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蓝瑾红霓(1/1)

一夜天地老,小雪掩繁喧。

在腊月二十二这天已见夜色的时辰时,年末的第二场雪伴随着微风缓缓到来,空气中的寒意更加的冷澈入骨。

易水州,顾名思义,易水亦水城。

易水州内江河溪流广泛达到一州版图大半之多,水产自然丰富。

而易水州灵泉城就供奉着一位正统水神,常溪府君罗安。

上任江河水神则在边境壤林县,乃是一位水神娘娘,不知因何缘故却被贬之为河婆。河婆与江河水神正统神位相比,差之何止千里。

水神祠庙内现如今何其残破不堪,香火零零散散寥寥无几,金身亦是破裂消散空空如也。

在壤林县境内‘破败庙宇’外的小路上,此时向着此处走来二人,一大一小,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腰别一支暗红色酒葫芦,模样普通,黑发被一根红绳束在脑后,步履懒散的漫步而行。

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约莫有十岁左右,背负一支剑匣与不大的包裹缓慢跟行。

少年伸出手掌接住一片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手掌上落下随后消融莫名其妙说道:“本不应该如此。”

前方黑衣男子突然停止不前,眯眼望向天空,同样看着一片片雪花飘落,男子眼中满是复杂之意,看了许久收起目光摇了摇头说道:“可已经是如此。”

“那便以后不再如此好了。”

黑衣男子哑然,‘不再如此’那是何其之难。

“走吧,咱们去见一见那位小剑仙。”

一大一小再次缓慢而行。

“吱呀”一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缓慢走进“惨淡”的庙宇当中。

黑衣男子抬头扫视了一遍庙中情景,一位正在捣腾篝火使其火焰更旺的老者,脸色苍白闭目养息的少年,一个不停打量少年的小姑娘。

黑衣男子拱了拱手道:“我与家弟路径此地想借个位置叨扰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老者头都没抬说了句:“轻便。”

黑衣男子躬身行了一礼,见后面少年没有动作,使劲踢了一脚。少年这才很是不情愿的同样行了一礼但并没有说多谢二字。

少年很是想不明白,凭自家的身份,怎么会对眼前这三人如此客气。

老者依然不予理会,自顾自的想着一些事情。

小姑娘只是抬头打量了下二人,在少年身后背负的一把古铜色木质剑匣停留了许久,然后看不出半点门道便没了兴趣,然后托着下巴继续打量一旁闭目盘坐一袭白裘的少年,小姑娘眼中神采奕奕。

“相遇即是缘,在下林长青。家弟林一”黑衣男子指了指后面少年又拱了拱手问道:“敢问几位尊姓大名。”

老者依然头都不抬淡然回道:“陆世益。”

“许子笙。”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出,吓得一旁的小姑娘一个激灵,白裘少年转头一脸得意道:“怎么?打量我这么久,是不是现在特别崇拜我。”

随后许子笙好似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惊讶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小姑娘被许子笙一问,本是被火光照澈红彤彤的脸蛋红晕好似更加多了几分。

小姑娘指着许子笙一时竟突然想不到能够骂人的话,只得说了一句无耻二字。

‘啪’的一声,是老者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少年头上,少年这才悻悻然的端正坐姿回头瞪了一眼老头这才看向对面二人。

林长青看着这老少三人不禁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小姑娘说道:“小姑娘你呢?”

“这是我孙女陆小莲。”好似终于想明白一些事的陆世益抬头意味深长的问道:“阁下这个时辰跨界去往丰霖州,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林长青摇了摇头说道:“家中琐事,不值一提。”

“几位刚从丰霖州那边过来?”林长青搓了搓手伸向篝火方向取些暖意道:“听说前天边境处有仙人远游,不知几位可曾见到。说来可惜,路上耽搁许些光阴,未能目睹仙人风姿真是一大遗憾啊。”

见林长青将话题转移,陆世益也没多做追问。

一旁的小姑娘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被陆世益一眼又给瞪了回去。

许子笙则是一直盯着那古铜色木质剑匣思量许久,久久不语。

听到有人谈论前天的仙人事迹时,回头神来,许子笙苍白的脸色中得意神采再难掩饰,站起身走到林长青身旁一屁股坐下。

拍了拍林长青的肩膀大感意外道:“那就真是太可惜了,你是没看见,那仙人风姿绰约,那两双眼睛更是如神芒,刺的我眼睛可都是酸了许久。那仙人一剑斩杀上武境的武夫宗师的风姿真可谓令人目瞪口呆!”

一旁的林长青愣了愣说道:“我听说那位仙人是个读书人啊。”

一旁笑意正浓的许子笙神情一滞,转身站起搂住名叫林一少年的肩膀说道:“你这名字不太好,我觉得叫林十一挺不错的。”

本正在整理湿衣的林一被人突兀的搂住肩膀,脸色一僵,下意识的手腕翻转向着许子笙一掌拍去。

可是却被许子笙好似无意间躲过,许子笙弯腰轻抚剑匣说道:“是‘一把’挺好的剑啊!”

林一从刚才一幕中回过神来冷哼道:“你懂个球!”

一旁的林长青却是大感诧异问道:“这把剑阁下可能看懂?”

“略懂略懂。”许子笙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林一听闻翻了个白眼,小屁孩子家的,能懂什么,随手将剑匣放置身后,将包裹打开取些干粮欲要递给林长青,见后者摆了摆手这才自己吃了起来。

许子笙不理会比自己还矮上一头的少年鄙视之意,转身盘坐在小姑娘陆小莲身旁,重新闭目养神不再理会。

前几日的一战消耗甚大,必须尽早恢复才是。

“我看这位小兄弟气府动荡,气血更是亏损消耗巨大,想必也是刚经历过一场厮杀可对?”林长青大有深意的看了许子笙一眼。

许子笙没有开口,一旁的陆世益漫不经心解释道:“哦,在路上被狗咬了一下。”

一旁许子笙脸色有点黑,咬了咬后槽牙。

“狗?”林长青似笑非笑的看了许子笙一眼:“那还真是一条恶狠‘狗’啊。”

“哼!这么大的人了满嘴瞎话。”一旁的林一嘟囔一声:“当我们都是三岁小孩儿吗。。。”

“林一,不可无礼。”林长青朝着林一喝了一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又起身向着陆世益作揖行礼道:“家弟年龄尚小不懂礼数,还望前辈恕罪。”

“哎~前辈可不敢当!”陆世益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算个命什么的倒还可以,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折煞老夫。”

林长青一手握拳横于身腹部,一手负于身后笑着说道:“老先生就莫要谦虚了,梦粱一郎这个山上称谓可不是一般算命先生所能拥有的。”

“哦?你认识我?”

陆世益打量了男子一眼眯眼笑道:“看来小友也不简单啊。”

“哼,我家老…”林一刚想开口却被林长青一眼又把话瞪了回去,又悻悻然的擦起了本来就很亮的木匣子。

林长青又重新坐回了原位,握拳伸向篝火笑道:“我就是听家里老人谈起过前辈,只听闻前辈卜卦通幽之术已然大成,那可否能为小子我起上一卦呢。条件前辈只管提,只要我能办到的定会全力以赴去做。”

陆世益摇头苦笑道:“什么卜卦通幽大成,不过是小术尔尔。”

这一刻的老者神情落寞至极。

林长青见老者神情不对,心中微微一叹,也不再强求,只是静静看着老者。一旁的少年林一和陆小莲则是不明所以,只是默默看着二人。许子笙更是直接闭目养神,仿佛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庙宇内,寒风穿过破败窗棂,雪花悄然飘落,增添几分寒意。

林长青忽地一笑,打破了沉默,他从身旁拿起酒葫芦,拔开塞子,一股酒香飘散开来:“来,前辈,这葫芦里装的是我家自酿的好酒,虽比不上仙酿,却也能暖身驱寒,咱们不妨喝上两杯,聊聊这世间的趣闻轶事。”

陆世益接过酒壶点了点头笑道:“好!”,轻轻抿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赞道:“好酒,好酒!想不到小友家中还有如此佳酿。”言罢,他仰头灌了一口,似乎要将胸中的郁闷都随着这口酒一并吞下。

“前辈可听闻过此地前任水神娘娘的事迹?”林长青问道。

陆世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自是听过,那位水神娘娘,本是此地百姓的守护神,却因一场变数,被贬为河婆,庙宇破败,香火零落,实在是令人叹息。只是不知,小友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林长青轻叹,火光映照他深邃眼眸:“世事无常,昔日守护竟落魄至此。前辈可知,那水神娘娘因何被贬?此间是否有隐情?她与我一位好友有些渊源受人之托过来查探一番。”

“这个…”老者摇了摇头,沉吟道:“此事说来复杂,其中涉及诸多隐秘,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不过,水神娘娘被贬,似乎与一位神秘人物有关,至于具体为何,恐怕得深入探寻才能知晓。”言罢,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望向那破败的水神祠庙。

林长青闻言,目光闪烁,似有所思。他轻轻摩挲着酒葫芦,沉默片刻后,低声道:“神秘人物?那前辈可知这位神秘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否有线索可寻?”

陆世益苦笑摇头,神色复杂,似乎有诸多难言之隐。

就在这时,庙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寒风裹挟着两位女子步入。一位身着淡蓝衣裙,温婉如水;另一位则红衣似火,英气勃勃。她们的到来,为这寂静的庙宇添了几分生气,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两位女子莲步轻移,走向篝火旁。蓝衣女子目光柔和,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世益身上,微微欠身行礼。红衣女子则显得直接许多,目光锐利地打量四周,尤其在许子笙身上停留片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感受到红衣女子的注视,许子笙眉头微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悦。他缓缓睁开眼,与红衣女子四目相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蓝衣女子见状,轻轻拉了拉红衣女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失礼。

红衣女子哼笑一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许子笙。她走到篝火旁,径自坐下,随手拿起一根木柴,挑动火焰,动作中带着几分不羁。

陆世益抬头望向两位女子,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蓝衣女子轻启朱唇:“我们途径此地,见庙宇破败却有人气,便想进来歇歇脚。老先生勿怪。”言罢,她又转头看向林长青,微笑道:“这位兄台,我们姐妹二人无意打扰,只是风雪之夜,寻个避寒之处。看兄台与老先生相谈甚欢,不知可否容我们一同聆听?”

林长青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两位姑娘想听什么不妨说说看。”

蓝衣女子温婉一笑:“那便说说这世间的奇闻异事吧,或是那水神娘娘的传说,我们姐妹二人也颇感兴趣。”红衣女子则在一旁添着柴火,偶尔抬头,目光中带着好奇与审视,似在观察每一个人。

“哦?我只是听闻水神娘娘的事迹颇为传奇,据说她曾以一己之力,平息了易水州的百年洪涝,护佑一方安宁。但后来,不知为何,她突然失踪,再出现时,已被贬为河婆,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不知两位姑娘对此有何看法?”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平息洪涝又如何?还不是说贬就贬,这世间哪有什么公道可言。”蓝衣女子闻言,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红衣女子的话似乎触动了某种情绪,蓝衣女子轻叹,目光转向破败的水神祠庙,低语:“世事如棋,乾坤莫测。或许,水神娘娘的遭遇,只是这庞大棋局中的一枚棋子。而我们,也不过是局中人,难以窥见全貌。”

林长青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姑娘所言极是,这世间诸多谜团,往往背后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不知,我等身为局中人,是否能有一日,跳出这棋盘,看清那布局者的真面目。”

许子笙缓缓睁开眼,目光深邃,似在思索着什么。红衣女子的冷笑还在耳边回荡,他却仿佛看穿了这世间的纷扰,低声自语:“持棋子落局,哪有那么简单脱离棋盘呢。”

蓝衣女子闻言,微微侧首看向许子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是对他的言论有所感触。林长青则默默饮酒,不再言语,庙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火焰噼啪作响,以及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红衣女子似被许子笙的话触动,嘴角冷笑收敛,目光变得深邃。她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站起身来,走到许子笙面前,低声说道:“棋子也好,局中人也罢,总要有人敢去搏那一线生机。”

许子笙抬头,与红衣女子对视,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意:“搏那一线生机,自然是要的。只是,在搏之前,总得先知晓,自己究竟身处何局,对手又是何人。”言罢,他轻轻一笑,目光再次转向那破败的水神祠庙,神色复杂。

蓝衣女子轻移莲步,来到许子笙身旁,温声道:“若真有一日能跳出棋局,你我又该何去何从?”许子笙沉默片刻,淡淡道:“或许,那会是另一场棋局的开始,只是希望,那时我们能成为执棋之人。”

林长青默默观察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量。他轻咳一声,将话题拉回:“说起执棋之人,我倒想起一事。前日边境处的仙人远游,据说也是为了一探某些隐秘,不知是否与这水神娘娘之事有所关联。”

“咳咳,哎,你不要乱说话哈”许子笙顿时没了神气,突然干咳两声打断道:“那仙人远游,神秘莫测,怎会与这水神之事扯上关系?再说,我等凡夫俗子,又如何能揣测仙人的意图?还是莫要妄加猜测,免得引火上身。”

林长青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看向红衣女子,道:“姑娘见解独到,不知对这仙人远游,又有何高见?”

红衣女子挑眉,看向许子笙目光灼灼:“仙人?哼,说不定也是棋子一枚,只不过比我们大一些罢了。”

“不可无礼”蓝衣女子连忙制止红衣女子,歉意地看向众人。林长青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庙宇内,气氛一时变得微妙。林一与陆小莲交换了一个眼神,却都看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对了我们姐妹二人还没来的及介绍。”蓝衣女子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我是蓝瑾,这位是我的妹妹红霓。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林长青起身回礼:“我是林长青,这位是家弟林一,这两位是陆世益陆前辈和陆前辈孙女陆小莲。至于这位小兄弟,”他看向许子笙,微微一笑。

“许子笙”少年郎淡然道。

红霓哼笑一声,似乎对许子笙的淡漠并不在意。她重新坐回篝火旁,目光闪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蓝瑾则温柔地与众人交谈,气氛逐渐缓和,庙宇内再次充满了人声与暖意,仿佛外界的风雪都被隔绝在外。

许子笙看着谈笑着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意,后又想到几人的真正身份时,脸上充满了古怪的笑意。

许子笙轻抚眉心银纹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小庙宇竟汇聚了如此多的“有缘人”,自己这趟果然不虚此行。只是,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又该如何破解?许子笙目光深邃,望向窗外纷飞的大雪,心中暗自筹划着接下来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