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生开始（1/1）
老街虽小，五脏俱全。
赶集是周日，乡政府为了方便百姓，此乡政府工作人员周日也是工作日。
商贩在路两边摆上地摊，街道变得更窄。
赶集的人和车，让原本就不宽敞的街更加拥挤不堪。
炙热的阳光下，背箩筐、孩子、背包的、空手的赶集人，摩肩接踵。
喇叭里的叫卖声、堵车不耐烦的鸣笛声、人群嚷嚷声，此起彼伏。
仿佛像在脑袋里放了一只蜜蜂，嗡嗡作响。
梁落落被推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能随着人流慢慢挪动。
这是她的家乡，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今天是她入职报道第一天，穿过人群，到目的地后，落落侧身走出人群，迈过门槛向楼里走去。
她本科学的思想政治专业，以前她计划的是，毕业后当一名政治老师。
不过在妇联，为同胞谋福利，解决问题，某种程度上，也算不浪费专业知识。
一栋两层的政府楼，大概十几间。
民族乡妇女联合会就借驻在乡政府楼里。
她局促不安的走在楼道里，寻找着妇联的办公室。
齐肩短发下，双眼噙着努力掩盖过的忧伤。
楼道里，偶尔走过几个大叔，都是趁赶集时间，来办事的百姓。
从他们穿着，看得出他们把赶集的日子，看成大场面。
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旧，但洗得特别干净。
落落对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报以微笑。
每一个朴实的身影，都让她想到自己的父母。
他们，此刻就在拥挤的街上，烈日下摆着摊，叫卖着。
民族乡妇女联合会几个大字挂在门框上，不知道为什么，落落感觉像回家一样亲切。
门微开，她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看得出来，办公点是一个套间，眼前布局，四张大长桌并一起，八个工位，七个人，每个人都在忙着，没人注意到她来了。
她蹑手蹑脚敲了敲门，门边领导先抬起头。
“你好，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落落脑子飞快的思索了一下，笨拙的喊了句“领导好”，赶紧示明来意。
“咳，什么领导，叫我李姐就行，你就是今天来报道的新人梁落落，挺好的，这些是同事，这是你的位置，中午让小张带你去宿舍，帮你一起收拾收拾。”
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置示意她坐下。
“你的工作内容，让小黄给你具体说说，不复杂，有什么事随时问大家问我就可以。”说着又对里间喊道。
“小张、小黄，落落交给你们了哈！”
“好呢，李主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里间未见人先闻声回复到。
“对了，你是办公室的，但根据政策需要，我们现在安排了接待部，接待口差一个人，想先请你帮帮忙，我们基层女同胞的工作，就缺你这样年轻，见过外面世界的女孩子来耳濡目染的去实践。”
李主任和蔼的打量着落落，满意的点点头，大手挥着、语重心长的安排和交代着。
“好的、好的。”落落回答着，她本想加个李主任，可担心自己显得太忸怩而没叫出口。
她想；要成为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去哪里。
说话之间，里间同事也出来了，大家很热情的拥着落落，对她的加入表示期待和开心。
一阵寒暄过后，她默默的坐在自己工位等待着。
松了口气的悄悄打量着办公室四周。
正墙上，挂着妇女之家几个红色大字。
大字下是宣传栏，宣传框上部标题，“携手巾帼未来，共建幸福家园。”
底部标题“凝集妇女力量，建设美好家园。”
中间是妇联的工作宗旨，原则、内容等。
落落看着墙上的工作内容之一“为女性提供法律以及心理帮助。”湿润的眼眶蒙住了视线。
她想，自己要是眼界开阔一些，知道有求助的地方，那多好。
要早知道，就不会在黑暗里一个人孤军奋战，苦苦挣扎那么久了。
在之前，知道有妇联，但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的。
一中年男人抱着铺盖在门口东张西望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感。
“爸！”落落起身叫到。
“你妈这会儿忙，这是妈妈买的铺盖，我给你送宿舍去，帮你拾掇拾掇。”
落落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小声说道。
“还不知道宿舍在哪，爸你先去忙，一会儿我自己收拾，收拾完我来找你们。”
李主任听见了他们对话。
“落落让你爸进来坐。”
“小张，你快带小梁去宿舍，这都中午了。”
“好，我忙完手里这点活，就一点点了，落落等一下我哈。”
“嗯，不急。”落落轻声应到。
“不坐了，打扰你们工作。”落落爸爸连忙摆手谢绝。
“不打扰不打扰，都中午了。”
“来了来了，叔叔落落跟我来。”张敏风风火火走出来，一头短发因为走太快都有些立起来了。
“好，好。”父女俩不约而同的回答到。
“哈哈……”
落落和爸爸相视一笑，都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显得尴尬。
宿舍在办公楼后面的小平房里，单人单间，水泥地板，配备了床，简易衣柜，桌子、热水壶、保温瓶、洗脸盆、桶等。
“缺什么你就跟我说哈，叫我张敏，小张都行，我也是刚来没几年。”
“我就住在隔壁，我们收拾完，我带你们去食堂看看。”
张敏动作麻利的整理着床铺，自顾自的说着。
“谢谢啊同志，以后落落就有劳你们多关照了。”
“哪里话大叔，以后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好啦，我带你们去吃东西，食堂的饭菜味道都不错。”
“谢谢张姐。太麻烦你了。”
“有啥麻烦的，不要太客气哈。”
“有什么麻烦就来找我，我乐于被麻烦，这证明我被需要着，需要即是幸福。”
落落看着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房间，她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得体的谈吐，内心不由的羡慕。
“不仅能干，说话还这么好听，大家都这么会说的吗？”
嘴里机械的回答着：“好。”
落落给妈妈也打包了一份让爸爸带去，还没有饭卡，张敏热情的买单张罗着。
落落和爸爸惊慌失措的接受着来自她的热情。
爸爸反复的交代完落落工作要勤恳，要好好学说话，要多问多学。
和张姐回到办公室，领导让小黄（黄梅）给落落大概说了一下平时工作后，就都忙自己去的了。
落落看着大家，好像都很忙，却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虽然是周日，但是目前一个来求助的都没有，电话更是没有。
她打开桌上电脑，看了看电脑里都有些什么后，百无聊赖的偷偷看着大家，想窥看一下他们都忙什么事。
她很想掏出手机消磨一下时间，可上班第一天，这是以后要混一辈子的地方，不能第一天就印象不好。
张敏和黄梅要下乡，去一个叫岩沟村的地方，去指导和开展村里的妇女工作，领导让落落一起去学习。
蜿蜒狭窄的小路，落落和张敏在黄梅摩托车后座上不停的弹起又坐下，那刺激不亚于过山车。
询问后才得知，会是晚上九点，等老百姓忙完，吃完饭后的时间。
出差的时间过得很快，落落很期待，想赶紧看看工作都是怎么样开展的。
夜幕慢慢降临，她坐在村活动室的马路边，听着广播一遍遍的通知晚上有妇女会，看着稀疏来的妇女同志，内心说不出的滋味。
她想，如果自己生在这大山之间，不曾上学，那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大会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得知，会已经提前很久通知过。
他们今天到村活动室后，就又一直广播，但来参加会的人还是寥寥无几。
让她惊奇的是，来了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瘦弱的外形，黝黑的面容，耷拉着脑袋，两手揣兜里的独自走来。
她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落落。
会的内容是宣传和鼓励妇女参与到乡政府组织的技术培训。
张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开口说道：
“同志们好，我们今天开会的目的，主要是针对我们女同志的，给我们女同胞带来福利的，伟人曾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让我们的半边天同志，像专家一样科学的种地，有技术的种庄稼。这次培训是如何种好马铃薯，这次培训的是我们请来的农业专家……”
“培训时间耽搁我干活，有钱么？”
“培训完能干啥呢？又培训”
“我来培训了，谁给我干活，政府出钱给我请人？”
“搞些没用的，不如把这钱拿来补助我们。”
“祖祖辈辈种地几十年了，还马铃薯，谁听得懂，直接说洋芋，我们哪年不是种得又大又好的，还要教？”
张敏没说几句，就被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声打断了。
“安静，同志们不急不慌，大家的顾虑我们一个个解决哈。”村妇女主任把控全局的喊到。
“这次就是有补助，参加的人，最后都能拿到800斤的马铃薯种。”
“种是新品种，收成很好呢！”村主任又补充到。
“新品种那万一收成不好怎么办？政府赔嘛？”
“种新品种有补助嘛？”
“原来是让我们种实验品，种出来不好吃卖给谁去？”
大家面面相觑，前面的问题没有解决，后面又冒出一连串问题，让人不知先回答哪一个。
“有补助，都有补助勒，种新品种每家每亩600元钱，卖的话政府联系收购。”村主任挑大家关心的回答到。
“而且妇女同志来学习培训，我们妇联也有每人每天30元的补助。”
“咦、就30呀！”
“只够饭钱。”
“哈哈哈哈……”
“我们就是提供餐补。”黄梅补充到，可是她的声音，淹没在人群里。
一阵嘘嘘笑声后，部分人满意的抬了抬嘴角，部分人瘪了瘪嘴。
讨论依然继续着，有人报名，有人骂骂咧咧提前离场。
落落坐在角落里，为这个场面感到有些难为情。
她一转头，和那十四五岁的少女对视了一眼，那女孩紧张的低下头，没再抬头。
落落坐在那里，内心一阵悲哀，她想，或许哪怕只有一个人参加，这场会都是值得的吧。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然也轮不到她说话。
会后张敏和黄梅对着她无奈的耸了耸肩。
她俩担心这样的场面会打击她积极性，毕竟她第一天来，又忙安慰她，这都是例外。
不用多说，落落知道基层工作的不容易，也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少女看了一眼落落，走入夜幕中去了。
落落看着她的背影，好奇她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了，洗洗漱漱已是深夜。
落落想起那走入黑暗中少女的眼神，内心一阵澎湃，好像她在经历苦难，自己能救她于水火一样。
她知道，她要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这大山里的姐们。
她想做一棵树，撼动另外一棵树的圣神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