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求见周院(1/1)
羽归尘自刎塔前,三千北玄军尸体被就地掩埋。司南云恒答应了羽归尘留赵清枰一命,却没有说要放他回卫央。
“带着他,还有你的铁骑回青湖,途中遇到任何抵抗,就地屠杀不必手软。”
“云恒殿下,江......”宁远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想为江家求情。
“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该你管的少管!”
宁远山太了解司南云恒的性子了,他决定的事旁人多说无益,说多了甚至会起反作用。可自己对不起江家,更对不起江颜,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回此地?
“云恒殿下,青湖为了配合此次行动,付出了极大地代价。按司南律法,江家甚至整个北阳城里的名门望族都得灭族。殿下也知道,为了这次行动,青湖也好,天玑阁也罢,特意给江家营造了不少误会与引诱,这才导致江家萌生反意,这才给了重骑红甲全歼北玄军精锐的机会,还请云恒殿下看在......”
“够了!”司南云恒大手一挥,朝宁远山喝道。
“军功政绩不是拿来谈条件的!你以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吗?宁远山,你给我记住,我帮你请赏,是抚恤那些阵亡的将士,安抚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不是让你拿来做交易的!”
司南云恒的这些话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宁远山心里,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宁远山久经沙场,他虽不精通为官之道却知道感恩二字怎么写。谋反这件事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死罪,替谋逆者开脱求情,同样是重罪,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家就这么没了。
宁远山朝司南云恒行了个跪拜军礼,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咬着后槽牙开口道:“被蒙蔽了的心,可以一层一层揭开,可被寒了的心,难道真的要用火烤化吗?”
宁远山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说完该说的,做完该做的,剩下的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对宁远山而言,眼下最要紧的是杀回青湖夺回自己的三城二十镇。
宁远山不再多言,转身押着赵清枰踏上了回青湖的路。两千红甲随之远去,很快便消失在远方的烟尘里。
解决了外人,剩下要做的就是打扫干净自己的屋子了。
——
江风青湖这场大战刚掀起波澜时,司南溪其实已经赶到了江风。只是诸葛院长这个钟师妹老家在江风鸢尾镇。通天浮屠塔在江风东南,鸢尾镇在江风西北,一东一西,隔了八百里地。加上青湖那边消息封锁得死,愣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没传过来。
一场涉及两洲命运的万人大战,司南溪就这么完美错过了。司南云恒被囚禁塔底时,司南溪的日子其实也没多好过。
这位奉命前往江风吊唁的司南溪少爷,同一时间正蹲在鸢尾镇某个小书院门口的石狮子上啃着烧饼。饼渣簌簌落在石狮头顶,惹得书院看门的书生直瞪眼。
“这位公子,您要是再不走,我可要......”
书生忍无可忍,正想开口赶人,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南溪给打断了。
“要什么?要放狗啊?不就在你家门口吃口饭吗?至于这么抠抠搜搜的嘛?”
“别猖狂啊,我告诉你咱府后院还真有一条狗,站起来比你还高,可吓人了。”
司南溪三两口吞下最后一块饼,拍了拍手上的芝麻粒,一脸不屑道:“我盯你们好久了,你们这院子里大部分人都是些文绉绉的读书人,我看院子里养的狗说不定都是文犬,叫唤前估计都得先吟首诗,有什么好怕的?”
书生气得胡子直翘,半天说不出话来,嘴边来来回回都是几个“你”字。
“你......你......你什么你?”
司南溪利落地跳下来,整了整皱巴巴的青衫。这身行头花了他好些银子,专门用来装读书人的。再加上黑色显得肃穆,去堂内给那位钟女学士上香的时候也符合氛围。
他本想着这次江风之行最难的是去秭归那个鬼地方救卫云澈,至于找周大师要推荐信?有诸葛院长的亲笔书信,还不是手到擒来?
哪想到诸葛正朗推辞不去,跟什么身体抱恙、舟车劳顿半点关系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因为他们三人关系太过微妙。
都说白月光的杀伤力,连白月光本人都比不了,司南溪这回算是栽了,他完全错误估计了诸葛正朗、钟女学士和周大师三人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
一场普普通通的代为祭拜,就因为几十年前的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硬是让他吃了两天闭门羹。此刻蹲在书院门口的司南溪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诸葛正朗多骂个千百遍方才解恨。
“都说了咱们院长谁也不见,你这人怎么胡搅蛮缠呢?”
这已经是看门书生的第五次赶人了,他的声音里除了不耐烦就是不耐烦,手里攥着的戒尺都被在门框上敲得啪啪响。
“哥,哥......拿着拿着,一点心意一点心意。”司南溪谄媚地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塞了过去。
书生见这傻小子终于上道了,眼睛顿时直了,嘴上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手上收钱的速度却快得跟闪电似的。
那银子在他跟司南溪两人之间划出三道残影,最后稳稳落进书生袖中。
司南溪嘴角一抽忍不住称啧啧称赞道:“好一招袖里乾坤!”
那位看门的书生半推半就,准确地来说是半抢半拽地从司南溪手上把银子收了过去,然后便开始站在道德制高点开始指点江山。
“你们这种人啊我见多了,无非是想趁着这个特殊时候见见咱们老院长,套套近乎,谋个好差使。读书人嘛,走后门不寒碜。只是......”
书生说到这里故意拉长声调,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司南溪的穿着,紧接着说道:“你小子也算机灵,能找到咱们师娘的老家来,要是在杜关书院,像你这种不出名的普通书生,没人引荐就算排个三天三夜,恐怕也见不到咱们周院长咯。”
司南溪咬紧牙关硬挤出一个笑容,朝他回道:“麻烦你快点通传一下,我......很赶时间!”
“你这人,年纪不大脾气还不小,说吧,哪个书院的?师从何处?我只负责通传可不保证老院长能让你进去祭拜。”
书生终于松了口,脸上依旧还是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临安鉴灵院,院长诸葛正朗。”
“得嘞,候着吧,我去给你通传,等我好消息。”
司南溪报完诸葛院长大名,潇洒地靠着墙等着消息。凭借这层关系,不说让周老院长亲自出门迎接,怎么也得派人请自己进去吧?
正当司南溪沉醉于自己的美好幻想时,门口忽地出来了四名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个个膀大腰圆,胳膊比司南溪的大腿还粗,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护院。
“这世道,没关系没钱还真是寸步难行。诸葛院长毕竟是周院长的亲师兄,名字报上去还挺管用,就是这阵仗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
司南溪还在做着春秋大梦,完全没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欸欸欸,干嘛?干嘛?!接人也不用把我举起来吧?”司南溪突然双脚离地,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
四个铁塔般的壮汉突然出现,动作整齐得像操练过几百遍似的。司南溪还没反应过来,忽然感觉天地倒转。他居然被人当沙包一样抛了出去!
“三二一,扔!”为首的壮汉一声令下,四人同时松手。
青石板上扬起一蓬灰尘,司南溪整个人像个“大”字似地瘫在地上,后脑勺被砸得火辣辣地疼。最气人的是,那位收了他银子的书生不仅不帮他说话,甚至还躲在后面捂嘴笑个不停。
见司南溪死死盯着他,那站门口的书生努努嘴,正经道:“院长说了,再有诸葛正朗的门生来了,来一个扔一个,不用再通传了,都听见了没?”
“是!”
“这人谁啊,怎么能让院长生这么大气。”
“不知道啊,平日里周院长温文儒雅,从没见他这么粗......粗暴地下过命令。”
司南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嘴里还不忘骂几句诸葛正朗泄愤。
“诸葛老头!坑我是吧?!等老子回去了非拆了你的破书院不可!”
其实摆在司南溪面前的两堵院墙,不过是两脚一蹬的事。只是要想从那个姓周的手上拿到推荐信,绕过临安修灵院繁琐的毕业流程,用蛮力估计行不通。
老话说得好,一哭二闹三上吊。
“既然正路走不通,那就别怪我走邪路了!”
——
“老桁,外面吵吵闹闹的什么声音?”周瑜子院长正准备午睡,忽地被惊醒,皱着眉头朝屋外的人问道。
老管家老桁侧耳倾听片刻后回答道:“好像是有人在哭。”
周院长揉了揉太阳穴,显然被吵的有些不耐烦了,“这大白天的,谁哭得这么悲怆。”
“院长,要不老奴出去瞧瞧?”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算了。”
“是,院长。”
老桁虽然应下,但还是忍不住朝窗外看了看。
午后蝉鸣,司南溪抱着火盆烧着黄纸,越哭声音越大。他特意挑了个正对周院长住所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春困秋乏夏打盹,尤其是周院长这个年纪的人,晚上睡的时间短,全靠午休这半个时辰眯一会补补精气神。火盆里纸钱燃烧得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映着司南溪“悲痛欲绝”的脸,配合他那极具穿透力的嚎啕,烟雾缭绕,哀声阵阵,远望过去活脱脱就是一幕凄惨的白事现场。
果不其然,司南溪这一番鬼哭狼嚎成效立竿见影。刚入睡不久的周瑜子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生生吵醒。
司南溪扯着嗓子硬挤出来的哭声缠缠绵绵,无休无止,像一根根细针钻入人的耳膜,搅得这位老院长心烦意乱,在床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再也难以重回睡眠状态。
最终,这位脾气向来不错的周老院长实在忍无可忍,一股无名火起,愤然翻身下榻,一把推开二楼阁楼的木门,疾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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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二楼银光一闪,司南溪知道鱼儿上钩了,他选了一根最粗壮的枝干,利落地将带来的一条白绫甩过,打了个死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就跟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儒家文化的训诫早已深植于天下文人的骨血之中。周瑜子院长钻研了一辈子的四书五经,恪守仁义礼智信,眼见此情此景,一个年轻后生竟要在自己院前寻短见,于情于理,他岂能坐视不管?
“住手!”
一声焦急而愤怒的断喝如同惊雷般从树下传来。匆匆赶到的周瑜子院长仰着头,花白的胡须因剧烈的喘息和震怒而不住颤抖。他右手指着树上的司南溪,气得一时竟有些语塞。
司南溪见正主到位,立刻进入状态,摆出一副万念俱灰的神情,拖着长腔,悲悲切切地念道:“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红尘浊世,已无我立锥之地。老先生啊老先生,您又何苦非要阻拦我这苦命之人呢?”
司南溪举起宽大的袖袍,假模假样地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眼角泪痕。布料粗糙的质感摩擦着皮肤,他趁着喘息的间隙,小心翼翼地从袖摆的缝隙中偷瞄着周瑜子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眼前的周老院长不愧是屹立于中原异荒书院顶端的人物。与诸葛正朗比起来,周瑜子无论是穿着、气质还是打扮,都更符合世人对文学泰斗的想象。
一袭素雅却不失讲究的青灰色长袍,银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得一丝不苟,尤其是那几缕修剪得极为整齐的雪白长须,随风轻拂,更衬得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沉淀了岁月的文人风骨与威仪。
“年轻后生,看你这模样也是个读书人,知书达理之人,怎的如此想不开,非要行此寻短见的愚钝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