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长城真的长(1/1)
邢成义往公交站走,风里还飘着海棠花的香,兜里揣着王红梅刚塞给他的半块糖糕——是早上没吃完的,用油纸包得整整齐齐,还带着点她手心的温气。他摸出糖糕咬了一口,甜得发糯,像老家灶上蒸的糯米糕,嚼着嚼着,就想起她靠在白塔观景台栏杆上的样子,风把她辫梢的蓝布条吹得飘起来,眼睛亮得比湖面上的光还晃人。
头班回程的公交刚靠站,他跳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掏出揣在兜里的速写本——刚才王红梅忘了带走,他想着下次见面给她,翻开第一页,就看见北海的白塔歪歪扭扭地画在纸上,塔尖有点斜,旁边却画了两个小小的人影,一个扎着蓝布条辫子,一个穿蓝布褂子,手牵着手,下面写着“北海的船”。他指尖轻轻碰过那两个小人,糙糙的指腹蹭过纸面,像碰着了刚出锅的糖糕,暖得发烫。
公交晃过地安门,路边的老槐树叶子绿得发亮,邢成义忽然想起早上在北海划船时,王红梅伸手碰湖水的样子,指尖沾着水珠,像沾了碎星星。那时候船漂在湖中心,风把她的声音吹得软软的:“你说这湖水底下,会不会有小鱼在看咱?”他当时笑着说“说不定有”,其实心里在想,有她在身边,就算湖里真有龙王,也比不上此刻的暖。
回到总店宿舍时,日头刚过晌午。他把速写本小心地放在枕头底下,又从帆布包里掏出那片海棠花瓣——是刚才下山时捡的,粉得透亮,他找了本旧杂志,把花瓣夹在里面压平,想着下次见面,跟她的枫叶、樱花瓣凑成一整套。
下午去后厨帮忙,张师傅见他嘴角总挂着笑,打趣道:“小邢今儿咋了?跟捡着金元宝似的。”邢成义手里颠着炒勺,给辽参勾着汁,笑着说:“跟对象去北海了,看了白塔,划了船。”张师傅“哦”了一声,往他锅里多添了勺高汤:“北海好啊,我年轻时候跟我媳妇也去过,那白塔底下的海棠花,年年开得旺。”
邢成义听着,手里的勺更稳了。熬鲍汁时,他特意多放了点冰糖——王红梅爱吃甜,下次要是能把鲍汁装在保温桶里带给她,说不定她会喜欢。蒸燕窝时,他挑得格外仔细,把细毛一根一根拣出来,想着她上次说“燕窝像天上的云丝”,心里就软乎乎的。
傍晚收工,他去食堂打了碗玉米粥,就着早上剩下的糖糕吃。粥是温的,糖糕是甜的,却总觉得比不上早上和王红梅一起喝的那碗——那碗里有她递过来的荷包蛋,有她笑着说“好喝”的声音,有晨光落在粥碗里的金闪闪的光。
洗完澡躺在床上,他摸出枕头底下的速写本,翻到“北海的船”那页,借着宿舍的灯泡光,用铅笔在两个小人旁边画了艘小小的船,船帆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像早上她在熊猫肚子上画的那样。画完了,他把本子又塞回枕头底下,像藏了个秘密,翻个身就睡着了,梦里都是北海的湖水和她的笑。
接下来几天,后厨忙得脚不沾地,可邢成义心里总揣着盼头。切菜时想起她怕蟒蛇的样子,忍不住笑;煨汤时想起她吃糖葫芦的馋样,就多放块冰糖;连擦灶台时,都想着下次去长城,得穿双更舒服的鞋,别让她累着。
周五晚上,他给王红梅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喘,说是刚洗完衣服。“下礼拜去长城,咱早点走,听说爬长城得费老劲。”邢成义说,手指在按键上蹭来蹭去,“我给你带煮鸡蛋,再买两盒橘子汽水。”
“好啊。”王红梅的声音亮闪闪的,“我把速写本带上,要把长城画下来,还要画个大老虎,比动物园的还威风。”
挂了电话,邢成义站在宿舍楼道里,看着窗外的月亮,觉得这月亮比北海的还圆。他摸了摸兜里的钱夹子,开始盘算着下周的行程——得买两双新袜子,爬长城磨脚;得带块大毛巾,擦汗用;还得给她买串糖葫芦,长城顶上的糖葫芦,说不定更甜。
他想起王红梅说“长城像条巨龙”,就忍不住想象她站在长城上的样子,肯定会仰着脖子看,辫子上的蓝布条被风吹得飘起来,像龙身上的飘带。到时候他要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跟她说“咱也当回好汉”,跟她说“以后咱的日子,也像这长城一样,稳稳当当的”。
回到宿舍,他把明天要带的东西收拾好,帆布包里放了煮鸡蛋、橘子汽水,还有那本夹着海棠花瓣的旧杂志。躺在床上,他又摸出速写本,翻到“北海的船”那页,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闭上眼睛。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速写本上,像给那两个牵手的小人,镀了层银。邢成义知道,不管是北海的白塔,还是长城的巨龙,只要身边有她,日子就会像这月光一样,温柔又明亮,像他煨在砂锅里的鲍汁,慢慢熬着,就会越来越稠,越来越香,熬出一辈子的暖。
长城的风与生日的糖
4月8号这天,天还没亮透,邢成义就背着鼓囊囊的帆布包往中店女生宿舍跑。帆布包最底下藏着个红布包,里面是他攒了两个月工钱买的银镯子——比上次那枚戒指粗点,刻着圈小小的梅花,张师傅说“梅花耐寒,像过日子的人”。包上层塞着煮鸡蛋、橘子汽水,还有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豆沙糕,是他特意找食堂李师傅学的,王红梅爱吃甜,豆沙馅放了双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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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站的路灯还亮着,邢成义买了杯热豆浆揣在怀里,指尖碰着保温杯壁,暖得像揣了个小太阳。头班公交“哐当”进站,他跳上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车窗玻璃上凝着薄霜,他用袖子擦出块透亮的地方,往外看——街面上没几个人,只有扫街的大爷挥着扫帚,“唰唰”声混着公交的引擎声,像在给生日奏乐。
到中店宿舍楼下时,天刚泛起鱼肚白。楼前的迎春花刚开,明黄的花在晨雾里晃,像王红梅辫梢的布条。邢成义把帆布包放在石桌上,自己靠在老槐树下等,刚掏出烟盒想抽根烟,又想起王红梅说“烟味呛”,赶紧塞回兜里,转而摸出那块豆沙糕,凑在鼻尖闻了闻,甜香钻得满鼻子都是。
没等多久,楼道里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王红梅背着蓝布包跑出来,辫梢系着根粉布条,是新换的,“今儿穿了件新褂子,配粉布条好看。”她跑到邢成义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地转了个圈,月白色的布褂子在风里飘,像朵刚开的梨花。
“好看。”邢成义的喉结动了动,把热豆浆递过去,“先暖暖手,咱一会儿去长城。”
王红梅接过豆浆,指尖碰到他的手,凉得像刚从井里捞出来的,“你咋不揣怀里捂捂?”说着把豆浆塞回他手里,从布包里掏出个毛线手套,“给你,我织的,针脚有点歪。”
是双灰毛线手套,指头上缝着朵小小的粉梅花,歪歪扭扭的,却比店里买的还暖。邢成义赶紧戴上,手套大小正合适,掌心的毛蹭着皮肤,像她指尖的温度。“好看,比食府的桌布还好看。”他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
两人往公交站走,王红梅边走边翻布包:“我带了速写本,还要带个小篮子,长城上说不定有野山楂,摘点回去泡水。”邢成义点头,眼睛却盯着她的辫梢——粉布条在风里晃,像只蝴蝶,他想起红布包里的银镯子,刻的梅花也是这个色,心里甜得像揣了罐蜜。
坐公交去长城的路远,摇摇晃晃走了快俩小时。王红梅靠在邢成义肩上,看窗外的景色从楼房变成农田,又变成连绵的山。“你看那山,跟咱老家的后山像不像?”她指着远处的山,眼里闪着光。邢成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像,就是比咱老家的高,等会儿爬上去,让你看个够。”
到长城脚下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门口的小贩吆喝着卖水、卖纪念品,有挂着“好汉证”的,有卖长城模型的,邢成义想给王红梅买个模型,她拽住他:“别买,咱把长城画在本子里,比模型还真。”可眼睛却盯着个挂在树枝上的红绸带,上面写着“平安”,邢成义偷偷记下,想着下山时非得买一条。
买了票进了门,长城的台阶顺着山势往上铺,像条灰色的巨龙。王红梅拉着邢成义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你看这砖,都有裂缝了,肯定有好几百年了。”她用指尖摸了摸墙砖,粗糙的纹路像爷爷手上的老茧。邢成义点头,“老张说这是明朝修的,以前打仗用的,现在成了看风景的地方。”
爬了没一会儿,王红梅就喘了,额头上渗着汗。邢成义赶紧停下来,从帆布包里掏出毛巾给她擦汗,又递过橘子汽水:“慢点走,不急,咱有的是时间。”她喝了口汽水,甜丝丝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也甜了。“你也喝。”她把汽水递过去,邢成义喝了一大口,觉得比后厨的鲍汁还鲜——鲜在她递过来的手,鲜在她笑弯的眼。
走到一个烽火台,两人停下来歇脚。烽火台的墙黑黑的,是以前烧火的痕迹。王红梅趴在城墙上往下看,山下的树郁郁葱葱,像铺了层绿毯子。“真高啊。”她感叹道,邢成义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以后咱还来,等冬天来,看长城上的雪,肯定像盖了层白被子。”
王红梅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从布包里掏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飞快地画。她把烽火台的轮廓画下来,把远处的山画下来,还在城墙边画了两个小人,一个戴灰手套,一个扎粉布条,手牵着手。“你看,”她把本子递给他,“这是咱俩。”
邢成义接过本子,指尖碰过那两个小人,心里暖得发烫。“画得真好,比画片上的还好看。”他把本子还给她,从帆布包里掏出豆沙糕,“饿了吧?吃块糕,甜的。”
王红梅接过糕,咬了一口,豆沙馅的甜混着面香,好吃极了。“比我娘做的还好吃。”她含糊着说,又咬了一口,豆沙馅沾在嘴角,像抹了层蜜。邢成义掏出手帕给她擦,指尖蹭过她的嘴角,软乎乎的,像碰着了豆沙糕。
歇够了,两人继续往上爬。邢成义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稳稳地走。长城的风有点大,吹得她的辫梢飘起来,邢成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别冻着,山里风凉。”外套上带着他身上的皂角香,混着点豆沙糕的甜,王红梅裹紧外套,觉得心里暖暖的。
终于爬到“好汉坡”,两人站在最高处,俯瞰着整个长城。长城像条灰色的巨龙,蜿蜒在群山之间,气势磅礴。“真美啊。”王红梅的眼睛里满是泪水,是激动的泪。邢成义从兜里掏出那根红绸带,上面写着“平安顺遂”,他把绸带系在她的手腕上,“给你,系上平安。”
王红梅看着手腕上的红绸带,又看了看邢成义,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却没告诉他——她怕他破费,怕他麻烦。可此刻看着他眼里的光,看着手腕上的红绸带,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咋哭了?”邢成义慌了,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是不是风大吹着了?”
王红梅摇摇头,哽咽着说:“邢成义,今天是我生日。”
邢成义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从帆布包里掏出那个红布包,“我知道。”他把红布包递过去,“打开看看。”
王红梅打开红布包,里面是枚银镯子,刻着圈小小的梅花,在阳光下闪着光。“这是……”她的声音有点抖。
“我发了工资钱买的。”邢成义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张师傅说梅花耐寒,像咱过日子,以后不管啥时候,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
王红梅把镯子套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银环贴着皮肤,凉丝丝的却暖到了心里。她扑进邢成义怀里,哭着说:“谢谢你,邢成义。”
邢成义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哭啥,生日得开心。走,咱去吃点东西,晚上给你过个正经生日。”
两人在长城上又待了很久,直到太阳往西斜,才开始往下走。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邢成义牵着她的手,慢慢走。王红梅的手腕上系着红绸带,戴着银镯子,手里拿着速写本,像揣了满当当的幸福。
到了山脚下,邢成义买了串糖葫芦,红彤彤的,递给王红梅:“生日得吃糖,甜甜蜜蜜。”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糖衣脆脆的,山楂酸酸的,甜中带酸,像她此刻的心情。
坐公交回去的路上,王红梅靠在邢成义的肩上,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小声说:“这镯子真好看,比啥都好看。”
“以后给你换个金的。”邢成义说,手指轻轻碰着她的镯子,“等咱开了自己的铺子,就给你买个金镯子,刻上更多的梅花。”
王红梅摇摇头,“不用,这个就好,是你攒了心思的。”就像他给她的豆沙糕,给她的红绸带,给她的每一个念想,都比金银贵重。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邢成义带王红梅去了家小饭馆,点了她爱吃的糖醋里脊、炒青菜,还点了碗长寿面。饭馆里人不多,灯光暖暖的,像老家的灶房。
菜上来了,邢成义给她夹了块糖醋里脊,“尝尝,这家的糖醋里脊做得好,甜酸口的。”王红梅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甜酸可口,好吃极了。“比食府的还好吃。”她笑着说,又给邢成义夹了口青菜。
长寿面上来了,碗里卧了个荷包蛋,邢成义把蛋夹给她,“吃个蛋,岁岁平安。”王红梅接过蛋,咬了一口,蛋黄沙沙的,正合她的口味。
吃完饭,邢成义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蛋糕——是他下午特意去蛋糕店买的,小小的,上面插着根蜡烛,写着“生日快乐”。“咱没蜡烛,就用这个代替。”他把蛋糕放在桌上,点上蜡烛,“快许愿。”
王红梅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了个愿——希望邢成义平平安安,希望他们能早点有个自己的家,希望每年的生日都能和他一起过。
吹灭蜡烛,邢成义给她切了块蛋糕,“尝尝,奶油是你爱吃的草莓味。”王红梅咬了一口,奶油甜甜的,草莓酸酸的,好吃极了。她把蛋糕递到邢成义嘴边,“你也吃。”他咬了一口,觉得这蛋糕比任何山珍海味都好吃,因为里面有她的笑,有她的愿。
吃完蛋糕,两人往王红梅宿舍走。路上的路灯亮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拧在一起的毛线。王红梅的手腕上系着红绸带,戴着银镯子,手里拿着邢成义给她买的糖葫芦,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到了宿舍楼下,王红梅转过身,看着邢成义,轻声说:“邢成义,今天谢谢你,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生日。”
“我也很开心。”邢成义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上去吧,好好歇歇,累了一天了。”
王红梅点点头,却不想走,她踮起脚,在邢成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像蜻蜓点水似的,然后赶紧转身跑上楼,在楼道口回头挥挥手,辫梢的粉布条在风里晃,像只害羞的蝴蝶。
邢成义站在楼下,摸了摸被她亲过的脸颊,觉得那里烫烫的,像揣了个热红薯。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才转身离开。走在回总店的路上,他摸了摸兜里的速写本——王红梅忘了带走,里面画着长城上的烽火台,画着牵手的小人,画着他们的幸福。
他想起王红梅许愿时的样子,想起她亲他脸颊时的害羞,想起她戴着银镯子的笑,脚步格外轻快。他知道,这个生日,不仅给了王红梅幸福,也给了他盼头——以后的日子,他要牵着她的手,爬更多的山,看更多的风景,过更多的生日,把日子过得像长城的砖一样,稳稳当当,像豆沙糕一样,甜甜蜜蜜。
回到总店宿舍,邢成义把速写本小心地放在枕头底下,又把王红梅给他织的灰手套放在旁边。躺在床上,他想起今天的点点滴滴,想起长城的风,想起生日的糖,想起她的笑,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速写本上,像给那两个牵手的小人镀了层银。邢成义知道,只要有她在身边,不管日子有多难,都会像这个生日一样,充满甜和暖,充满盼头和希望。他闭上眼睛,梦里都是长城的风,和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闪着光,暖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