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1/1)

烟火里的朝暮(暑夏篇)

入伏后的BJ像被扔进了火炉,连傍晚的风都带着滚烫的热气。邢成义把最后一笼鲍鱼蒸好,刚掀开蒸笼盖,白花花的热气就裹着鲜腥味扑满脸颊,额头上的汗瞬间汇成了小溪,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不锈钢操作台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扯下脖子上泛黄的毛巾擦了把脸,目光不自觉飘向前厅——王红梅这会儿该在收银台忙着结算晚市的账单,不知道有没有记得喝他早上灌在保温杯里的绿豆汤。

“成义,发什么呆呢?”莫师傅端着一盅冰镇酸梅汤走过来,把搪瓷盅子往他面前一放,“赶紧喝了降降温,后厨这温度,再熬下去得中暑。”

邢成义接过盅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他小口啜着酸甜的梅汤,目光落在窗外——胡同口的老槐树叶子被晒得打蔫,卖西瓜的大爷推着三轮车慢悠悠走过,车斗里的西瓜用湿棉被盖着,吆喝声被热浪揉得软软的:“沙瓤西瓜,不甜不要钱喽——”

“师傅,后天轮休,我想带红梅去天坛逛逛。”邢成义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盅子边缘。自从七月过完生日,他就想着带王红梅多走些地方,刚来BJ时两人挤在地下室,连天安门都只远远望过一眼,如今手头松了些,该让她好好看看这座城市。

莫师傅了然地笑:“去吧去吧,你们小年轻就该多出去转转。记得早点去,天坛早上凉快,还能看老头老太太打太极。对了,给红梅带把遮阳伞,这日头毒得很。”

邢成义点头应下,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提前买好红梅爱吃的驴打滚,再带个空水壶,天坛里有直饮水;还要穿她新做的那双布鞋,软乎乎的走路不累;对了,上次在劳保店买的挡风平光镜,得提醒她带上,傍晚风大,免得吹得眼睛疼。

说起那副平光镜,还是上个月暴雨过后买的。那天邢成义下班,看见胡同口的劳保店清仓,十元一副的塑料平光镜堆在门口,镜框是藏蓝色的,镜片透亮。他想起王红梅每次骑车时,风一吹就眯着眼睛,赶紧买了一副。回来给她时,王红梅还笑着说“这眼镜跟我爸戴的老花镜似的”,却宝贝地收在帆布包里,每次出门都记得带上。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邢成义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敢惊动王红梅,拿着钱包往菜市场走。清晨的菜市场热闹得很,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带着露水的青菜摆在摊位上,水灵灵的。他买了两屉包子,一笼猪肉大葱,一笼豆沙,又买了袋刚煮好的茶叶蛋,才往回赶。

推开门时,王红梅正坐在床边收拾帆布包,见他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睡过头了。”

“给你买早饭去了,”邢成义把包子放在桌上,“快吃,吃完我们早点去天坛,不然待会儿该热了。”

王红梅拿起一个豆沙包,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豆沙馅在嘴里化开,她笑着说:“真好吃,比食堂的包子还香。”两人一边吃早饭,一边收拾东西,王红梅把平光镜塞进包里,又往水壶里灌了凉白开,邢成义则把驴打滚用油纸包好,小心翼翼放进塑料袋。

七点刚过,两人就出了门。地铁里人不多,王红梅靠在邢成义肩膀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小声说:“你看那栋楼,上次我们路过时,你说像老家的粮站。”邢成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忍不住笑:“哪像啊,老家粮站没这么高。”

到天坛时,晨光正好,金色的阳光透过古柏的枝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门口已经有不少游客,有举着相机的年轻人,也有拄着拐杖的老人。王红梅拉着邢成义的手,像个孩子似的蹦蹦跳跳:“你看那祈年殿,真好看,比画里还气派。”

邢成义笑着点头,从包里拿出平光镜递给她:“戴上吧,太阳快出来了,晃眼睛。”王红梅接过眼镜戴上,藏蓝色的镜框衬得她眼睛更亮,她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不好意思地笑:“是不是有点傻?”

“不傻,好看。”邢成义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心里软软的。两人沿着石板路往里走,王红梅拿出速写本,时不时停下来画画。她画祈年殿的飞檐,画古柏的纹路,画路边的石狮子,邢成义则在旁边帮她举着水壶,偶尔给她递块驴打滚。

“成义,你看这棵树,都有几百年了吧?”王红梅指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柏,眼里满是惊叹。邢成义凑过去看树上的牌子,念道:“明永乐年间种植,有五百多年了。”王红梅赶紧拿出速写本,蹲在树下认真画起来,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

邢成义拿出手机,悄悄给她拍了张照片。照片里的王红梅戴着平光镜,嘴角带着笑,手里握着画笔,身后是古老的柏树,时光好像在这一刻慢了下来。他把照片设成壁纸,心里想着:等攒够了钱,就给她买个好点的相机,让她把BJ的美景都拍下来。

中午时分,太阳渐渐毒了起来。两人找了个树荫下的长椅坐下,吃着剩下的驴打滚和茶叶蛋。王红梅靠在邢成义肩上,小声说:“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就好了,不用上班,就到处逛逛,画画。”

“会的,”邢成义握紧她的手,“等我们攒够了钱,换个带窗户的单间,我再努努力涨工资,到时候我们每个月都能出来玩一次,把故宫、颐和园、长城都逛遍。”

王红梅点点头,从包里拿出纸巾,帮邢成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别太累了,身体要紧。”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听着远处传来的鸟鸣,虽然简单,却无比惬意。

下午三点多,两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天坛。在地铁口,邢成义看见卖冰粉的小摊,赶紧买了两碗,递给王红梅一碗:“快吃,冰凉爽口,解解暑。”王红梅接过冰粉,用小勺舀了一口,冰凉的甜水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暑气。

回到地下室时,已经快五点了。虽然地下室闷热,但比外面还是凉快些。王红梅把速写本摊在桌上,一张张翻看今天画的画,邢成义则在旁边帮她倒了杯凉白开。“你看这张祈年殿,我画了好久,还是没画出它的气势。”王红梅指着一张画,有些沮丧地说。

“已经很好看了,”邢成义凑过去看,“比我画的强多了。等下次我们再来,你再画一次,肯定能画得更好。”王红梅点点头,把画小心地收进画册里,又拿出平光镜,用纸巾擦了擦镜片,放回帆布包。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依旧忙碌却充实。邢成义在后厨越来越熟练,莫师傅已经开始让他独立负责鲍鱼档,有时候还让他跟着学做几道招牌菜。王红梅也渐渐适应了收银的工作,算账又快又准,张姐经常夸她“是块当收银员的好料子”。

七月底的一个周末,两人轮休,邢成义提议去颐和园。王红梅早就想去看昆明湖,一口就答应了。那天早上,两人起得更早,六点就出了门。颐和园的清晨格外安静,湖边的柳树随风飘荡,偶尔有几只野鸭游过,留下一圈圈涟漪。

王红梅拉着邢成义的手,沿着湖边慢慢走。她拿出速写本,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开始画昆明湖的景色。邢成义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认真画画的样子,心里满是幸福。他拿出手机,给她拍了几张照片,又拍了拍湖边的景色,想着晚上回去给她洗出来,放进画册里。

画完画,两人去了长廊。长廊里的彩绘真好看,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王红梅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停下来,指着彩绘给邢成义讲解:“你看这个,画的是《西游记》里的故事,那个是《红楼梦》里的。”邢成义虽然不太懂,但看着她兴奋的样子,也跟着开心。

中午,两人在颐和园附近的小饭馆吃了饭。饭馆里的菜很有北京特色,有北京烤鸭、炸酱面、炒肝,王红梅吃得很开心,尤其是烤鸭,她第一次吃,觉得特别香。邢成义看着她吃得满嘴油的样子,忍不住笑,帮她擦了擦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下午,两人去了苏州街。苏州街里有很多小店,卖着各种各样的手工艺品。王红梅在一家卖扇子的小店停下了脚步,看着里面的折扇爱不释手。邢成义看她喜欢,就说:“喜欢哪个就买下来,我送给你。”

“不用了,太贵了。”王红梅摇了摇头,拉着邢成义走出了店。邢成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暗暗记下了这家店,想着等发了工资,就来给她买一把。

傍晚时分,两人准备回家。在地铁口,邢成义看见卖糖葫芦的大爷,赶紧买了一串,递给王红梅:“给你,你爱吃的糖葫芦。”王红梅接过糖葫芦,开心地吃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八月初,BJ下了一场暴雨。那天晚上,邢成义下班回来,看见地下室门口积了很多水,心里一下子慌了——他担心王红梅在家害怕。他赶紧脱了鞋,光着脚蹚着水往地下室跑。推开门,看见王红梅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手电筒,看见他回来,眼睛一下子亮了:“你可回来了,我担心死了。”

邢成义赶紧走过去,抱住她:“别怕,我回来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王红梅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停电了,有点黑。”邢成义摸了摸她的头,从包里拿出蜡烛,点燃放在桌上。烛光摇曳,照亮了小小的地下室,也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幸好我早上把绿豆汤熬好了,还温着呢,”王红梅起身,从保温桶里倒出绿豆汤,递给邢成义,“快喝点,暖暖身子。”邢成义接过绿豆汤,喝了一口,暖暖的,甜甜的,心里也暖暖的。两人坐在烛光下,喝着绿豆汤,聊着天,虽然停电了,但却觉得无比温馨。

暴雨下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才停。地下室里有些潮湿,邢成义趁着休息,把两人的衣服都拿出去晒,又把被子搬到公共阳台通风。王红梅则在旁边帮他收拾屋子,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又把速写本和画册放好。

“等我们换了单间,就不用怕下雨了,”王红梅看着窗外的阳光,笑着说,“到时候我们的房间有窗户,能晒到太阳,还不会漏水。”

“会的,”邢成义点头,“我已经跟莫师傅打听了,食府附近有个小区,里面有带窗户的单间,月租六百块,我们再攒两个月钱,就能租下来了。”

王红梅眼睛一亮:“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得赶紧攒钱,争取早点搬进去。”

从那以后,两人更努力地攒钱了。邢成义在后厨加班加点,有时候还帮着莫师傅做些额外的活,争取多拿点奖金。王红梅则在收银台认真工作,有时候客人多,她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却从不抱怨。

八月中旬的一个晚上,两人下班回来,路过胡同口的小吃摊。邢成义看见卖炒肝的小摊,想起王红梅上次说想吃,就拉着她走了过去:“老板,来两碗炒肝,再来两屉包子。”

王红梅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太贵了。”

“没事,今天发奖金了,”邢成义笑着说,“让你尝尝BJ的炒肝。”

炒肝端上来了,热气腾腾的,带着浓郁的香味。王红梅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咸。邢成义赶紧给她递了杯凉白开:“慢点吃,咸了就喝点水。”

两人一边吃炒肝,一边聊着天。王红梅说:“等我们搬了新家,我就给你做炒肝,肯定比这个好吃。”

“好啊,”邢成义点头,“我还想吃你做的葱油饼、红烧肉、酱肘子,好多好多。”

“没问题,”王红梅笑着说,“只要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吃完炒肝,两人手牵着手往回走。胡同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晚风习习,带着一丝凉意。王红梅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那副平光镜,戴上后对着邢成义笑:“你看,我戴着这个眼镜,是不是像个文化人?”

邢成义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像,太像了。我们家红梅本来就是文化人,还会画画呢。”

王红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眼镜摘下来,用纸巾擦了擦镜片,又小心地放进包里。“这个眼镜还挺好用的,上次去颐和园,风大,戴上它眼睛就不疼了。”

“那当然,我买的东西能不好用吗?”邢成义得意地说,“以后我们出门,你都戴着它,既能挡风,又能挡太阳。”

王红梅点点头,靠在邢成义的肩膀上,慢慢往前走。胡同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狗叫声。邢成义看着身边的王红梅,心里满是幸福。他知道,虽然他们现在的日子很平凡,但只要有她在身边,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八月底的一个周末,两人轮休,邢成义带着王红梅去了南锣鼓巷。南锣鼓巷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两人逛了一家又一家小店,邢成义给王红梅买了一串烤鱿鱼,还有一杯奶茶。王红梅一边吃着烤鱿鱼,一边喝着奶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在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店里,王红梅看中了一个小小的陶瓷娃娃,娃娃穿着红色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很是可爱。邢成义看她喜欢,就买了下来,递给她:“送给你,像不像你?”

王红梅接过陶瓷娃娃,开心地说:“像,太像了。谢谢你,成义。”

两人继续往前走,在一家卖明信片的店里,王红梅停下了脚步。她看着店里的明信片,上面印着BJ的各种美景,有天安门、故宫、颐和园、天坛,还有南锣鼓巷的胡同。她拿起一张印着天坛的明信片,对邢成义说:“我们买几张明信片吧,寄给老家的父母,让他们也看看BJ的美景。”

邢成义点头:“好啊,你挑几张喜欢的。”

王红梅挑了几张明信片,有天坛的、颐和园的、南锣鼓巷的,还有一张印着天安门的。她在明信片上写下了对父母的思念,还有她和邢成义在BJ的生活,邢成义则在旁边帮她贴邮票。

走出明信片店,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南锣鼓巷的路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映在胡同里,格外美丽。邢成义拉着王红梅的手,慢慢往前走。王红梅突然停下脚步,从帆布包里拿出平光镜戴上,笑着说:“晚上风大,戴上眼镜眼睛舒服点。”

邢成义看着她戴着眼镜的样子,忍不住笑:“你现在越来越离不开这副眼镜了。”

“那当然,这是你给我买的,我得好好戴着,”王红梅笑着说,“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就把这副眼镜给孩子戴,告诉孩子这是你爸爸当年在BJ给我买的。”

邢成义听了,心里暖暖的,他握紧王红梅的手:“好,等我们有了孩子,就给孩子讲我们在BJ的故事,讲我们逛过的景点,吃过的小吃,还有这副眼镜的故事。”

两人并肩往前走,影子在路灯下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胡同里的烟火气袅袅升起,夹杂着饭菜的香味和人们的欢声笑语。邢成义知道,虽然他们现在的日子很平凡,但只要有王红梅在身边,每一天都是幸福的。从七月到八月,他们一起逛遍了BJ的名胜古迹,尝遍了BJ的小吃,虽然没有奢华的生活,但却充满了爱意和温暖。

回到地下室时,已经快十点了。王红梅把陶瓷娃娃放在桌子上,又把明信片收好,准备明天寄出去。邢成义则在旁边帮她倒了杯凉白开:“累了吧?快喝点水,早点休息。”

王红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点了点头:“有点累,不过今天玩得很开心。谢谢你,成义,带我去了这么多地方。”

“不用谢,”邢成义笑着说,“以后我还会带你去更多地方,去长城,去故宫,去天安门,把BJ所有的景点都逛遍。”

王红梅点点头,靠在邢成义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邢成义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的睡颜,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