没看见宋玉芙今天的反应吗？"
张妈恍然大悟："夫人是说，宋姨太太会......"
"她一定会有所行动。"沈若兰说，"不过这正是我要的效果。"
张妈更confused了："夫人这是......"
沈若兰没有解释，只是说："去，把我让你准备的那套首饰拿来。"
张妈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檀木首饰盒。
沈若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珍珠钗环："这是给韵儿准备的。下个月德利銮太太的诗会，就让她戴这个。"
"这......"张妈看着首饰，"这不是老爷从英国带回来的那套？"
"是啊。"沈若兰轻轻抚摸着珍珠，"当初老爷带回来，说是要送给玉芙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搁在了我这里。"
张妈一惊："那要是宋姨太太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沈若兰说，"这不正好吗？"
张妈突然明白过来："夫人是要......"
"韵儿不能永远躲在后院。"沈若兰说，"她迟早要学会在这个圈子里立足。而要立足，就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手段。"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夫人。"李掌柜在外面轻声说，"老爷让我问问，明天是否要去趟康济堂？"
沈若兰看了看桌上的信："去，告诉老爷，明天我会亲自去一趟。"
等李掌柜走后，张妈说："夫人，您说老爷是不是......"
"他什么都知道。"沈若兰说，"不过这正好。有些事情，需要他装作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沈清韵醒来时，发现床头放着那个檀木首饰盒。
"这是......"
"是你母亲让我放在这里的。"丫鬟说，"说是给小姐准备的。"
沈清韵打开盒子，看着那套珍珠首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小姐。"丫鬟突然说，"大少奶奶来了。"
沈清韵一惊："大姐姐？"
"是啊。"丫鬟说，"说是特意来看看小姐。"
沈清韵看看首饰盒，又看看门外，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合上盒子："去告诉大姐姐，我马上就来。"
而此时的康济堂里，沈若兰正在和德利銮谈事情。
"夫人真是好手段。"德利銮说，"昨天那一出，可真是精彩。"
沈若兰淡淡一笑："德老板说笑了。"
"不是说笑。"德利銮说，"您这是要让令千金正式进入上海滩的社交圈啊。"
"她总要长大的。"沈若兰说，"我不可能永远护着她。"
德利銮若有所思："夫人这是要......"
"德老板。"沈若兰突然说，"明天的药材可准备好了？"
德利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夫人放心，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沈若兰点点头："那就好。"
当天晚上，程远山回到家时，看见沈若兰正在教沈清韵写字。
"爹。"沈清韵起身行礼。
程远山看了看女儿写的字："进步不小。"
沈若兰说："韵儿用功。"
程远山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沈若兰一眼，转身离开了。
"娘。"等程远山走后，沈清韵突然说，"今天大姐姐来找我了。"
沈若兰头也不抬："哦？她说什么了？"
"她......"沈清韵犹豫了一下，"她说那套首饰本来是......"
"是她的？"沈若兰抬起头，"那你怎么说？"
沈清韵低下头："我说，既然是爹给的，那就是爹的心意。"
沈若兰露出一丝笑意："很好。就该这么说。"
"可是娘......"
"没什么可是的。"沈若兰说，"韵儿，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后院的小女孩了。"
沈清韵看着母亲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