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镜花水月（1/1）
离开灵镜峰，萧子慕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在风中落下一张符纸，凝风聚气，御风而起，飞往神意峰。
云剑宗位于荆州崇山峻岭之中，历史悠久，地域广阔，连绵起伏的三十六峰横跨十二城，七十二仙门中排名十三。
门下弟子三千有余，共分七脉。
除却掌门所在的缥缈峰，就以长虞真人执掌的神意峰最为出色，内门弟子虽只有六人，外门弟子却有八百。
萧子慕回到神意峰后，迎面撞见从文渊阁出来的云婉清。
云婉清着一身水绿色长衫，乌发如云，容颜似玉，朝他浅浅一笑，声音尤为婉转动听：“阿秦。”
萧子慕单名唤秦，字子慕。
云婉清闭关多年，对他仍是旧时的称呼。
“师姐。”萧子慕微微低首，恭谨回应。
云婉清眸光一转，瞧见萧子慕的袍角沾了一点淤泥，眉尖一动，含笑问道：“你又去灵镜峰了？”
萧子慕神情一滞，旋即答道：“是。小师妹昨日托我寻些花种给她，我今日寻到了，便送了过去。”
云婉清：“她身子可好？”
萧子慕点头：“多亏了四师弟医术无双，小师妹身子比之前日，康健许多。”
“那就好。”
云婉清抚着心口，面色略微苍白，淡粉的嘴唇微微抿起，眉目越发温柔：“若她身子不好，我的内心也不安，说到底，她受的苦，多半是因为我。”
萧子慕低着头，神情谦卑，听完云婉清的话，他的眉毛陡然颤了下，喉头一紧，有些话滞在口中，不知当说不当说。
须臾。
他还是说出了口：“师姐，如若以后你身子恢复，可否为小师妹向师父求个恩典，送她下山做个普通人？”
云婉清浓密似蝶翼的睫毛慢慢抬起，深褐色的瞳子流转出一缕晦暗的光，随即湮灭。
她柔婉道：“这个当然。要不是我南海除妖遭伏击，你们也不会剑走偏锋，寻了如此办法。既然她现在已无仙缘，往后她留不留在云剑宗都可以。”
萧子慕听出了云婉清的言外之意，面色逐渐暗淡，勉强扯动唇角笑了下，作揖行礼：“谢师姐成全。”
“只是……”
云婉清话锋一转，提醒道：“灵镜峰远离七峰，灵气稀薄，资源匮乏，往来太过频繁，会让人发现，叨唠了师妹的清修。”
所谓七峰，即主峰缥缈峰，次峰神意峰、凌波峰、飞霞峰、无相峰、无为峰、望月峰。
次峰以众星捧月之势环绕主峰。
灵气最盛，资源最广，飞禽走兽皆具灵性，遍地灵草价值不菲。
只有内门弟子才能住在七峰，外门弟子则居七峰之外，记名弟子更远。
谢凌鸢所在的灵镜峰是云剑宗最偏远的地方，地处深山，鲜有人烟，纵使是往来的飞禽都不愿在这里落脚。
萧子慕明白，师姐的话是在点他。
小师妹是天之骄子，惊才绝艳，云剑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突然失踪，难免惹人非议。
尤其宗门十年一度的演武大会在即。
师父已经向外宣布，小师妹为突破金丹境，正在闭关，至于何时出关，不得而知。
这是他们共同的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整个神意峰。
萧子慕默然垂首：“是，师姐，我省得，以后会注意。”
***
***
谢凌鸢种完花，神识忽然有了动静。
她知道，十二个时辰过去了，将小铲子放到一旁，拍掉裙边的泥土，起身回了房间。
长虞真人的境界已到合体境巅峰，掐印念诀便可神识探出肉体，知晓方圆百里内发生的事情。
她须事事谨慎，不露半分破绽。
她回到房间，坐在窗下，拿出萧子慕曾经给她的话本，翻到上次看的地方，皙白的指尖抚上枯黄的纸页，眸光一坠，怅然失神。
仙气飘飘的藏书楼出现在眼前。
谢凌鸢迈步上前，推开朱红色的三交六椀菱花格门。
散发金光的炼丹炉跃然眼前，炉顶更是飘着一颗光华逼人的金丹，随着谢凌鸢的走近，金丹上下浮动，略显不安。
金灿灿的丹身在谢凌鸢的注视下绽开道道裂缝，裂缝中间有白光泄了出来，逐渐融化金丹。
是……
失败了吗？
谢凌鸢神色一黯，有些失落，虽然早有准备，但亲眼看到，还是免不了会伤心。
在原地等了片刻。
金丹仍旧被白光笼罩，毫无变化。
谢凌鸢的神识达到了极限。
额头开始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疼痛，心跳声很大，在空而广的藏书楼显得震耳欲聋，喉咙有一股腥甜在翻涌，即将淹没她的口舌。
谢凌鸢没法再等了，否则又要吐血。
她眼睛一闭，正准备退出去。
忽而，眼前一亮，有光华刺痛她微阖的眼皮。
她挣扎了一下，还是睁开眼。
只见一团白光停在她的面前，环绕她一周后，紧贴她蜷缩成拳的手。
她愣了愣，朝那团白光摊开掌心。
掌心一热，一颗拇指大小的金丹出现在她手中。
【镜花水月丹】：一品凡药，三品药草月见草所炼。服用后，身体可按照服用者的意愿，产生一虚一实两种变化，变化可随意切换，纵使是合体境的大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分清真假。
一虚一实？
合体境大能？
谢凌鸢眼底震出寸寸精光，立刻明白这颗丹药的作用，正是她所需要的！
眼见就要被迫退出藏书楼。
谢凌鸢二话不说，直接将镜花水月丹放进嘴里，用力咬碎，囫囵吞下。
药很苦，也很涩，刺激得她口舌发麻，咽了许久才完全咽下。
未几。
一个虚影出现在她面前，无论是身形还是模样，抑或是衣饰，都与她一模一样。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虚影一动，化作一团白光，飞进她的眉心。
不多时。
谢凌鸢的神识便可操作那个虚影，随时替换自己的身体状况。
谢凌鸢赶紧招来之前存放在藏书阁的三颗金丹，尽数服下。
之前，她很着急，根本没在意自己身处在哪，就匆忙服下镜花水月丹。
现在想来。
她在藏书楼，也与在现实无异，若真是这样，以后她就可以在藏书楼里面修炼了！
金丹破开的一瞬间，一抹莲叶清香在口中升腾，有些微苦，有些微凉，片刻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未曾来过。
但很快，谢凌鸢的身体就发生了变化，丹田处，似有无数道气流涌了进来，腰腹周围时鼓时胀，非常充实、饱满、强健有力。而后，气流开始发生变化，炙热如一团火，冲向四肢百骸。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热流渐渐平息。
谢凌鸢疲乏的身体出了一层薄汗，濡湿了衣服，黏腻的布料紧贴肌肤，人却放松了许多，视物较之从前更加清明。
良久。
谢凌鸢吁出一口浊气。
黑白分明的瞳子倏然一亮，燎起澎湃火光，就如此刻在她身体里，疯狂生长的灵根一样。
她曾到过金丹境，拥有过顶级灵根，哪怕时隔多年，她还是清晰的知道，灵根存在体内是什么感觉。
谢凌鸢放松身心，闭目凝神。
周身气流自然灵动，徐徐汇入丹田，唤起细微的灼热感。
是火灵根！
她莞尔一笑，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快乐，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痛快。
火克金。
往后她的心头血，就再也滋养不了云婉清的灵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