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我等了你一个晚上(1/1)
沈林意换了衣服,打开门就看见陈洲译依旧站在那儿,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只是还没来得及被她捕捉到,就消散不见。
“衣服先放那儿,雨停了你带走。”陈洲译看了她一眼,递过去一块干净毛巾,而后转身回房间,“头发擦干。”
光源走远,沈林意忙把衣服放在洗手台上,毛巾按在头顶,跟过去。
“坐那儿。”他指了指床尾的沙发,而后又点了一只蜡烛,开始写那张没写完的物理试卷。
“陈洲译,你也一个人住吗?”沈林意安静了没一会儿,头发擦得半干,毛巾仍旧盖在头顶,样子有些滑稽。
觉着有些无聊,靠在长沙发一边的扶手上双手拖着脸看着他写作业的背影,刚刚的害怕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洲译拿着笔的手一顿,回道:“嗯。”
“你一直住这儿吗?”没等陈洲译回应,忽然话锋一转,让人措不及防:“陈洲译,你有女朋友吗?”
“还有人爬过你的窗吗?”
“你也让她进来了吗?”沈林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出口这个问题,也许是脑海里恰好闪过又恰好被她捕捉到了。
陈洲译:“……”
“你很吵。”他没继续答她那莫名其妙的问题。
“哦。”没听见回答,沈林意也不在意,手指绕了绕发尾,环视一圈,光太暗,看不清。
她便又将视线放在少年写作业的背影上,脊背挺直,肩宽,腰……校服太宽大,看不出来。
沈林意忽然想到了他们训练的时候那些男生光着上半身的样子,腹肌也有,好身材也有,但她似乎都不是很感兴趣,但现在,就很想看看陈洲译脱了衣服的样子。
……
不行,过分了。
爬了他的窗,打湿了他的地板,还浪费了他的一套衣服,现在居然还想占人家的便宜。
沈林意晃了晃脑袋,掐着自己有些发热的脸,太没出息了。
她头低下去了一点,下巴搁在手上,后知后觉的闻到了身上衣服的味道。
虽然是新的,但应该是洗过的。
带着皂角和阳光的味道,很淡,但是很好闻,和他冷淡的性格截然相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
陈洲译看着原本五十分钟可以写完的试卷,这次零零散散却写了两个小时,眉头微皱。
身后那道灼人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他转过身就看见女生头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双眼闭着,呼吸声清浅,原本应是盖在头顶的毛巾滑落到耳边,遮住侧脸。
这样都能睡着,到底是多没防备心。
不过少了白日里带着的攻击性,看着倒是安静的乖巧。
稍稍拉开了些窗帘,雨小了很多,闪电的方向也逐渐远去,小区的路灯却还是黑的,电还没接上。
路过沙发去浴室时,他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斟酌几秒,扯过床上薄薄的空调被盖在少女蜷缩的身体上,被子一角落在地上,他没管,随后拿了套衣服进了浴室。
洗了冷水澡出来,清爽了许多,单手随意擦着头发,打开门时刚好来了电。
走到卧室,刚刚窝在沙发上熟睡的人此时站在窗边,头探在外面,水管的方向。
又恢复活力了,打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却也如此,沈林意手够着那根非常粗壮,有安全感的管子,琢磨着怎么下去才比较安全。
忽然被人提着后领拉起来,熟悉的感觉,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不明情绪的声音:“走门。”
衣服有些大,很轻松就被揪到了头顶,沈林意扯着衣摆,哦了一声。
拿好衣服,走到楼梯口时,向下绵延的黑暗让她望而却步,往墙上看了一眼却没看到灯的开关在哪儿。
一步迟迟跨不下去,忽然刺目的光让她不适应的闭了闭眼,却下意识的回头。
模糊的光晕里,陈洲译站在房门口,手还按在开关上,薄唇轻启:“怕什么?”
视线缓缓聚焦,眼前的轮廓逐渐清晰,他朝她走近。
“跟着我。”
—
回到家,开了指纹锁,滴的一声,屋内灯光全亮,但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沈林意把衣服扔到洗衣机里,往旁边走了两步,双手撑着洗手台,看向镜中的自己。
头发凌乱,穿着不合身的白衬衫,即使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扣子,领子还是耷拉下来的,长度盖住了大腿根。
她拧眉,不再继续想了。
她帮了他,他也收留了她那么一会儿,就算两清了。
这衣服,就不还了。
她穿过了,陈洲译肯定不会再穿了。
照着这个尺码多买几套,明天再还给他。
弄好了全部东西,沈林意扑到床上艰难的挪了一下充上手机,扔到一边,脸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
想到了什么,窜起拍了一下床边的闹钟。
十二点半。
她还以为快天亮了呢。
今夜真是格外的漫长。
—
翌日,沈林意觉着自己才睡去,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加振动,不醒都难。
她把枕头闷在脑袋上,整个人窝在被子里,奈何手机仍有自己的规律,响个不停。
昨晚事太多了,忘记关免打扰了。
她睁开眼,眼底有些红,拽过一旁的手机,划了接听。
“歪,意姐你咋还不来,老胡要开始点人数了,今天他心情好像有点不好,听说昨晚又和老婆吵架了,你赶紧来,别被他抓住了。”程远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他想着这个点沈林意肯定起了,路上遇到花花草草耽搁了也不是没有的事,他便没了什么顾虑。
没有回应,程远觉着有些奇怪,继续道:“意姐你快来啊,真没跟你开玩笑,老胡……”
“滚。”沈林意还是没忍住程远的唠叨,啪的一下挂了电话,起身去洗漱。
另一边的程远有些摸不着头脑,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好嘛,就他是受气包。
—
沈林意掐点到了学校,上了车,正好九点整,胡礼兵倒是没说什么,像往常一样递给她每人都有的巧克力。
叶蓓依今天来了,坐在她前面,见她来了还笑着跟她招手。
“早上好啊!”
沈林意没什么过多的情绪,淡淡的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明明和往常一样的反应,却惹了一些人的不满,甚至有人道:“装给谁看呢?”
说话的人被旁边人推了一下,而后声音放轻但仍在嘀咕着什么。
沈林意充耳不闻,压了压帽檐,盖住了眼睛,坐在程远旁边的位置上,开始补觉。
程远一眼就看明白了,没睡醒,不爽着呢,可能还是他把人吵醒的,因为真的是要紧事所以才没找他算账,不然他可能会被踹下去。
坐大巴从附中到南安市中心体育馆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沈林意补了一觉,下车时精神十足。
胡礼兵看着也终于没了上车是的担心,还以为小金牌今天身体不舒服呢。
*
十一点,女子一千五检录。
沈林意脱了校服外套,里面是在家就换好的运动背心,和短裤,已经热过身,套上胡礼兵递过来的荧光号码牌。
胡礼兵照常叮嘱几句,对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今天来的叶蓓依,他稍微多留心了几分。
“蓓依啊,待会儿坚持不住不要硬撑啊,还是养好身体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量力而行。”胡礼兵拍了拍她的肩。
叶蓓依乖巧道:“好的,教练。”
胡礼兵点头:“嗯,去吧。”
女子一千五区级赛人数不多,一场决赛。
沈林意在最外道,叶蓓依在中间的位置,隔了五个人。
“砰”的一声,所有人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一时不分上下。
沈林意看好了她们的节奏,没抢占内道,但即使在外道,她也保持着居中的位置。
一千五,半持久战,不仅是体力和速度的博弈,更是心理上的战争。
每一个弯道,她都能凭借着灵活的身姿和恰好的速度,没有丝毫冲突地,一个一个将人挤到身后,等到被反超的那人反应过来时,也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叶蓓依则不同,心太急了,欲速则不达,从第一落后到第二,想保住第二的位置,却乱了自己呼吸的节奏。
胡礼兵在一旁看得直皱眉,他看出来了叶蓓依今天状态不对,跑了这么两年,怎么能为了名次打乱自己的呼吸节奏。
调整不好,最后的冲刺,就有困难。
*
一圈是标准的四百米,最后一圈半的时候,沈林意开始提速,仿佛对她来说,这场比赛才刚开始。
往外变道,开始超人。
每每到这儿,都是最激动人心,也是最激情的时刻。
附中的人全都站起身呐喊,“沈林意”和“叶蓓依”两个名字交替着喊,冲破天际般响亮。
最后两百米,最后的冲刺阶段,每位运动员都开始提速,沈林意也不意外,只不过在两百米前,她就已经到了第一名的位置,身后的是叶蓓依,十米的距离。
四分三十三,冲破终点线,比平常快了四秒,随后的是叶蓓依,第一第二都是附中的,欢呼声不断。
实话说,叶蓓依这样的成绩在身体没好的情况下已经很不错了,到了终点,缓冲的距离都没跑动,像是直挺挺栽到地上,沈林意先一步接住了她。
刚刚超过她的时候,看到她紊乱的呼吸就知道了。
“别趴,靠着我。”沈林意道。
叶蓓依脑袋空白的很,抓住面前支撑着她的人。
也不过十几秒,胡礼兵就带着人将叶蓓依扶下了场休息。
沈林意呼吸调整的差不多了,也不急,跟在胡礼兵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时不时抬高腿放松。
“小金牌,挺争气啊,破了自己的记录,还破了校记录。”胡礼兵眼中止不住的欣赏,“加油,离一级水平不远了,教练必须把你列入我的教学生涯里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十几年来带过的最有天赋又努力的女生,附中是重点高中,很多女生通过体育特招上来却半途而废专供文化课,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读书对普通人来说,是无法避免的抉择之路,被人寄予厚望,再怎么样也得苦读十二年到底。
文化课的硬伤暂且不提,在重高,像沈林意这般一心扎进体育里的,少之又少,所以他才非常感慨。
“小事。”沈林意笑道,眼里满是自信,眼底映着光,语气有些狂。
“你啊……”胡礼兵笑了笑,有些纵容,狂就狂吧,她自己兜得住。
—
周五下午,所有比赛项目结束,区级赛附中满载而归,也无愧了教练的精心培养。
教练们心情好,自掏腰包请各位运动健将吃了火锅才回校。
回到学校九点了,到了快放学的时间,他们回班拿了东西就回家了,老师也默许。
沈林意早上本就没来学校,不用回班,忽然想到昨晚和陈洲译说要送他回家。
她挺有性质的,一份十分不错的差事。
于是她便没进校门,早早地就在外面等着,生怕错过了。
沈林意闲不住,在保安室门前的台阶上来回蹦,可谓是上蹿下跳,把大叔们晃的头晕,“哎,沈同学,你悠着点,别摔了,待会儿人就要出来了,你今天怎么还不回家?”
为了偶尔的迟到早退,她和保安大叔早混熟了,保安大叔多少也知道点情况,老师不管,又是附中的体育标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等人。”沈林意站住不动了,靠在柱子上。
“程同学他们不都已经回去了吗?”
“不是他们。”
“哟,什么人还能让附中的小金牌等这么久。”一个活跃的大叔开口调侃道。
“嗯…”沈林意想了想,也没想到怎么描述他们想问的人,便没再说。
没一会儿就有人陆续从教学楼那边走出来,前前后后,沈林意一个没落。
等到最后一批人走出来,仍旧没看见陈洲译,沈林意纳了个闷,难道他今没来学校?
直到再没人出来,沈林意泄了口气,出师不利,工作失败。
她蹲到一旁花坛的边缘上,手搭在膝盖上自然下垂,眼眸低着。
“哎沈同学你到底要等谁啊,快关门了,你也赶紧回家睡觉吧,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晚很不安全的啊。”
“知道了。”沈林意应了一声。
确实不安全,别人不安全,她现在心情莫名有些不好了。
这么想着,她从边沿上跳下来,往前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她等了一个晚上的人。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少年身旁稳稳停下,“喂,陈洲译,我等了你一个晚上诶。”
“嗯。”陈洲译没回头,刚刚在校门口就看到她蹲在花坛上,低着头像是在数蚂蚁。
真是个闷葫芦,沈林意想着,轻哼一声,也不说话了。
陈洲译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由明快变得安静,他也没什么反应,继续往前走。
沈林意看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挫败感来,从小到大,都是她爱搭不理别人,还没被人这么冷淡过。
他好像拿了她的剧本。
“陈洲译,你没看到我吗?”沈林意走在他旁边,继续没话找话。
“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她不解。
“为什么?”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都不是。
“……”
好了,这下她真的没话说了。
—
或许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往小路走,沈林意不说话,陈洲译自然也不会说。
气氛说不上奇怪,安安静静的,说是陌生人也不为过。
沈林意踢着脚下的石子,踢了一路,快到家时,她突然听见前面的人道:“以后不用跟着我,早点回家。”
她抬眸,少年依旧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说话都不肯回头。
好样的。
“哦。”不跟就不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