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1/1）
事情还没有结束。仅隔一天时间，郝绍仪又找到了我。
这次相见的场景，和上次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比上次更加急切，更加危险。
士卒连招呼都没打，野蛮地推开了门，披坚执锐的士卒涌了进来。原本窄窄的空间立马就挤满了士卒。他们横冲直撞地搜寻着什么。目中无人。
住所的下人，全被集中在住所的院子外。秋夜里，寒气逼人，下人都发着抖，却还是低垂脑袋，不敢抱怨。
就连平时沉稳的小雅都被吓得花容失色。没端好的果盘，摔了一地，四溅的瓜果，惹人注目。取代此时气氛的，是士卒的叫嚷声。
茶尚余温，我听到了郝绍仪在门外的号叫声：“他们的脸，一个一个看清楚，不要放跑了任何一个人。”
小雅的俏脸泛起担忧，她慌张地问我：“世子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没理会小雅，自己又翻了一页书，轻叹道：“今晚夜色真美呀。”
遍天繁星，忽然明亮起来，闪耀的银河，还是美得让人湿眼。
“对啊，今晚的夜色真美。”
门咯吱的响了。郝绍仪就站在门口，侧脸映衬着碎玻璃闪着的光，附和着我的话。
我合上了书，转头看着他。
他冷默的说道：“严公子，听说上次你在大牢里大发雷霆。”
我没有否认。问道：“你是为赵廷之的事还是为大牢的事？”
他摇头，竟然都不是，对话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一个士卒来到郝绍仪身边，低声嘀咕了几句，郝绍仪才有重新拾起对话的兴趣。
可是他表面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袖手旁观的路人一样。冷寂的秋夜里，平添了一份寒意。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叹道：“还是来晚一步，哈哈哈。”
说完，他踱步到我桌前，取出一枚官印，温柔地轻抚一下，悄悄放在桌上，官印轻敲桌角，发出清脆的叫声，这个竟是我之前还给他的官印。
他平静说道：“这个官印，严公子未免还得太急了吧。”
“不知道郝大人是什么意思。”
以我认识的郝绍仪，他不会平白无故还给我官印。
他大笑说道：“哈哈哈，严公子，听说你可是最近招惹到了池家。”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说道：“有了这枚官印，我可以以大理寺的名义保护你。严公子啊，严公子啊，我可是非常的好奇，就靠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江南世子，会用怎样的方法抗衡池峪得。”
我看着郝绍仪，问道：“恐怕你交给官印的目的没这么简单吧！”
只有好事没有代价的事，不像郝绍仪的风格。
“没错。”
他一只手压住官印，静静看着我，目光一直贯穿到心脏。冷冷说道：“我来找两个人。”
无数个遐想穿过脑海，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了。
郝绍仪突然提高音调问道：“那两个下人，菀儿和雯儿，她们在哪？”
我故作疑惑的问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在哪？我也好奇。”
郝绍仪冷笑一声，说道：“严公子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那个京都小巷的老太医，你想必已经见过了吧。”
我并不意外，京都不仅有雄伟的阙楼，还有数不尽的密探。我的一举一动，在郝绍仪眼中都是洞若观火，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知道这两个下人犯了什么事。”
“与状元之死案相关，你说严不严重。”
我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京都水深。子恕啊，你都不知道这件事牵扯多广。”
太子，三皇子，池峪得，会是谁？七零八落的往事，裂了一地。
虽然我已经知道小菀有问题，但是当我得出真相的时候，难免还是有点失望。到底哪一面才是她的真面目，以前的情感流露，难道都是假的？她们与那个案件有什么关联？
我一只手扯住桌几上的官印。夺了过来。其实我也想更接近真相。
“郝大人，你想让我继续查下去吗？”
郝绍仪放下了压着官印的手，冷笑一声，说道：“你也可以继续查下去。”
“可以？”
他好像并不关心案子真相，冷冷说道：“我只想要那两个人，菀儿和雯儿，其他的事，我不会再继续查下去，也不想继续查下去，你想继续查下去就查下去，随便你。”
“郝大人为何如此重视这两个下人。”
“她们可不是下人，她们也绝不能离开大陈。”
郝绍仪的坚持让我泛起了好奇。真相背后又涌现了迷雾。
郝绍仪直截了当解释道：“这两个人，只有一个是薛弧延的女儿，另一个却是北齐皇室的公主。”
“怎么可能？如果是皇室公主，帝下怎么会赏给我做下人。”
“因为当时不止帝下，连陈国大理寺都不知道其中一个是皇室成员，北齐消息封锁做得太好了，薛弧延也因保护公主不周，被降职了。”
我手止不住的颤抖，原来这么久以来，我都是和北齐公主相处在一起。
我又问道：“谁？哪个是北齐的公主？”
“你那个是小雯的，是北齐的公主，另一个，是她的贴身护卫，你不会真把她们两个当成姐妹了吧？”
心沉入海底，像大醉了一场。
“还有啊，最近大理寺查获了好几起针对江南世族的暗杀，严公子，把北齐公主当奴仆，还能逃过暗杀，你真是命大啊。”
郝绍仪的话像海浪，一波胜过一波，卢怀方之前的警惕，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好像没想停下来，继续说道：“要不是京都守备森严，而且还有我的人暗中保护你，恐怕你早就死在京城了。”
“他们为什么费尽心思要杀我？”
“这还不简单，因为北齐公主在你府上。他们必须不择手段地救出公主。甚至西市的大案，都是他们想逼你现身。”
现在终于又拨云见日了。虽然还有许多疑问藏在我心里，但是我已经不关心了。既然北齐公主被我送走了，那我现在已经安全了。
郝绍仪侧过身留给我了一个侧脸，他欲言又止的话，勾起我无限遐想。如果单纯只是靠北齐的耳目，是不可能救出小菀和小雯。除非能和京都里某个大人物达成秘密协议，才能救出北齐公主。
我心里默念出一个名字：“难道是池家吗？”
我着急地问郝绍仪：“那个京都的太医，他被你们抓了吗？”
郝绍仪很满意我现在慌张的样子，平淡答道：“你说他呀，他已经被关押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了，他显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看样子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罢了。”
有些事总是发生得太过于匆忙。像心头抹不去的雾霾。
郝绍仪正要走时，又补充道：“严公子，这件事，对大理寺已经结案了，我们只要抓到北齐公主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事，你想查就查吧，就是想查出幕后真凶也随你，可我不能保证会替你抓捕他们。因为，大理寺是陈国的大理寺，不是你的大理寺。”
情非得已，也身不由己。来到大陈，一件件，一桩桩，我已经见太多了。京都水深，人生无常。我们不过都是沧海一粟罢了。
我又一次独自坐在窗前，等着日出。我曾经给小菀算过一签，是大凶。我望着漫漫长夜，祈祷着她俩的归乡路能一帆风顺，即使我们间有过猜疑，可我还是会像朋友一样担心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