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呲!”刺耳的刹车声之后,她看见前车跑下来了几个人,有人冲她这边过来了,还有几个去了前面。

恍惚间,车门被人打开,有人将她拉出车外护在怀中。

她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太过于嘈杂了。

“少家主,少家主……”

在一片呼喊声中她只听见了这几个字,却是心头一惊。

她努力挣脱开簇拥着她的人,跌跌撞撞地走向救护车。

“砰!”什么东西爆炸了。

她寻着爆炸声看去,只看见了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知是什么东西绊倒了她。

“砰!”这次很近了,她能够感觉到那炙热的火焰。

恍惚间,有人趴在她身上,将她护在怀中。

“岁岁,别怕。”熟悉的声音喃喃,“哥哥保护你……”

“砰!”

“咔哒。”苏辞尔坐在窗边,随手折断了窗边的玉兰花枝。

三年了,她每夜都会被这噩梦惊醒,有学中医的朋友给她把了脉,建议她去做催眠,或者是用其他的方法淡忘这件往事。

可是怎么能忘记呢?若不是惦记着报仇,她是一刻也不想苟活于世的。

“我不该活着的。”每一次,她都这样告诉自己,“活着的不该是我。”

“梆梆梆。”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家里的管家,“少家主,主家来人了,已经按您的安排带去了地下室。”

“咔哒。”面前紧闭的卧房门应声而开。

管家微微低头,看着红色的衣摆出了房门拐向一边,默默跟上。

“少家主呢?”苏将站在地下室门口,面色不虞的再次发问。

但是不管他问几遍,周围的一群人都跟死人一样沉默不语,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就在苏将打算强行离开的时候,走廊尽头的灯亮了。

苏将望去,只见来人穿着白色短袖和休闲裙裤,披着的红色长衫随着她的走动摇摆。

三年不见,少女的长相越发精致,美丽,但是那双以往总是弯着盛满笑意的狐狸眼如今只有冷淡。

“少家主。”苏将微微弯腰点头,向面前人行礼。

“嗯。”苏辞尔应了一声,一边接过旁人递过的匕首,一边勾起唇角,“将叔,我请你看戏吧。”

说着,她走进了地下室,苏将跟了进去,待他看清里面的情形,不由得心里一惊。

偌大的地下室中间垒起来了一个被玻璃包围着的高台,上面竖着的柱子上绑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看身形也不过十五六岁。

“少家主……”苏将张口,想要说什么。

“嘘。”苏辞尔竖起食指,示意他保持安静,然后面不改色地登上了高台。

“啊啊啊!”上面的人听见了脚步声,剧烈挣扎起来。

貌美的姑娘微微一笑,伸手将刀尖轻轻滑过她裸露的脖颈,然后顺着滑上了她的脸颊。

女孩被迫抬起了脸,苏将这才看清她的眼睛上蒙着一条布。

在女孩不怕死的挣扎下,苏辞尔挑下了那条布,待女孩的目光聚集到她脸上时微微一笑:“好久不见啊,我亲爱的俘虏。”

“啊啊,啊!”女孩看着她,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含糊不清地嚎叫。

“嘘。”苏辞尔将刀尖置于她的嘴唇上,轻轻压下,“别叫了,没有了声带和舌头,没有人能听懂你在说什么的。”

随着她的话语,女孩的嚎叫声渐渐低了下去,但血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

“真乖啊!”苏辞尔嘴角弯起,看向台下,招招手。

站在苏将身边的苏晓走了上去,递给她一只白手套。

苏辞尔微笑着,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在女孩惊恐的注视下,她微微一笑,戴着手套的手忽然地捏住她的脸,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喃:“你说,养你的人,会为你痛心吗?”

“毕竟,他们一直在看着你受罪啊。”

女孩一惊,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脸上的手骤然发力,她眼睁睁看着一把匕首闪着寒光刺向了她,但她又因为眼前人的控制而反抗不得。

“啊啊啊啊!”随着匕首的刺入,女孩发出痛苦的哀嚎。

苏辞尔面色不改,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掌流下,染红了她手上的珠串。

她面色嫌恶地将挖出来的眼珠扔到地上,然后随手将刀插入了女孩黑洞洞的眼眶里,“记住,这样的声音才适合你。”

不顾女孩的惨叫,苏辞尔转身走下高台。

她一边走动一边摘下手套,慢条斯理地擦拭去手上的血迹,然后摘下沾了血的手串,接过苏晓递过的手绢,细细地擦拭干净玉珠,冷声吩咐:“老规矩。”

苏晓脚步没停地转向另一面墙壁,按下了上面的按钮,下一瞬,女孩连同那束缚着她的柱子一同掉入了高台裂开的黑洞里。

“她会被带去焚化炉,不过二十分钟,她的骨灰就会被人送过来了。”苏辞尔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很快,他们一家就团聚了。”

“……”苏将看着她,只觉得自己嗓子眼发紧。

他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

他说不出教育她的话,毕竟那么大的变故,人,很难不变,可他的私心,还是不希望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

回国的私人飞机上,苏将就坐在苏辞尔的旁边,由于路途的遥远,再加上他年岁已高,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多,已经四月中旬的京都破天荒的飘起了雪。

盘山公路上,黑色商务车的车灯划破黑夜,在雪夜中缓慢前行。

“唉?哥,飘雪了?”苏远开着车,有些惊奇地冲后座的人念叨,“五月了还下雪啊!”

闻言,后座的苏辞暮看向窗外,而后轻轻的笑起来:“岁岁那天还和我说她收藏了她成年的这一年的最后一场雪,怕是没想到今天还会下一场吧。”

“哈哈。”苏远笑了起来,“哥,你在国外都快三年没有回家了,这次连岁岁的生日也没有赶上,她冲你抱怨了没有?”

“你说呢?”苏辞暮拿出手机,摇下车窗照了几张照片,“说我不想她,心里没有她这个妹妹了。”

“嘿嘿嘿!我就知道!”

苏辞暮摇摇头转移了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人家姑娘求婚?别让人家等太久,毕竟是女孩子。”

“快了快了,今年你和嫂子不是要补办婚礼吗?明天我和嫂子去说一下,让嫂子把捧花朝她扔一扔,到时候我就求婚!”苏远摇头晃脑地计划着,“话说,哥,你和嫂子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了?”

“今年六月中旬吧,那时岁岁高考结束,可以参加。”苏辞暮笑,“而且六月天气不错,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你嫂子她畏热……”

“砰!”

黑色商务车朝前滑行几米,在转弯处堪堪停下,车灯映照着不远处的护栏,折射出尖利的光。

“追,追尾了这是?”苏远惊魂不定地喃喃,“哥,你坐着,我下去看看。”

还不等他开门,后面的大货车又亮起了灯,苏辞暮瞳孔骤缩,“苏远,开车!”

来不及的,大货车再度撞了上来,随即两辆车都翻下了山。

幸运的是,两人都没有受太大的伤,苏辞暮侧头看了眼苏远,一把按住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从小接受的训练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两人在地上爬了许久,也没有什么动静。

苏辞暮松了口气,拉着苏远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打火机被擦开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异常刺耳。

来不及多想,苏辞暮扑向苏远,下一瞬,一阵巨响响彻山坳,带着冲天而起的烈火,震醒了夜色,也震醒了睡着的苏将。

被吓醒的苏将第一反应是看向苏辞尔,害怕自己的反应会影响到她。

结果苏辞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眉眼舒展,应该是没有梦到什么不好的过往。

放松下来的苏将靠在椅子上,那段过往不仅是苏辞尔的心结,是苏家人的心结,更是京都上层社会中每一个人的心结。

苏将不是很想回忆那段京都上层每一个家族都受创的过往。

三年前,京都上层在外的继承人们接二连三的出了事,非死即残。

随着一个又一个继承人出事,掌权者们从一开始的认为只是一个意外到逐渐变得重视,终于,在连续五个继承人出事后,掌权者们坐不住了,召开了会议,决定将在外的继承人们接回来,动用一切力量进行保护。

留在自己身边总是要安全一些的。

本着这样的想法,一个又一个的继承人都被接回了京都,只有少数几个仍然在外。

苏辞暮就是其中一个,他就没有接到苏家人要求他回来的指令。

苏家人考虑的很多,一是想到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二是确实苏辞暮在外负责的那个项目非常重要,为此他已经在国外待了快三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家也不愿意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苏辞暮还是回来了,有人告诉了他大多数继承人都已经回来的事情。

苏辞暮虽然对自己身为继承人有可能会遇害这件事并不担心,但是他仍然担心在京都的家人,尤其是苏辞尔。

虽然苏辞尔不会继承苏家这在整个京都是显而易见的,但她终究明面上是一个继承人。

因此在得到消息之后,苏辞暮就迅速的处理完了最后的一些事,立马回了国,结果在回京的那个雪夜出了车祸,所幸他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昏迷了几天就醒了,虽然身上仍旧有创伤,但在医院里修养几个月就可以出院了。

在那几个月里,整个京都再没有出过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变故又发生了。

先是礼家的继承人在去公司的路上出了车祸,在高架桥上被大货车撞出了桥面,当场去世,后又是肖家的继承人在公司被人绑架并注射了毒品,就算没有死也废了。

一时间整个京都高层开始人人自危。

各家都加强了对自家孩子的保护,苏家自然也不例外。

苏辞尔出门一直有五六个保镖跟着不说,甚至在暗地里动用了黑色势力,苏辞暮的病房门口也派了四个保镖,两小时换一次班,除了苏家掌权者之外谁都不能进去,医生也找了专人监视。

但还是出了事,在一日凌晨,有两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杀了保镖,进入了病房。

所幸那天晚上苏辞尔从外县回来第一时间去看了苏辞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苏将现在仍旧记得他们赶到时,苏辞尔抱着苏辞暮跪坐在满地的血液中,身边是一具具尸体。

那天晚上,苏辞尔的五个保镖死了四个,剩下的一个还是重伤,就连苏辞尔也差点就被废了一只手。

但是人们只能看见苏辞尔无缘无故去看望苏辞暮,只能看见在她看望之后,苏辞暮就成了一个植物人,一时间流言四起,苏辞尔成了网友们口中为争夺家产而杀害自己哥哥的蛇蝎美人。

豪门内斗的这种狗血剧情,大众总是感兴趣的。

在苏家人人都担心她的精神状态时,苏辞尔跟个没事人一样同意了与苏辞暮一起去南方疗养,其实人人都明白,说是疗养,不过就是避险。

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好像就盯上了苏家一样,苏家的车队前脚刚出了京都,后脚就出了事。

苏将当时在火光冲天中看见被火焰吞噬的苏辞尔的身影时想,完了,苏家彻底完了。

但最后,他们在苏辞暮的尸体下面救出了昏迷的苏辞尔。

在生死一刻,奇迹发生,已经成为植物人的苏辞暮醒了过来,用自己的命,救下了他最疼爱的妹妹。

“咳咳咳!”

突然,一阵咳嗽声打断他的思绪。

苏将看向苏辞尔,她仍然睡着,但是呼吸微弱,若不是他就坐在她旁边,怕是都感觉不到她在呼吸。

自三年前之后,苏辞尔的身体一年不敌一年,请了很多医生也无济于事,毕竟心病是治不好的。

看着少女安详的睡颜,苏将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地下室中。

“刚刚那个是那个货车司机的'女儿'。”苏辞尔的语气平淡,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货物。

“……”苏将心头一惊,“那个货车司机?!少家主,您当时不是已经……”

那场车祸自然是要有警方的介入的,但在司机的辩解与警方的侦查下,确定了那场车祸是一个意外,那辆大货车的刹车出问题了。

那年最后的一场大雪,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最终那个货车司机除了向苏家人道歉外,还需要赔款三十几万。

其实要是苏家人愿意,这个司机可能一辈子都会在监狱中度过了,但苏家家风清正,不仅没有报复,反而免去了那三十几万的赔偿。

苏将记得,当时的苏辞尔红着双眼站在病房门口,没有一句指责,甚至在司机一家跪在面前时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一直说没事了没事了。

哪怕当时的苏辞暮还没有醒过来,从小便被教导要体恤他人之苦的小姑娘看着司机一家离去的背影,还是招呼着苏将过去。

“将叔,告诉那家人,赔款就算了吧。”苏辞尔温和的说,“他们看着情况也不好,三十几万对苏家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不要了,别再给他们增添些压力了。”

“好。”苏将匆匆应下,刚打算离开,又被苏辞尔叫住。

“将叔,顺便给他们买点东西吧。”

就是这样一个秉性柔嘉,蕙心纨质的人儿,刚刚在那个地下室里,一边擦拭玉珠,一边轻声低喃。

“人啊,就不该对他人抱有怜悯之心,否则,终究会拉着自己坠入地狱。”

苏辞尔举起了那串玉珠,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透着光仔细的检查着,“我终于明白,血债就是要血偿的,该死的人必然是要死的。”

那珠串是苏辞暮的,那是已逝的老夫人,为他们兄妹二人留下的最后一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