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谢氏子 无极令(1/1)

“楚国亡猿,祸延林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温莹醒后听得男人如是说,她浑身发烫,脑袋昏沉,听得这么一句不知所云的感慨,起身就要反击。却发现双手被缠住了布条,动作不得。手臂的伤口也已用细布包好,上面沁出了些干涸的血印。

“猿被追杀,城门遭焚,他们与林木,池鱼有何相关?

可恨的是追杀之人,纵火之人。”

“你我若要追究,应该找对仇家才是。”他幽幽的叹息。

唠叨了这一堆,温莹才听出些门道,她呸了一声,“你休要在那里拽文弄墨掉书袋子,仇人我会找,你,我也不放过!。”

“哦,你想杀我?”他边说边解开了束绳,竟把昨天染血的剪子也递到她手上。

“今日若不杀,以后休得纠缠,你这样无能的蠢货,趁早离我远些!”他森冷了颜色,挺直的鼻梁在晨光熹微中颜色如玉,气质卓然。

温莹昨晚凭着一股恶气迁怒于他,杀心浓郁,不死不休,可现在醒过来,利器在手,却失了初心。

他说的都对,她是蠢货,她是无能,高热的气息灼得双目通红,一股怒气自心底上涌,郁结不得纾解,逼出了她一口猩红的热血。

她趴在地上,恸哭不止。

男人的身边自今晨起,多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女侍,脸色蜡黄,眼睛生的倒还有些伶俐,用了淡灰的头巾布裹住长发,一点少女的艳丽都不显。

他在桥洞下待了五天,自从扔了几个人到湖里喂鱼,就俨然成了这方圆十里的浪子头目,吃穿用度,倒不曾短缺。

如今将养的能自如走动,正要走,谁知忽然多了个冤家小鬼,缠得他头疼不已。

她说:“我虽此刻不杀你,但有我在,定叫你交不了好运!”

真是孩子气话,她惦记着自己的血海深仇,要想找出真相,手刃仇敌,可不得跟着他。

货郎沿街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石板桥上行人渐行渐密,茶楼酒肆和各大商户都推门开窗,准备以最周全的面貌招呼好上门的贵客。

温莹看他湖边取水净了脸,目无波澜的略过她就要走。她解下染血的外衫,搭在手腕默默的跟上了。

“公子留步。”一个稚嫩娇俏的粉衫丫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我家小姐有请,您跟我来。”她挨着身子谦卑示意。

可是无人理。

她往湖边阁楼的一处角檐指过去,言语焦急“公子,您看,那就是我家姑娘,请您移步跟我来,她有要事相商。”

可是男人连头也不抬,倒是温莹向上看了过去,烟色氤氲中,一截雪白修长的玉手搭在窗沿,鬓发妩媚秀美,拿团扇半遮了脸,她看不清面容,却能肯定,这位小姐必定颜色姝丽,乃是她平生未见的美人。

侍女神色焦灼,却也不敢伸手去拉,只好双膝跪地,“求公子移步,小姐必有重礼相送。”

他还是要走,侍女竟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磕出了一片红印。温莹这才去拉她,诧异道,“你跟他行这么大礼干什么,他这个人命中带煞,请不到正好,是你主人的福气。”

小侍女置若罔闻,还要再求。

利箭休的一声,破空而至落到地面,温莹捡起来取下箭矢,是那一张画像包裹了一片薄铁,不知是什么材质,乌黑繁杂的纹路,拿在手心格外寒凉。

他这才走过来,伸过手取来看,温莹却捏紧了那张画像,恨不得将它化为齑粉。

“长生酒肆,过时不候。”

酒肆二楼的厢房雅室里,温莹和男人并做在一张梧桐木的案机前,上头果碟菜碟每样都铺了几盘,摆的都是时下最受欢迎的食品。楼下的伙计正跟老板咬耳,“这两人衣衫褴褛,不会是来吃白食的吧,掌柜的咱这酒上是不上?”

掌柜的开始也本想叫男客先付好银两再点餐,可是一对上那人的双眼,囫囵出口的话却是将人请上了二楼。

直到一个环佩叮铛的妙龄女子进去,他们一颗悬着的心才踏实不少,继续清点着今日的要采买置办的原材料。

“大梁暗卫追查了公子九天,惊动了廷尉左监,甚至出动了北梁卫队,却不知公子您在屹和桥下,好不逍遥。”

这女子还做蒙脸装束,声音如上等丝竹,甚是婉转动听。

“他们自找他的,与你何干?”

“我等不知公子尊贵,但深知天机令在我手上不过废铁,特献于公子,望您笑纳。”

那块乌铁此时正挂在温莹项脖,贴着肌肤,隐隐生寒。

温莹忍不住插嘴道:“你可知他究竟是谁?”

女子眼神有些惊疑,不懂她为何有此一问。

“他摔坏了脑子,不记得自己是谁,你们拿他当什么宝贝。”此话一出,倒是真叫来人有些迟疑,男人也有些不满的看了温莹一眼。

他心里叹,这蠢货拆台倒是不带考虑的,留着这个蠢货在身边,有什么好处。

“两位可知,何为无极令?”女子停了半响,见无人应答,又解释到,

“无极令是大晟朝谢玄安将军所制,当年他直捣南祁皇宫,收获金银财宝无数,将当时南祁朝内的精良武器悉数收纳囊中,却遭到皇主猜忌,发配至边境镇守鲜卑蛮夷叛乱,最终客死异乡,所有武器财宝,被他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给世人留下三枚无极令,均在至凶至险之地,公子手上的这枚乃是我神风阁阁主在南境极寒雪山之巅历经千辛所寻,望公子好生收藏。待三枚集齐,便是您成就伟业之时。”

“神风阁如你所言般神通广大,为何将宝物赠与我手,如今这般落魄的模样,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们竟然指望我能找到宝藏,还妄图用雄图霸业来蛊惑人心,可笑至极。”这是温莹第一次听他讲这么长的话,盯着他开合讥诮的嘴角看呆了片刻。

女子此刻的神色明显比刚进来时激动了许多,连语气都变得激昂,“您极有可能是谢氏后人啊,这世上只有您拿到这三枚无极令,才有可能找到藏宝之地。”

“你的可能也许是万万不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还把这要命的东西收着作甚,还嫌命太长,想早日与你家人团聚吗?”他突然无端的斥责让温莹背脊一震,那块本应寒凉至极的玄铁忽然在她手心变得滚烫,她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自己要不要把它扯下来。

“谢将军一生忠君报国,战功赫赫,临老落得个病死异乡,你谢氏一族,除了老父病死,其余叔伯子弟,多被圈禁屠戮,人丁凋敝,灭族之恨,公子竟然无动于衷吗?”

本来这件事不过是顺水推舟,如今却因为男人的失忆横生变数,一想如果完不成风使交代的任务,她就有些浑身颤栗。

她恭敬的递上了一块令牌,是风使的风令,在临安、锦州、和寻阳城三块地域内,这枚风令几乎可以满足他们的一切需求。

“奴家今日冒昧了,公子可再三思,若有吩咐,将此腰牌挂在腰间,自有人前来接应。”

温莹才把那枚无极令顺利解下要递给她,来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眼前,只余下阵阵幽兰暗香。

“诶,你走了谁付钱酒食钱谁付?”

结账的时候,酒肆老板视风令为无物,完全没有要打折的意思,温莹把那令牌痛骂了一顿,发了好一通牢骚,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男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