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曲梓庄主（1/1）
霄云大酒店，一席人正陆陆续续地离场。
四月初，天气还未到特别暖和的时候，手机屏幕慢慢黑了下去，熄灭前还能看见锁屏上显示20:37。
木对站在酒店门口，暗暗控诉自己怎么不多穿点，再一次左右张望着，心想北瑾哥难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转过头便看见实验室的师兄笑意盈盈。
“怎么还呆在这儿？”
说起来今天的庆功宴也是眼前的师兄撺的局。
“何师兄。”木对有些无措地把头发往耳朵后拢，本来是想方便点才剪的短发，眼下正处于怕风吹的尴尬期。“我在等我哥。”
何致闻点了点头，举起手晃了晃车钥匙，“要不要我先送你回去？”
“不了吧，太麻烦师兄了。”
“别师兄师兄的叫，好歹都认识两三年了，私下叫我名字吧。”何致闻看了眼表，“真的不用嘛？这都过去快半小时了，你哥是不是忘了啊。”
木对听到后本能的快速回了句：“不可能！”看到何致闻微微惊吓的神情，发觉自己太过激动，又硬着头皮说：“我哥他很准时的，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说完又安静了下去回想昨天的电话。
堆叠成小山的文件旁边，男人看完一个文件刚签好名便有敲门声传来，他头也不抬的说了声请进后，从左边又拿了个文件继续看。
“顾监察，十分钟后例会开始。”
顾北瑾将右边已经看过的文件交给秘书，“最上面的三份全部批回去重做，往下五份细节调整后再送过来，其余的都没问题。”
“走吧。”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顾北瑾拿过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摁下了接听。
“……喂？”
“喂，您好，我是顾北瑾，有什么事嘛？”
木对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电话对面的人语气这么生硬。转念一想怕是又在忙事情没看是谁打来的。
“哥。”
顾北瑾脚步稍稍一顿，深吸一口气移开耳朵旁的手机看了眼备注。
“嗯，怎么了？”
“哥，我明天晚上有个庆功宴，你方不方便来接我啊？我知道你很忙，我就是问问，那个，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打车回去。”
电话那边的女孩自顾自的把话都说完了。
顾北瑾打断了她：“司机呢？”
“王叔请假了，正好父亲说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就来问问。”木对听见顾北瑾那边不时传来部员的问候和秘书的低声提醒：顾监察，快到了。
啊，果然麻烦到他了。
于是木对说：“要不，算了吧，等你有空了也不迟。”
“我去接你。”
“嗯，嗯？”木对还没反应过来，顾北瑾那边就接着说了，“时间地点发我，我要开会了，庆功宴注意点，少喝点酒。”
“……哦哦，好。”
木对看着挂断的电话愣怔半晌，上次去乐园还是因为祁染邀请，顾北瑾才抽出时间顺路接她过去的。中城区一直很忙，特别是顾北瑾到了最高监察官这个职位后，而且，自己也经常封闭实验，他们见的次数比以前少多了。
木家，叶家和祁家来往密切，他们四个从小到大几乎都在一起。而顾家和木家是世交，两家的父母自小是玩伴，不光结婚日期相近就连他们俩的出生日期也相近，不过顾北瑾比她大了快两岁，一般木对都喊他哥。
因为这个关系，他们五个当中往往最后就叶黎月一个人回家，她可没少被抱怨过。
思绪被眼前不断晃动的手打断，木对回过神，真是的都想哪儿去了。
何致闻放下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
木对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人从后面拉开，她语塞地瞪大眼睛，下一秒陡然陷进了满是冷棉香的怀抱里。
“来晚了，抱歉，让你等久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对才发现和何致闻刚刚离得很近。转身望向顾北瑾一身风尘气息，看样子是跑过来的，额上冒出一点细密的汗。
何致闻看着顾北瑾满是冷意的眼神默默退后了一步，对着木对和煦地笑了笑，“啊，这位就是你哥哥吧。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师…致闻哥慢走。”
木对到嘴的师兄突然咽了下去，改口叫了致闻哥。
顾北瑾听到这个称呼皱了皱眉。盯着何致闻上了车才低头看向木对。
“你们很熟？”顾北瑾将围巾取下套在木对脖子上，退了几步和木对并排走着，“区里有事耽搁了，下次不会迟到的。”
木对猝不及防地被热意包裹起来，脸上不禁挂起笑容。
“是致闻哥让我那样叫的。”木对转头看着顾北瑾，身旁的男人已经身体抽条，声音变低。好久没见了，看似已经变了许多，可好像还是她熟悉的那个顾北瑾。
“这样么。”顾北瑾似有所感低头看向木对，凑近闻了闻，摇了摇头含着笑意说：“喝的有点多啊。”
顾北瑾打开车门让木对先上了车，自己绕过车头坐在驾驶座上。
“系安全带。”
木对其实有点微醺但大部分理智还是在的，伸出手去扒拉安全带但是抓了几次没抓到，顾北瑾转头正准备帮忙，木对却抓住安全带扣好了。
顾北瑾讪讪的收回手。
对于顾北瑾来说，平常工作要么就是在办公室凑合要么就是去公寓睡，但去木家的路线他可是比去自己家还熟悉。
“到了，下车。”
木对一路上假寐时都在想她的专利奖还没批下来，闻言茫然地抬头先是看了眼顾北瑾又看了眼车窗外，恍然道：“哦哦，走吧。”说完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顾北瑾满头黑线，他不止一次询问自己，我真的是在和青梅聊天吧，真的不是在养女儿吧？
门卫看到车牌后就去通知木老爷子了。木云开喜笑颜开地从屋里出来，看见顾北瑾人后更开心了。
“哎呦，小北啊，真是太麻烦你了，还要去接这破丫头。”
木对缩在一边，再一次怀疑如果不是八大豪门高超的鉴定技术，顾北瑾才是木家的孩子吧，她是捡来的对不对？
“不麻烦，伯父天冷，您还是快进屋吧。”顾北瑾显然习以为常一边劝着木云开往屋里走，一边抓住木对的手往前拽回头做了个口型。
快进去，外面冷。
木对点点头，手慢慢握紧。
到了家里，熟悉又舒服的环境让木对本就因为酒精的影响，变得有点晕的脑袋更是昏昏欲睡了。
木云开本来还想拉着顾北瑾聊天，看见自家女儿这幅样子又是嫌弃又有点心疼。正准备说就被人结结实实打了一巴掌在脑门上：“聊什么聊，这么晚了，没看到丫头和小北累死了，他们一天天很忙的，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啊？你不睡觉我还要睡我的美容觉呢。”
木云开见许忬困了，立马转过来哄人，许忬便暗搓搓和他咬耳朵。
木云开听着自家夫人的提议点了点头，还是夫人厉害。
此时，顾北瑾还不知道自己今晚的命运已经被安排了，连带着明天早上的。
先是木云开开口：“小北啊，你看这天也暗了。”
“那我就先回…”顾北瑾还没来得及说先回去就被木云开摁住，“哎呀，伯父这里房子多的是，你之前住的房间一直都有在打扫的，这么晚了，你回去也不方便，还休息不好，就在这里睡吧。”
顾北瑾刚想说话又被截住，“可…”
“不用担心哈，老顾他又不管你，这个点肯定和你妈看电影呢。”中年人拍拍他的肩，“就这么定了哈，太困了，我和你伯母就先上去了啊。”
我……我还能说什么呢？
顾北瑾看着飞速上楼的二老叹了口气，目光移至沙发上昏昏沉沉濒临入睡的木对，认命一般的俯下身，小心翼翼把木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楼上某房间。
“你看你看，小北那小子多好。”
“是是是，不过，夫人，我们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秉承着年轻人自由恋爱不包办婚姻，可是，你看，我们可什么都没搞，他们不还是自己一直在一起。迟早的事，我们助攻一下怎么了呀。”
“也是，老顾他们也乐意着呢，就是不知道这两小家伙什么时候能让我们乐呵乐呵。”
顾北瑾打开木对的房门，熟门熟路地进了卧室，将木对放在床上。
“我给你端醒酒茶，先别睡，去洗个澡。”顾北瑾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木对的脸。
“嗯……？”木对被顾北瑾这样一弄稍稍醒了一点，两眼迷糊地看着他。
顾北瑾没说什么，下楼去厨房拿了醒酒茶，幸好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让佣人去煮了。
“顾少爷。”佣人看到顾北瑾来了，笑着将碗递了过去，“小姐麻烦顾少爷了，我切了点您爱吃的水果待会儿端过去。”
“谢谢刘姨。”顾北瑾微微俯首接过端盘上了楼，看着木对将醒酒茶喝完后叮嘱她去洗澡再睡就退出了房间，到隔壁洗漱睡觉。
场景转换
F国
祁染拿出一件带着珠光的西装套在身上，收拾好后，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凌磬竹还在理领带，打开门后很是惊讶。
“今天怎么这么快？”
“心情好。我觉得这次谈判一定非常顺利。”
凌磬竹理好领带，顺势点点头，“小姐出马，那是肯定必胜的。”
凌磬竹将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实在是觉得再这样下去无聊的快睡着了，终于转头望向副驾驶上吃得正嗨的祁染。
“小姐，我感觉你在折磨我。”
祁染一边嚼一边拿起一根薯条晃了晃，“你自己说你不吃的。”
我……凌磬竹表示很无语。
“咳咳。”他正襟危坐道：“不是，主，我们像小偷蹲点一样蹲在这儿真的好嘛！？”
没错，他们已经到曲梓庄园外半个小时了，一到这里，祁染先是让他去买了吃的然后又扔给他一本书，美名其曰“进修”。
进修？凌磬竹看着手里这本幼儿早教深感无奈，她到底什么时候从民宿老板娘那里的书。
“怎么说话呢，我这叫等待时机，何况小偷蹲点有这么高级嘛？”
“……没。”
没关系，自己的主子自己宠！凌磬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埋头继续看早教书的时候。祁染干脆利落地擦擦手一把抽过书。
“行了看什么看。”
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是。”
我……委屈，我不说。
突然，庄园大门缓缓拉开，随声望去，整齐划一的仆人跟在一位老者身后。老者旁边是一位略显年轻的男子，祁染并不认为那会是林子晗，她深知主角总是喜欢压轴的。
“祁小姐久等了，我是庄园的管家，荣鹏，这位是庄主的下属，左倌。”
左倌微笑着轻轻颔首，上前一步打开祁染的车门，一手抵住车窗做了“请”的手势，非常礼貌的绅士行为。
祁染坐在位子上拢了拢头发没动，等凌磬竹下车过来后才搭着凌磬竹的手臂下了车，转头对左倌笑着点头示意。
“谢谢左倌先生了。”
凌磬竹从头到尾没有看向他。
左倌并未说什么，依旧维持着一副笑脸，只是默默收回手关上门。
“祁小姐，这边走。”
祁染慢慢悠悠的跟在管家身后，漫不经心的打量起这座洲际第一酒庄。修剪整齐的花圃，中心的巨型喷泉雕的是狄俄尼索斯。
围墙内有几座高楼，走的近些，便看见宽阔的泳池和一只懒散躺在长椅上的布偶猫，看见人来爱答不理地翻了个身。
庄园环境优美布局恰当，地广而不乱，清幽而不冷寂，她愉悦地眯起眼睛，看来主人是个很有格调的人。然而走到深处能隐约听到流行乐的声音，祁染挑眉看向淡笑着的左倌，左倌的眼神流露出一丝尴尬。
“庄主说庄园应该有活力些。”
确实，女团的歌，嗯，挺活力的。祁染和凌磬竹对视了一眼，揶揄之意藏在眼底。
“请祁小姐在这稍候片刻。”
等管家和左倌都走后，祁染和凌磬竹变坐在庭园里一起喝花茶。
“合同给我再看一眼。”
“好。”
凌磬竹从包里拿出合同递给了祁染。
……
祁染翻阅完一遍合同合上之际，左倌的声音也刚好传来：“庄主已经在二楼恭候了，请祁小姐随我来。”
祁染和凌磬竹跟随着左倌上了楼，二楼的穹顶装了有色琉璃，阳光透进来映成彩色将室内平添了几分梦幻。
“请这位先生在此等候，庄主只见祁小姐一人。”
凌磬竹看了一眼祁染点点头，便在门外站着，左倌在祁染进去后带上门也站在了门口，他们干涉不了室内发生的任何事。
门“咔嚓”一声关上，祁染饶有兴致地走到房间中央，目之所及一个高挺的男人侧身倚靠桌子，拿着高脚杯轻轻摇晃，手指骨节分明，暗红的酒液衬得皮肤白皙，翘起几根发丝的蓝发十分不羁。他听到脚步声缓缓扭头，墨色的瞳眸透过玻璃看向她，黑色西装外套敞开着，里面穿着一件白色的真丝衬衫，顶扣没系，露出小片引人遐想的锁骨。
在他完全转过来那一刻祁染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此人从皮到骨都优越极了，像是一件活过来的雕塑品、是西洋油画里逃出来的人，让人感叹奇迹的存在。
……怪不得，沈小宜追了三年。
祁染定在那里，五彩斑驳的光洒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在她的注视下，面前的人满眼笑意。
“你好，曲梓庄主——林子晗。”
女子缎绸一般的长发飘飘荡荡的垂到腰际，粗看是很幼态偏天真的长相，但因为那双略细长的眼睛而显得凌厉了些。
林子晗在看见祁染那一刻就在想她应该适合什么酒，可是真的见到后，却觉得现有的酒无法形容她。
祁染回神，浅浅地笑着。
“你好，Z州祁家祁染。”
祁染走上前到吧台边，林子晗手下动作不停一边问道：“酒量好嘛？”
“还行。”
不过几分钟，一杯马丁尼就被推到了祁染面前。
“我的拿手作品，尝尝看。”
祁染端起酒杯先是端详了一下，然后才喝。
不得不说，是她喝过最好的马丁尼。
看到祁染目露满意，林子晗不禁勾唇。
他擦了擦手坐在吧台里：“我知道祁小姐来这儿的理由，我们不妨开诚布公。”
“那我也不多推辞，直说了。”祁染将合同递给林子晗，“这是合同，林庄主看。
“祁小姐的合同没有任何问题。”
祁染猛地抬眼，没想到这么简单，刚想说那就签了吧就被打断了。
“祁小姐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林子晗抿了口酒，“但是，想要曲梓五年的酒源没那么容易，祁小姐应该听说过每一任曲梓的合作者都要通过庄主的考验才可以拿下资源。”
顿了顿继续说：“这些考验，有些是喝十几斤酒；有些是简单地玩一场游戏；有些则需要见血。我呢，自幼便被酒所包围，若祁小姐想要曲梓的酒源，就把刚刚那杯酒调出来吧。”
看着祁染稍稍震惊又变成疑惑的神色，他立马解答了祁染的顾虑。
“祁小姐，不用担心我为难你，我给两个月、最多三个月时间，您可以留在曲梓，可以自由出入酒窖，曲梓的资料室里保存了最完整的酒文化文献，您可以随意翻阅，当然，这里的酒也可以随意品尝。”林子晗将合同当着祁染的面放在了身后的酒柜上，“我想祁小姐应该不会喝的太多，也不会让我失望，我一直在庄园里。”
说完这番话，林子晗就绕过柜台朝着门走去，到了门口，像是突然想起某些事情转过头对祁染说：“对了，祁小姐也可以不签，我不会逼迫每一位顾客，特别是美丽的小姐，那不是一个绅士该有的礼仪。”
说完，他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间内，祁染转动着酒杯静静思考，曲梓可以为她在M洲打下很好的人际关系。不过这考验……很妙。
这人，长得不错，脑子也不错。
凌磬竹看祁染坐在里面没有出来的欲望，便走进去询问道。
“怎么样？”
祁染依旧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酒柜上的文件。她确实听说过曲梓的交易与众不同，只是时间未免让她犹豫。
面对亲信她还是先放下纠结：“南区最近怎么样？”
凌磬竹摇了摇头，“一切顺利，祁枫管得很好，你该对祁枫有信心。几家没什么动作，但……乔锦轩似乎在谋划什么。”
“我知道了。”祁染站起来将剩下的酒液灌下。“走吧。”
林子晗站在书房窗边，窗下是两位客人离去的身影。
左倌在面对林子晗的时候显然没有那么端着，“林哥，她喝完了。”
林子晗点点头，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车上，祁染终究还是忍不住转头跟凌磬竹说话。
“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凌磬竹正看着后视镜倒车，闻言疑惑的反问回去。
“林子晗啊，长的也太好看了吧，我可算知道沈小宜为什么那么坚持不懈了，光凭那张脸和那副嗓子就能追很久吧。”
祁染还在兴奋说着，凌磬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没听见。
祁染自觉开始聊下一个话题，一个接一个的话题转换很快，但凌磬竹像是习惯了一样每次都能准确敷衍到。
祁染越聊越困，歪在座椅上想睡觉的时候手机上刚好传来祁枫的回信。
【知道了，姐姐，在外面注意安全，远离外国男人，他们都很难缠的。南区有我，你别担心，照顾好自己。】
到民宿的时候，凌磬竹轻手轻脚地解开安全带，下车叫了几声祁染。
“不醒我抱你过去了啊，快醒醒，我这还有一堆东西要搬。”
没办法，叫不醒。凌磬竹只能抱她了，靠过去那一刻祁染就自动揽上他的脖子。
唉，这哪是千金大小姐，这是我祖宗吧，什么时候能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