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精灵与鬼怪之舞（1/1）

7:46pm，铁十字街23号

两人的脚步同步跨过路面上少量的积水，雨停后路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所谓的“街”，是一片建筑集合的统称，街区管理者的理念和街区所处的地段会决定wind以什么样的形式涉及街区的治理。

铁十字街的系统存在浓度在所有社区中被视为平均线偏下，但根据顾斐暗中的调查结果，这里是合法地带中监察强度最低的地方，这也是他以“姜玟”的身份毕业后，选择定居在这个距离核心颇远的生活区的原因。

除去这些官方数据，这里也算是一个颇有生活气息的街区，或许原因在于其中居民平均年龄远大于其他社区，据顾斐的观察有一半左右是退休人员，褪去忙碌后，作为“人”的爱好会反映在一个人的生活中，显现出一种活着的氛围。

综合来讲，除却离商业娱乐的区域以及核心区较远，系统在此处涉及并不多，自动化程度没有那么惊人外，这里是一个不错的生活区。

看起来是涂着磨损绿漆的铁栏门实际上也连接着系统，在接触的瞬间，识别，向外滑开，楼道灯亮起，一种带着轻微薄荷属性的空气清新剂气味，暖气让被冻得麻木的皮肤有一种解冻后迅速裂开的错觉。

所有像是经典老式小区的装潢都是虚拟现实的结果，走上三楼，薇薇安伸手触摸门把手，指纹识别，进入顾斐或者说“姜玟”的住处。

房间温度刚好，在回家前十分钟开启的空气循环机器让整个屋子充斥着一种带着草木气息的清新气味，屋子此时显现出纯粹洁白的墙和地板，室内有些凌乱，但是作为一个单身且基本独居的男性，可以算得上干净。

顾斐拍手，墙面和地面随他的调动换成了更柔和的暖调浅栗色和木质拼接，他将外套脱下，和背包扔在沙发上，转身进了厨房，薇薇安则很自然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一蹬，滑到阳台边，将视线投到了窗外算是热闹的街道上。

厨房中传来冰箱打开和塑料袋挤压的声音，随后是接水，开火，简单切菜放入等一系列利索的动作带来异常协律的声音，薇薇安走道厨房门边，看着顾斐将洗净的牛肉放进水中，从瓶瓶罐罐里点出香料堆放在砧板上。

“来得及吗？”

“没事，很快，下锅之后才要费时间。”顾斐头也不抬，将装香料的盖子逐个拧紧，轻点桌面，洁净的桌面跳出一个6分钟的计时，锅上冒出浓浓的白色水雾，漆黑的发色和面容在水雾中显得有些模糊。

顾斐动作很熟练，薇薇安看了一会觉得无趣，就离开坐回了椅子上，让系统播放音乐，自己恢复精神去了。

顾斐撇了她的动作一眼，拿起旁边倒扣的杯子倒了杯热水，递给身边伸来的握爪，让它递给薇薇安。

“23分钟后悬浮车会到达车站，请在20分钟内下楼。”动作刚落，顾斐耳边响起wind的声音，wind的声音几乎永远是一个平静而体贴的男性声音，虽然随着不同的话语有一定的语气变化，但带有浓厚的机械音色依旧让他的非人感浓厚异常，这是系统的初始设定，如果他判断出你不喜欢这个声音，他会做出更加个性化的调整。

“非常感谢，”顾斐动作不停，正好计时结束，将肉捞出过冷水，等待的时间里他开新一锅，将香料和切好的葱姜丢入油锅中爆开，放肉，加水没过，顾斐盖上锅盖直起身，敲了敲砧板上数出的冰糖，“wind，交给你了，水位降一半的时候把这个加进去，帮我盯着，别糊锅了。”

空气中响起一声回应，随后他离开厨房，灯在身后关闭，顾斐拎起桌上的另一个背包，转头时恰好见到薇薇安从卧室走出，外套里换了一套简单的训练服，拎起椅背上的黑色外套，两人一并下楼。

开门的瞬间寒气扑面而来，雨后的空气异常潮湿，应该还添加了某种模拟雨后土壤气味的化工产品，刚才室内食物的暖意和香气被瞬间甩在身后，顾斐突然感觉心情又糟糕了一点，连带着胃轻轻一抽。

但他并没有为这种微妙的改变表现出什么，时间还来得及让两人慢慢走向车站，薇薇安的长相稍稍引起了车站聚集的人的注意，但没有时间讨论或是确认什么，车辆停下，两人上车，迅速消失在了轨道远处。

车上温度恰到好处，浸泡着空气清醒剂的气味，根据两人记录中的品味被调节成了类似于植物混合的气味，顾斐不动声色地深呼吸，驱散这种无处不在，笼罩全身的紧张感，同时摸出一颗糖，剥开玻璃纸塞入口中。

高浓度的精神辅助药物，被掩盖在炸开的柠檬薄荷味下，接续上的药力让后颈的接口用一种暖意漫开，顾斐稍微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

车辆速度极快地靠近城市中心，核心控制塔流线型的塔身在两人视野中越来越清晰，旁边辅助的轨道以环状或者直线存在，异常协调而工业气质的美感在其上显现，切换轨道，跨越分割线，进入工业区范围，直奔其中一栋建筑而去。

那栋建筑异常明显，全息影像打出一个与建筑等高的绚丽人影，是一个长发的男性，簪子束发，但插入的簪子末端连接的电线没入脖颈处机械改造的线路中，宽袍广袖中垂下的手是精密的金属零件构成，动作优雅异常，鲜明的美术风格带来奇异而抓眼的视觉效果。

车辆穿过全息影像，顺滑停下，地面上跳出引导，带他们进入建筑。

其实即使不带路，顾斐和薇薇安也颇为熟悉这里，随着脑机接口技术的成熟，游戏技术发展至今，身临其境的体验真正变成一种娱乐方式，所谓体验也变成一种可以贩卖的商品，舞蹈本身除去其观赏性，也同样作为体验的一种而被贩卖。

标识引导着他们走过一条两侧都是房间的洁白走廊，顾斐斯下扫视一眼类似于实验室的环境，头在药物的作用下疼痛消失，但胃依旧隐隐抽痛，薇薇安看他一眼，眼神中有隐含的担忧，顾斐暗暗吸气，回以一个安抚性的微笑。

指导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房间，中间留出大片的空间，四周环绕着各种各样的记录设备，灯光在两人走进时亮起，询问两人意见后，数条机械臂顺着轨道滑来，给两人关节和接口佩戴上各种连接设备。

顾斐脱下外套，顺从地卷起袖子，他的手臂皮肤光洁，肌肉线条隐隐绷起，接头贴上手臂后，他迅速地放下袖子，重新扣好扣子。

就像是在隐藏什么，但系统并未检测出任何的异常，顾斐接过垂下的接口，两人对视一眼，顾斐从背包中拿出帽子和口罩戴上，薇薇安脱下外套，同时将磁片贴上后颈的接口。

瞬间，眼前的一切被黑暗覆盖。

随即，银色的数据自边缘滚入，肉体的动作实时反馈在数据的世界中是这场体验贩卖的基础，如果是常见的设备，身体动作则会与意识割离。

一根银色的线条延伸向远方，场景构建，视野中央出现一行字。

「Welcome back」

黑暗碎裂，模拟出的视觉先一步出现，巨大的镜面里出现一道修长的人影。

收身简洁的黑色短装，偏光的护目镜挡住大半张脸，像是薄翼的耳机垂下电线，顺着脖颈埋入皮肤，留下一道金属质地的线条蜿蜒进衣物，白色的编发在尾端汇聚成银色的蝎尾，在意识驱动下像是活物一般摆动。

身上少有装饰，但是配着数把银白色短刀，腿部被替换成了漆黑精巧的金属构件，雕文中有暗光流动，显现出游戏内的种族身份。

「鬼怪」

镜面在接触瞬间骤然碎裂，场景进入。

金属混响的东方曲调在耳边响起，看似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间融合着永不停歇的机械结构，相互交错交融，霓虹耀眼的打光在风格迥异的建筑间，浮夸的色彩统一了整个主城区的风格，让夜空中的星图都显得有些模糊。

在足够刺眼的灯光下，即使没有阳光，这座幻想的城市也不曾陷入安眠。

落地瞬间不作停留，抛出传送指令，漆黑的雾气从身后向前形成包裹，人影消失。

视野还未完全刷新出来，气味已经率先出现，潮湿的树木与土壤的气味，等到视野清晰，已经置身于一片参天大树之间，树干上小臂长的菌蕈发着幽幽的荧光，地面上生长着茂密的草本植物，叶片有手掌长，流淌着细微的金光，在潮湿的风里摇曳。

还没等顾斐多看几眼，一阵危机感袭来，游戏内刺客职业本能发动向侧面闪避，一道流淌着耀眼金光的箭矢擦着顾斐衣摆而过，草叶乱飞间扎进地面。

倒吊在树枝上的薇薇安啧了一声，银色金属构成的双手暗纹一闪，弩在她手中消失，她纵身跳下，在顾斐面前稳稳落地，金发飞舞，流光勾勒出她手臂上的暗纹，标明了她的游戏种族。

「精灵」

顾斐低头拍了拍划破的衣摆，确认与现实连接没有异常，两人对视一眼，顾斐从物品栏中拿出一枚漆黑的哨子吹响。

没有哨声，但风声似乎改变了，一阵有些诡谲又异常悠扬的乐曲在风中响起。

顾斐后退半步，弯腰，伸手。

鬼怪向精灵发出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