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光迟至（1/1）
我们学校分南北两区，中间是一个边上种了许多白兰花的湖。
虽说八月才是花期，夜风吹拂，树叶的清香沁入肺腑，还是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并肩漫步湖边，暮色四合。深蓝的天幕，稀稀疏疏挂着几颗星，倒映在湖里，亮晶晶，羞怯怯的。
“林筱。”他忽然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我，“你昨天说，想知道我对你的看法，对不对？”
我赶紧把脸别到一边，目光投向远处的湖面：“是，是啊……”
“你很可爱，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那双眼睛专注地凝视着我，纯净而赤诚，“从我第一次在奶茶店见到你，就这么觉得了。”
啊？这这这……这是开始了吗？
小鹿乱撞。
我曾经很认真地想过，接受他的表白，该用怎样的表情说“愿意”。当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眼前，所有事先的“预演”，都变成一片空白。
可他却只是沉默着。
紧张期待中，沉默使呼吸和心跳清晰地交织，热忱在眸子里一丝丝凉透，直到深不见底。
许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这么好……我怕你变成我的又一个奢望。从小到大，我越在意，就越会失去……无论是玩具，是家，还是其他我想要珍惜的东西。这种感觉，你能够明白吗？”
“我……”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一瞬间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对不起，我确实没办法感同身受。”
“不重要了。”言先生苦笑了一下，又变得严肃起来，“一个人养成一个新的习惯，需要二十一天。”
“哈？”
话题跳跃得有点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记得你给我分享的那些日常吗？”言先生继续缓缓地说着，眸子里光芒闪烁。
“记，记得啊……”我吞了吞唾沫，感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原来，那些细碎的日常，他一直在关注。我还以为就我唱独角戏呢。
他变得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局促起来，像个笨拙的孩童：“从我们认识到体测之前，你一共和我分享了一百零三天……一百零三天，足够我习惯每天期待你的分享。或许还不止，不仅仅是习惯。林筱，我应该是，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听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原来人激动到一定的程度，真的会什么反应也没有。
“对于昨天给你造成的困扰，你希望我怎么做？是道歉，还是表白？”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有些不敢相信似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神采，渐渐被泛起的泪花掩去。灰白的嘴唇颤了两颤，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没有。
我以为听到这个答案，他会开心的。可是怎么了？他现在看起来，好像悲伤又孤独。
“言冰……”我话没说完，就从头到脚地失去了平衡，跌进了他怀里。
那是一双有力的手。然而一举一动，犹犹豫豫，像是不知如何是好。僵硬了片刻，轻轻抚在背上。
他的体温裹携着心跳，在耳边轰响起一阵阵雷鸣。几近停滞的呼吸，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我伸手想推开他，却听他沙哑着嗓子呢喃低语：“林筱，我想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我看见他背后明晃晃的路灯，清冷的灯光晕染一团，像凌乱的心绪。有什么滴落在肩上，湿漉漉，热乎乎的。
“对不起。”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以至于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一刻，我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所能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尝试着回他一个拥抱，借给他微不足道的力量。
等到情绪慢慢平复，他才松开了我，意犹未尽地站在那里。
“你知道吗？”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明明是个糟糕透顶的人，却能遇见这么好的你。”
大哥！麻烦你不要一言不合就凡尔赛！在医学部念书还叫糟糕透顶，让我们这种混吃等死的人情何以堪……
现在是在表白，在表白……
正经一点！
我把到处乱飞的吐槽强行按下，对他笑了笑：“我也有很多缺点啊，只不过是你没发现罢了。”
“不一样。”他的表情并没有开心多少，“我脾气一直很坏，很凶，经常用拳头说话。所以从小到大，没什么人愿意跟我交朋友。”
“那你为什么打架呢？”
真看不出，一身书卷气的他，竟然也有自己的“江湖传奇”。
“不想挨打呗。”他耸耸肩，云淡风轻，“有些人啊，你不让他们知道厉害，他们就一直欺负你。刚开始也打不过，只有跑。后来我发现什么攻其不备，声东击西，都挺好用的。”
我笑不出来了。
因为存在感太低，我没有遭遇过霸凌，但班里不消停的也不在少数。天晓得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其实遇到了问题，也应该告诉老师和父母。你这样太危险了，容易伤着自己……”
我知道，对于现在的他，这些话苍白无力。如果早点认识他就好了，如果，能来得及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父母吗……他们两个自己也总是吵架，一吵架就不回家。我常想，他们要是偶尔能听我说一说话，就好了。不过也没什么，自力更生嘛。点满武力值，横着走。”
他语调戏谑，平静得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我的心却疼得揪紧。毫无征兆地，泪水就这样滴下来，落下来，扑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你看你，怎么哭成熊猫脸啦……”
“都怪你！一点都不知道，不知道心疼自己……别人欺负你，诋毁你，你就要更爱惜自己才对呀！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言先生不说话，一直微笑地看着我。嘴角上扬，使他的神色淡了凌厉，眉梢眼角，又复温柔。
他忽然低伏下来，蹭了蹭我的额头。呼吸相闻，溜到嘴边的词句一下子咽了回去。
“你以后就负责心疼我，怎么样？”
“……得寸进尺。”
那个吻轻轻浅浅，落在眉间，烙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