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朝(1/1)

众人四散,并未离开。小姐们躲在假山后面、亭台里面观望赵瞻印和毒凤蝶的斗争。

只见赵瞻印蹲在地上,脑袋深深埋进膝盖,衣袖紧紧遮住头顶,不时挥舞两下广袖想要赶走毒蝶,但显然无济于事。

“快救救他啊!”尉迟霄冲着管事太监喊道。

“郡主恕罪,这毒凤蝶翅膀上的全是毒粉,不慎吸入或者粘在皮肤上,是活不过三天的!”管事太监低头赔罪。

“搭上一个人也不一定能救他,死就死了呗,质子而已。”婉公主不屑地说道。

“在雅竹轩,我见你分明与他交好,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尉迟霄生气地说道。

“你看他脚下,那枝原本簪在他头上的花,也叫凤蝶。想必那就是毒凤蝶缠着他不放的缘由。霄妹妹仗义,那你去救她啊!”婉公主也有些生气了。

“你!”尉迟霄愤愤地瞪了婉公主一眼,径直奔向赵瞻印脚下的那支凤蝶花。

她捡起凤蝶花,用力扔向了远处,许是赵瞻印发丝上沾染了太多的凤蝶花粉和气味,那毒凤蝶仍然不肯离开,持续盘桓在二人头顶。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拽起赵瞻印就往就近的屋子跑,边跑边挥舞着随手捡起的树枝。

如此一来,喜忧参半。毒凤蝶是赶走了,可从毒凤蝶翅膀上纷纷扬扬洒落的毒粉,却是实打实地全落在了两人身上。

屋内,两人倚在门上,尉迟霄紧紧地抓着门栓。赵瞻印愣愣地望着她:“你怎么那么傻,你不知道那是毒凤蝶吗。”

“哎呀,你怎么又流血了,衣服都浸透了!”尉迟霄抬手捂着眼睛。

两人相互搀扶回到雅竹轩。翠儿记得将军说过乘黄可祛病消灾,便匆忙回府,拿来鹿角。

鹿角递到尉迟霄手中后,乘黄显现。只见乘黄围着她嗅了一圈,舔了舔她裸露的双手,她乌黑的嘴唇便慢慢恢复了血色。

果然厉害,爹爹实不诓我。尉迟霄摸了摸乘黄的脑袋,又将它引向赵瞻印。乘黄同样是嗅了嗅、舔了舔,赵瞻印便恢复了生命力。

嬷嬷领着赵瞻印换去了浸着斑斑血痕的衣衫。

“对不起啊,从第一次见你,我就害得你总有血光之灾。”尉迟霄满怀歉意。

“不能怪郡主,这伤——”嬷嬷话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

“桂嬷嬷!莫多舌。”赵瞻印示意不要多说。“这伤是我不小心磕碰的,并非郡主今日误伤。”

尉迟霄见桂嬷嬷确实是紧张赵瞻印的安危,想来往日是自己误会她了。“桂嬷嬷,那日我苛待于你,实属不该,你莫要同我生气可好?”

“郡主哪里的话,是奴婢做得不好。还望郡主能多来看望我家公子。”桂嬷嬷奉上了茶水。

两人调整片刻,尉迟霄提出难得的花朝节,不如一同前去赏红踏青,赵瞻印欣然答应。

临走前,她让翠儿缠着桂嬷嬷,一定要打听出赵瞻印再次受伤的缘由。无论是第一次受的伤有多深,按道理来讲,都三日了,不可能不结疤。再加上今日桂嬷嬷说话吞吞吐吐,这其中定然有事。

小桥流水处,公子们饮酒赋诗;亭台楼阁内,小姐们烹茶对吟,甚是风雅。

尉迟霄带着赵瞻印来到了雅集,赏名花,观歌舞,祭花神,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花树下,各家千金正忙着赏红,赵瞻印问尉迟霄为何不去,她只道自己从未参与过,怕手脚笨拙,惹人取笑。

听嬷嬷提及过她年幼丧母,赵瞻印想,她应该是看到其别的千金有娘亲教导,自己难免落寞。

赵瞻印递来剪刀,五彩笺,红绳。对尉迟霄说我来教你,你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

尉迟霄笑笑接下,在赵瞻印的帮助下,先剪下一块五彩笺,再系红绳于其上,然后高高挂在花树上,最后祈愿。

简简单单,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两人相视而笑,因成功而笑,因朋友而笑,因想笑而笑。

两人走到花树后面的小溪边坐下。聊聊天,谈谈心。

尉迟霄说,身边的人都在欺骗她,喜欢她是假的,夸赞她是假的,和她做朋友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没有真实可言。因为她的爹爹是大将军。

赵瞻印说,身边的人都在欺负他,无论地位的高低,无论年龄的长幼,任谁都能欺负。因为他的爹爹喜欢他的娘亲,非常喜欢,而他的娘亲因生他难产去世。

一个被众人欺骗,一个被众人欺负。两个在人群冷暖中游走,从未体会过最柔软的情感的孩子,像是开在料峭春寒里的两朵野花,相互鼓励,努力绽放。

“你们还能安然无虞,想必是私藏了灵丹妙药吧!”婉公主听闻两人不仅解了毒,还来逛雅集,特意前来堵他们。

见两人并不理会自己,婉公主接着说道:“瞻印答应同我游玩,我正寻不见他呢,原来在霄郡主这里,看来你是打算取代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呀。”

“听闻婉姐姐一日三访雅竹轩,我又怎比得过,妹妹不过是想聊表前几天的歉意,赵瞻印是想感谢我的解药。”尉迟霄说完扫了一眼赵瞻印,赵瞻印面上并无表情,波澜不惊。

或许自己真的比不过他们二人的感情,尉迟霄起身说道:“既是婉姐姐来了,那我就失陪了,不扫你们兴致。”

她转身欲走,却又停顿了一下,仿佛刚刚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角,但又很快松开了。

上了台阶,走到花树下,这里较之前冷清许多,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个仆人在收拾东西。花树的枝干上系满了彩帛,像是开满了争奇斗艳的花朵,但她还是轻易地找到了自己的那个。满树都是彩帛,又有几人不是孤芳自赏呢?

她回头望了一眼小溪边,二人还在说着些什么。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叹了口气,“看来是我想多了,他怎么可能会追过来呢。”

失落就像失眠一样,越挣扎陷得越深。

打道回府。

晚膳她并未进食,翠儿又单独熬了一碗粥送到房内。

“今日我又输给婉姐姐了,我还天真地以为会赢。”她捧着粥左右端详。

“不过话说回来,婉姐姐陪了他三天,我才几个时辰,跟她比是我不自量力了。”她拿起汤勺搅了搅粥。

“霄郡主此话差矣,那婉公主实在是——”翠儿皱起了眉头。

“实在是怎么了?”她追问道。

翠儿将从桂嬷嬷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了她。

在那三天里,婉公主每日清晨带着百花蜜去雅竹轩,不过那百花蜜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涂抹在伤口上。说是盐洒在猪肉上能腌制出咸味,百花蜜抹在伤口上也一定能腌制出甜味。

正午,婉公主会在太阳最大,最热的时辰让赵瞻印在院中扑蝶,说是出汗有利于伤口吸收百花蜜的甜味。

傍午,婉公主会让赵瞻印用百花瓣沐浴,沐浴结束还要在伤口处贴满花瓣,这样是为了防止伤口愈合,第二天揭开花瓣依旧是新的伤口。

尉迟霄听到这些,瞬间崩溃,立刻要求进宫面圣,势必要为赵瞻印求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