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同心结（1/1）

楚曜背着昏迷的苏瑶，每一步都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深深脚印。楚烈在前方引路，手中提着一盏幽蓝的灯笼，照亮满地飘零的桃花。

"再往前就是巫族禁地。"楚烈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千年桃木在禁地中央，由十二巫女日夜守护。传闻擅入者会被桃林吞噬，成为养料。"

苏瑶在楚曜背上轻轻动了动，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衣襟。她的发间已经生出几缕银丝，锁魂印正在吞噬她的生命力。

楚曜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晨雾中。

"放我下来......"她气若游丝，"你们......走不掉的......"

楚曜收紧手臂，声音沙哑："别说话，保存体力。我们说好要一起看桃花的，记得吗？"

桃林深处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十二名身着素白纱衣的少女从雾中走来，每人手腕上都系着一串银铃。她们赤足踏在落花上，竟不发出半点声响。为首的圣女面容清冷，眉心一点朱砂，手中桃木剑泛着寒光。

"擅闯禁地者，死。"圣女的声音空灵得不似凡人，"留下那个女人，你们可以离开。"

楚曜冷笑，将苏瑶往背上托了托："要我的命可以，动她不行。"

圣女突然抬手，漫天桃花化作利刃袭来！

楚曜拔剑格挡，却发现剑刃穿过花瓣如同斩在空气——这些花瓣竟是幻象！真正的杀招来自地下。无数桃树根须破土而出，如毒蛇般缠向三人。

楚烈怒吼一声，身形暴涨，化作半狼形态，利爪撕碎根须。

"没用的。"圣女轻摇银铃，"这片桃林已生长千年，每一株都是我们的耳目。"

苏瑶突然从楚曜背上滑落，跪倒在地。

她颤抖着举起手腕，锁魂印绽放出微弱红光："我......自愿献祭......求圣女......赐桃木心......"

圣女神色微动，示意巫女们停下攻击："你可知献祭意味着什么？"

"知道......"苏瑶咳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不！"楚曜目眦欲裂，却被突然疯长的桃枝缠住四肢。他拼命挣扎，皮肤被勒出道道血痕，"瑶瑶！不要！"

圣女走到苏瑶面前，指尖轻点她的眉心："为何甘愿如此？"

"因为......"苏瑶望向被困的楚曜，眼中泪光闪烁，"他说过......要带我看桃花......"

圣女沉默良久，突然挥手撤去桃枝："千年桃木可以给你，但我要取走你一样东西。"

"什么？"

"你的记忆。"圣女淡淡道，"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锁魂印与记忆相连，记忆消失，印记自解，你才能活命。"

楚曜挣脱束缚冲上前："不可以！"

苏瑶闭上眼睛，泪水滑落："好......"

"瑶瑶！"楚曜抓住她的肩膀，"没有那些记忆，你还是你吗？"

苏瑶虚弱地笑了："记得吗......你说过......江南的桃花最美......"她转向圣女，"我答应你。"

圣女取出一把桃木匕首，划破苏瑶的指尖。

鲜血滴落在地，瞬间被泥土吸收。

整片桃林突然颤动起来，地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截晶莹如玉的桃木心。那桃木心通体粉红，内里似有流光转动，表面天然生着一对交缠的鸳鸯纹路。

"取走吧。"圣女叹息，"但记住，当她忘记一切时，你也要承受同样的痛苦。"

楚曜小心翼翼地捧起桃木心，发现入手温润如玉，竟隐隐能感受到心跳般的震动。

他刚要道谢，却见圣女已经带着巫女们消失在雾中，只余一句飘渺的告诫："七日之内，必须制成同心结，否则桃木心会枯萎。"

回京的路上，苏瑶一直昏睡不醒。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但眉心的锁魂印却始终没有消退的迹象。楚烈驾着马车，不时担忧地看向后方："她的记忆已经开始消散了。"

楚曜紧握着桃木心，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苏瑶的脸："我知道。"

"值得吗？"楚烈忍不住问，"用一个活生生的人，换一段记忆？"

"不是记忆。"楚曜轻抚苏瑶额前的碎发，"是她看我的眼神，是她叫我的语气，是她......"他的声音哽咽，"是她爱我的样子。"

马车突然急停。

楚烈低咒一声："有人拦路。"

楚曜掀开车帘，只见官道中央站着个红衣女子——正是之前在驿站见过的桃花妖。她赤足踩在泥泞中，脚踝银铃叮当作响。

"王爷别来无恙。"女子轻笑，"我来送最后一份礼物。"她抛来一个小包袱，"这是南疆秘制的'忘忧散'，能让她忘记的过程不那么痛苦。"

楚曜接过包袱，沉声道："为何帮我？"

"因为有趣啊。"女子歪着头，"我想看看，当一个人忘记所有，却仍然会为另一个人心动时，会是什么样子。"她说完便化作桃花消散，只余一缕幽香。

七日后，京城。

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出了同心结。那是一对精巧的桃木手镯，内刻繁复的符文，戴上后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长在手腕上。

苏瑶在晨光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窗外桃花盛开，美得不似人间。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手腕的桃木镯上——那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曜"字。

"你醒了？"男子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感觉如何？"

苏瑶警惕地往后缩了缩："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子的手微微颤抖，却仍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我是楚曜，这里是......我们的家。"

"楚曜......"苏瑶喃喃重复这个名字，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自称楚曜的男人，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们......认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楚曜将药碗放在床边，背过身去整理药箱："嗯，认识很久了。"

"那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窗外一阵风吹过，桃花纷纷扬扬飘进屋内。

楚曜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声道："因为......你生了一场大病。"

苏瑶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指着墙上的画像："那是谁？"

画像中的女子一袭红衣，站在桃树下巧笑嫣然。

楚曜的声音有些哽咽："是你。"

"真好看。"苏瑶羡慕地说，"我要是也能那么漂亮就好了。"

"你现在就很美。"楚曜终于转过身，眼中含着泪光，"比桃花还美。"

苏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看见楚曜从怀中掏出一个与她手镯一模一样的桃木坠子，上面刻着小小的"瑶"字。他紧紧攥着坠子，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些逝去的记忆。

同心结已成，记忆却永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