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与人间 第一笺(1/1)

“阿臆方才可是想起了我?”

岭崖地阔,随意的一句玩笑都显得格外刺耳。段臆没回头,也无法回头,他此刻已是遍体鳞伤,颈上利剑使他无法动弹。

身后男人似乎下了令,周围的人迅速退去,脖颈处的凉意不复存在,心头寒意却添了几分。

段臆仍旧未转身,方才还在心中念叨的人下一刻却出现在了身边,这并未让他觉得幸运,反倒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无措。

“阿臆为何不敢看我?”男人没待段臆反应,兀自走到了他面前。

“莫不是怕脏了眼。”他轻声说着,唇角带笑,墨色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嘲弄。

“秦决。”段臆对上了那双眼眸,心中苦涩更添几分。

“当时为何不告而别。”

秦决脸上的笑意不变,温声道:“阿臆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段臆微愣,不可否认,他确实早已有了答案,可……

“这不是你离开七年的借口。”

“借口?”秦决轻笑,看向段臆的眼神愈发温柔。

“阿臆,我何时找过借口。”

“时候到了自然就离开了,不然哪来的时间筹备惊喜。”

秦决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让段臆感到心寒。

“玄清门真是你灭的?”段臆问。

“阿臆可还喜欢这个惊喜?”秦决没回应,只是笑着问。

哪怕是岭崖之上,季商时节也鲜少存在寒风,然而此刻,暖风之中的段臆只觉刺骨。

红色血丝填满了他的眼眶,手中宝剑被他再次握紧,一阵阵破空声朝秦决驶来。

“你七岁初入玄清,八岁拜父亲为师,这十年里,门中众人均待你不薄。”伴随着破空声的是一道道质问声。

“父亲待你如亲子,几位叔伯也不曾苛刻你半分,师兄为了你那血鞭寻遍了四海,师姐也曾为了替你求情连跪三宿。”

一句句质问将秦决逼到了崖边,银剑指上脖颈的一瞬间,最后一句话也随之问出。

“我玄清门从不亏欠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秦决似乎没察觉到那股凉意,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却仍旧温柔。

“阿臆,你我生来敌对,还不明白吗?”

“十年的相处都比不上一个徒有的出身?”段臆问。

“……”秦决迟疑了片刻,而后又笑了起来。“你知道的。”

“师兄。”

久违的称呼让段臆一顿,一个晃神,腰间被一条鞭子缠上。

“黄泉路苦,不如……”

一个用力,秦决往后倒去,连带着段臆一同往崖下跌去。

“陪我下地府吧。”

……

“师姐,快点儿!”五岁的小团子人小腿也短,走起路来却也不慢。

段臆一边拉着师姐往前跑,一边催促着。

“我们去接小师弟。”

“阿臆,慢些跑。“师姐名为玉生烟,不过二八芳华,自来到玄清后便再未下过山。

再加上天生体弱多病,平日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刻由段臆领着倒有些缓不过气。

“师弟由师父领着,我们晚些到也无妨。”

段臆似乎听了劝,松开了玉生烟。

不过下一秒,便又跑了起来。

“师姐慢些便好,我去找小师弟了!”

玄清建立于高山深处,离山下将近万砌台阶。与世隔绝的玄清不似其他门派追名逐利,收的弟子也是一代比一代少。

大堂之上,一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领着一位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孩童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白色布衣,暗红的血污到处都是。

最令人注目的,还得是那张布满伤痕和淤青的脸。

“今后你便是我玄清门的人了,往日恩怨一刀两断,你可明白。”男人开口道。

“秦决明白。”秦决应声,墨色的瞳孔依旧麻木,毫无神色。

“阿臆,慢点儿!别摔着了。”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耳旁响起,伴随着的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秦决回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红色锦服的小团子,鲜艳的红色张扬而又夺目,好似给荒芜黯淡的世界涂上一抹光亮。

“小心。”小团子朝秦决飞奔而来,秦决不知为何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害怕他摔着。

不过团子并没有自知之明,直接跟秦决抱了个满怀。

段臆看着一身狼狈的小少年,脸上的欣喜不减,笑得依旧灿烂,一双眸子仿佛装满了星光。

“你是我师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