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做戏（1/1）
赵令仪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跋扈惯了，往日里，但凡搬出靖安侯府的名头，那些个贱民，没有一个不诚惶诚恐的。
她到是没曾料到，今日遇上的这等贱民，竟如此胆大包天，见了官家小姐，不但不怕，还这般敢与她针锋相对。
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金吾卫在此，她无论如何，不能丢了伪装多年的气度，在这里失了态。
赵令仪脑中飞快一转，计上心来。
她娇滴滴地咬着嘴唇，眨眼的瞬间，便逼出了泪珠。
这颗泪珠停留在眼中，欲坠不坠，让人看了，只觉得无限可怜。
只见赵令仪对着陆沉渊柔柔一拜，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呜咽着开口：“公子，毕竟是这位姑娘得理，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在下做错了一点事，只要……只要这位姑娘能开心，在下……任由这位姑娘处置。”
赵令仪说完，身体还微微颤抖着，是不是小声抽泣一下，活像是一副被欺负了无处诉说的样子，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跌倒在地一般。
柳墨凝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叹自己幸运，还是不幸。
也不知哪里飘来的千年碧螺春，这么赶巧的，竟还她给遇上了。
明明是他们要抢自己东西，怎么搞得……好像自己欺负他们一般？
柳墨凝今日这趟门出的，真真是涨知识了。
好，好，好。
如此这般倒反天罡，京城里现如今，都流行这种玩法了是吗？
那她正好，也来玩一玩。
只见柳墨凝十分矫揉地缩瑟了一下，似乎突然受到了莫大惊吓一般。
素手轻抬，做出抹泪的姿势，实则是暗中使劲揉了揉眼睛。
手放下的瞬间，眼眶已然变得通红。
柳墨凝轻轻抽噎一下，酝酿好情绪，娇声开口，“这位小姐，一看就是出自名门，你想要抢我的东西，我这般身份，我、我原是该跪着奉上的，可是……”
她将糕点顺势又往怀中抱了抱，低下头，周身萦绕的浓重悲伤，简直要淹没方圆十里。
“只是家中长辈已然是弥留之际，临终遗愿，便是怀念这一口糕点味道，小女子实在是……”
话未说完，她便一手掩面，呜呜咽咽地开始哭了起来。
陆沉渊跟柳墨凝认识这么多年，鲜少见她哭过。
如今她这般做派，并未提前与他商量。
因而，陆沉渊看得一愣一愣的，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一时间竟忘了该做什么。
直到金吾卫的赵队长沉声开口，这才打断了眼前的闹剧。
“行了！”
赵屿今日原本该是沐休的，可朝中科考是乃大事，全国的学子齐聚京城，天子脚下，皇城内的治安问题，自然容不得忽视。
故而金吾卫这整个月里，几乎就是连轴转的状态。
额外加班本就够烦躁了，尤其是遇上眼前这种事情，更是让他闹心不已。
统共就屁大点小事，这俩小娘们搁路中间，赖赖唧唧的哭了半天。
赵屿烦的脑仁砰砰直跳，眼看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赶紧挥手赶人。
“既然没事，赶紧散了！”
再在这墨迹下去，保不齐京兆府尹知道了，又该给他穿小鞋了。
金吾卫队长开了口，两方这才偃旗息鼓，各自散去。
赵令仪由着奴婢扶着，回了靖安侯府的马车。
临上车前，还状似无意地回头，狠狠剜了柳墨凝一眼。
柳墨凝也抽了抽鼻子，拽上呆愣的陆沉渊，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因着背过身子，所以众人皆不见，柳墨凝转身的刹那，周身萦绕的悲伤、怯懦，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
霎时间，脸上便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沉静。
这般变脸的模样，纵是陆沉渊都看了，都忍不住惊叹。
他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你……什么时候学的这般技能？”
柳墨凝淡定地将油纸包塞到他手中，“刚刚。”
现学现卖的。
柳墨凝起早去了趟庙里，逛了京城几条街，又排队买了糕点，折腾了大半日，被那半路杀出来的赵令仪搅和了一通，左右也累了，便想着回去歇着。
见陆沉渊一路随着，很是不解，停下脚步，歪头问他，“你不是要去文会的？”
怎地跟着她往城外走了？
陆沉渊摇摇头，“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回去温书。”
如此这般，柳墨凝也不多说了。
反正他这人，一向是个有成算的。
寸简跟在二人身后，挠了挠后脑勺，总感觉似乎好像忘了些什么。
城外租的院子比不得桃源郡陆府奢华，倒不是说天子脚下寸金寸土，陆家富得流油，压根就不差这点银子。
实则是陆沉渊怕太过引人耳目，故意为之。
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内里青砖黛瓦，绿树成荫，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此行没带几个随从，新买来的小丫鬟也都老实巴交的，这几日都在本本分分干自己的活计。
陆沉渊在醉月楼已然吃了饭，将柳墨凝送至厢房门口，便要转身去书房温书。
柳墨凝犹豫一瞬，到底开口叫住了他。
顶着陆沉渊投来的疑惑目光，柳墨凝抬起袖子，淡定地从袖中摸出一枚荷包，伸手递了过去。
“宝慈寺求来的，魁星点斗符，也不知有没有用，你带着图个吉利罢。”
陆沉渊嘴角染上一丝笑意。
宝慈寺在郊外的山上，一贯香火旺盛。
临近科举，求神拜佛的必然人山人海。
陆沉渊心知，这枚符，必定是她一早去的庙里求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废了多少功夫，才能从那摩肩接踵的人群中，求来这一枚，住持亲笔的魁星点斗符。
伸手接了荷包，当着她的面，亲手放在了心口处放好。
“娇娇求的，必定有用。”
他摘下柳墨凝的面纱，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吹弹可破的脸颊，又在人即将恼火之前，撤回了手，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