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梦呓（1/1）
晚饭吃完，保洁正好也将屋子里的卫生全都打扫干净。小储带着人顺便将厨余清理干净后，就带着大队伍离去。
霍老先生夜间还要陪护，霍阿姨心疼芙芙，硬是要自己去医院守着。
方舸挂掉电话走上前来，“已经给霍叔安排好了护工，阿姨安心休息便是。”
霍阿姨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硬是强撑着又陪他多聊了会天。
卧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霍芙芙将睡醒闹着要喝奶的孩子抱了出来。
看着霍阿姨已经快要架不住的双眼皮，方舸劝到，“阿姨先去休息吧，我帮着芙芙给孩子喂好辅食再回去。”
他抢先去拿了奶瓶，对着奶粉罐上的说明书看清楚了配比才开始操作，连每勺奶粉都要精确地按照说明刮平了取量再冲兑，谨慎得如同在做实验配比一样。
方舸卷起袖口，将奶液滴在手腕上试了又试，确认好温度后才拿了过去。
霍阿姨看着从小一起玩到大亲如兄妹的两人。岁月眨眨眼，方舸打小就懂事省心，小大人一样的灵魂，仿佛只是换了个成熟稳重的外壳，更加匹配了。
“真是麻烦你了小舸。”说着她就揉揉累到胀痛的太阳穴，实在无法继续硬撑，便回了卧室。
客厅里只剩了他们两个。静得只能听见奶瓶里咕嘟咕嘟的气泡声。方舸拿来一个靠枕，垫在了霍芙芙抱着小孩微微悬空的胳膊肘下，调整成舒适的支撑角度。
霍芙芙抬起头来对着他感激一笑，两人目光不期而遇地撞在一起。
意外惊喜，让方舸心跳慌乱了一拍。
这还是他俩从见面开始，霍芙芙第一次和他有眼神接触。
相处这么久，躲在壳里的蜗牛终于愿意在探出触角来，自己感受这外界的善意。
方舸想给她留足缓冲时间和空间。他站起身，取了餐桌上冷掉的辅食盒去厨房加热，怕小孩刺眼，又顺手将客厅里亮度高的主灯都关上，只留下了些柔和的灯光。
霍芙芙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
认真得可爱。
喂过辅食后，方舸自然地伸出手将孩子接过来，趴伏在自己的肩头拍嗝。
毛茸茸的小脑袋，散发着温暖的奶香味，拱在他的颈侧，惹得人不住想笑。
方舸不想让霍芙芙在独处里感到局促，原打算帮着把宝宝哄睡着了就回去。
没想到白天被吵到觉的小宝宝已经乱了作息，现在吃饱了肚子，更是不肯睡，舒服地靠在宽阔的肩头，边四处张望边哄自己笑，越玩越精神。
方舸只能继续抱着劲头十足的小不点，绕着长长的客厅不停踱步走着。
学着小宝宝啊哦啊哦的说话声回应着，也一面拉着霍芙芙聊些从前的趣事，气氛渐渐又被拉近。
霍芙芙窝在单人沙发上看着眼前慢悠悠绕着圈得两人，方舸轻柔地和孩子说话的声音，倒是将她哄得睡意泛滥，她昨晚在医院陪护一晚，睡得并不好，白天又遭这么一顿折腾，体力早就透支了。
身后，霍芙芙的对话已经有一搭没一搭起来，有时甚至成了杂乱不成句的话语。
方舸哑然失笑，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去，霍芙芙已经像只昏昏欲睡的猫咪一样，困倦地耷拉着眼睛，却还试图从困成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抽出些清明逻辑来回应他。
睡意昏沉间，理智加持下的克制和封闭消散开来，露出了真正的本心。
方舸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他绕了过去，将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调高地暖温度的时候，又顺便将灯光熄灭了不少。
房间里昏暗了下来，只有沙发边小小的一两盏灯，柔柔地低低亮着，将沙发上窝着的人圈在了一方充满安全感的天地里。
方舸再走过来时，霍芙芙已经发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蹲在沙发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空荡荡的心渐渐臌胀起来，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填满。
肩上的小宝转过身来，用小小的手去摸霍芙芙的脸，被方舸捉了回来，“妈妈睡了，囡囡让妈妈好好休息。”
没想到霍芙芙听到了动静，又强撑起眼皮，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声，伸出手将方舸怀里的宝宝一把捞进了怀里，想要拍拍哄睡，却连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转眼又沉入梦乡。
方舸实在被她可爱到不行，还像小时候那样，趁她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轻声逗弄着问：“芙芙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啊……”
“嗯？”霍芙芙的声音，已经被梦绊得歪歪倒倒，眼皮彻底睁不开了，“做直播吧……”
方舸噗嗤一笑，伸手将黏在她脸侧的头发拨开。这个回答让他很意外，还以为她是像小时候一样睡糊涂了，说些天马行空的梦话。
他实在舍不得现在就离开，索性坐在了沙发旁边的地毯上，守着沙发里的一大一小。
“不想和哥哥一起搭房子了吗？”
“……想……”霍芙芙的声音都已经变成了含含糊糊的嘟囔声，“……他们不让……”
方舸脸上笑意褪去，心里刺痛不已。
他以为是上次抄袭事件里，大众的口诛笔伐对她的影响还未消散，便连忙哄上，“不管别人，哥哥让，哥哥喜欢。”
“……不……他关我……不让……”霍芙芙梦呓着，还低低啜泣了两下。
方舸凑近了才听清霍芙芙的话，他伸手轻轻沾掉了霍芙芙眼角的泪水，脸色变得冰冷一片。
除了方承柯能关霍芙芙，他想不到还有谁能这样对待她。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要和方承柯好好算个清楚。
霍芙芙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中考前，妈妈藏起了自己的木工工具，她负气离家出走，被流浪狗追到了河边的树上却又不敢下来。
一直到深夜，方舸急急忙忙寻遍了所以可能的地方，最后绝望地朝河边找了过来。
看见树上紧紧搂着树干的小小人影之时，方舸脸上焦灼的阴霾瞬间消散。
他走到树下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张开双臂对着她说：“芙芙别怕，我接着你。”
霍芙芙撒开手，朝着那个安稳的怀抱，直直坠去。
半梦半醒间，她伸手去摸身边的宝宝，却没有摸到人。
她惊地一下完全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睡到了床上。
“小囡看远处湖边对称造型的塔，什么是对称呢，宝宝有两只手是对称，有两只眼睛也是对称……”
方舸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让她突然不知今夕何夕，有种回到了年少的恍惚感，甚至混淆了梦境和现实。
霍芙芙走出卧室，看到妈妈已经坐在桌前吃着早餐，宝宝被方舸抱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风景聊着天。
她重新收拾利索走了出来。
“你们在聊些什么？”霍芙芙接过女儿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尖，逗得她咯咯笑。
“嗯，我不如你会讲故事，只能捡些窗外的建筑说给小囡听。”方舸有些不好意思地背起手，“也不知道她嫌不嫌枯燥。”
霍芙芙忍不住笑笑，“那你的学生表现得怎么样？”
“不哭不闹，还吃完了一大碗米糊，想来对我的课很满意。和她的母亲一样优秀又有天分。”
霍芙芙听了，下意识就将头低了下去，扯起唇角勉强一笑，并没有继续接这句话。
“芙芙，你要来我的设计公司吗？”方舸试探着邀请到。
“不了。”霍芙芙几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