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1/1）
这也难怪，人死万事空，悲伤都留给活人了，怎么能忍住哭呢。
智圆说：“那个村子里的人都说，这个奶奶的儿子儿媳很孝顺，她也和善能干，家里的日子挺不错的，这样死了太可惜。”
这件事里唯一说不通的就是一个活的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一心求好死，还希望没有来世。
小孩想起了她说这些时的神色语气，和最后那一声叹息，真似有万语千言在其中。
“别人觉得好，未必就是真的好，”芸豆分着钱顺嘴道，“别人还觉得我娘不容易，我很不懂事呢，其实呢，小孩是知道的，我娘是个数一数二的糊涂人，我要是再‘懂事’点，家里早就完蛋了，日子过的好不好，外人说的不算，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
大家都觉得她家里的日子好，或许在她眼里是有苦难言呢，难道比别人家里多几个钱日子就一定好了？”
“这话说的倒也在理。”智圆点点头。
小孩不在乎：“反正我有钱就开心。”
她已经看中一个很漂亮的紫檀木鱼，可以送给师父做礼物。
虽然略有瑕疵吧，但要是没有瑕疵她还买不起呢……
总之她已经想好了，送师父木鱼，送净能师太一本讲了许多志怪故事的书，再送净持师太一套结实的僧衣，她那个人个子小力气大，总是干很多活，衣裳特别容易坏，老是打着补丁，脾气暴躁动作也不粗鲁，可做饭真是好吃，尤其是梨汤。
小孩离开她们之后，就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梨汤……
也不知道她们肯不肯跟我一起回遂城去。
尼姑是要待在庙里的，小孩却盖不起庙给她们住，遂城好像也没有什么能让她们去的寺庙。
不过能见一面也是很好的。
小孩不挑，乐颠颠的花了大半的盘缠买东西。
还不太够呢，所以做衣裳和鞋子这事只能自己来了。
她的针线活不提也罢。
芸豆倒是会，可她看小孩那不错眼的样子，就手心儿冒汗，一不留神剪歪了点儿，小孩就不肯用她了，气的她扔下剪子，大骂她是个：“事精儿！没人理你！”
小孩瘪瘪嘴，把衣料抱走：“不理就不理，我去找桃子！”
“你找猴子都没有用！你又说不清她多高！”
小孩对净持师太的形容是：“她不大高，许多人都比她高，但没有她力气大，她看起来也不强壮，瘦瘦的，但是一使劲，胳膊看起来就很有力气的样子，单手就能把我抱起来，还能走好远的路，好像是这么高，也好像是……这么高，我记不清了，小时候她比我高一大截，打人很疼的！”
她打人疼不疼和这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芸豆听的无语，海桃也一样。
偏小孩一本正经的说：“有关系的，你们不要告诉她我记不清她多高，她生气了会揍我。”
听起来是个挺凶狠的人。
小孩想了想又说：“但也不见得，她看到我肯定很高兴，就不会记得要生气了。”
她快记不清了，小时候好像挨过好多的打，又好像没有，认识了许多人，就渐渐的把这些人会生气的原因搞混了。
稀里糊涂的，最后衣裳还是做好了。
三个姑娘抓耳挠腮的看了半天。
“谁给它收的腰？”
“僧衣绣什么花啊？”
“这鞋怎么好像……一只大……一只小？”
“做的时候看着差不多呀。”
海桃终于摊了摊手：“我可没说我擅长。”
都说人多力量大，到小孩这儿可好就剩人多了。
她倒霉也倒惯了，拿着剩下的盘缠和这几天抽空给人按硗的钱，又去买了一套现成的。
赶在年前见到了连理，他似乎瘦了许多，还是笑眯眯的，细长的眼睛弯起来，没什么烦恼的样子，看到小孩就说：“嚯，你还真的长高了。”
他仍很不客气的来揉小孩的脑袋，差点儿把她梳好的头发弄乱，还颇为感慨道：“到底是个大姑娘了，都用起了头油，看弄我这一手。”
他不大满意，小孩生怕他蹭自己身上，一下子退出老远，气道：“陈公公，你看他啊！”
陈公公正假装没他这么个人呢，小孩闹起来才就坡下驴的看过去。
既是父子，又是兄弟的两人相顾无言，陈连理给他磕了个头，仍叫他——“干爹。”
陈典膳没吱声。
小孩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忽然体贴道：“你们要说话嘛？要不我出去待会儿？”
陈典膳捂脸！
连理说：“你走远点儿。”
“唉！”
那就是不能偷听，小孩叹着气出去了。
等他们说完了，只有连理一个人出来，同小孩说：“走吧，带你找人去。”
小孩瞅瞅他：“你哭啦？”
眼圈红红的连理：……
小孩：“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两个鸡蛋滚一滚吧。”
连理说：“不用。”
小孩执意如此道：“用的，我不想带个哭吧精去见师父她们，你等下，我马上就回来。”
小孩把装着礼物的小竹筐往连理怀里一塞，眨眼就跑没影儿了，连理捧着那还用彩绸装饰过的竹筐，只觉着五颜六色闹眼睛，再就发起愁来，朝着小孩离去的方向叹了一声。
这叫他怎么说呢？
直到小孩用帕子裹了两个滚烫的鸡蛋回来，连理还是没想好，心不在焉的接过了，上了马车，顺手往桌角一磕，旁边一道饱含怒火的目光立时死死的盯住了他。
连理理不直气也壮：“我吃了怎么了，你看看这天，都没亮呢，我这一大早的还不能饿啦？到地方半天，我连盏茶都没吃上，有你这么虐待人的嘛？”
小孩敢怒不敢言，还有些心虚的窝囊道：“那你吃一个就得了，等下我请你吃碗馄饨吧。”
“行吧，给你个机会，我要吃翠云楼的。”
小孩：“什么楼？”
连理故作惊讶：“你还没去过嘛？那是帝都出了名的酒楼，饭菜都不见荤腥，全是素的。”
“那有人去吗？”小孩深表怀疑。
“怎么没有，”连理说，“你这样常年茹素的多着呢，而且他们能把素菜做出肉的味道。”
小孩听着惊奇，颇为心动道：“翠云楼就不去了吧，你要想吃我请你吃别的楼的怎么样？”
“别的楼？”
“是……就是那个城门楼有个卖菜馄饨的小铺。”
小孩脸颊微红，支支吾吾。
什么翠云楼听着就贵，城门楼她觉着也不差啥。
连理：……
“我请你。”
小孩撩开车帘，一下子探出头去道：“翠云楼，走着！”
手持马鞭的半大男孩应了一声：“得嘞！驾！”
小孩缩回脑袋还说呢：“你请的话，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