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梦(1/1)
宴席散,尉迟霄被翠儿接回了将军府。自出生以来,将军连年征战,她也就一直住在王宫里,几乎没回过将军府。
王宫里有一座瞭望塔,很高很高。她常常偷爬上去,向西北方向望去,久久地望去,想要寻找爹爹的身影。偶尔,她也会望向将军府,看娘亲有没有悄悄回家。
爹爹说过娘亲去了很远的地方,可她是王君的妹妹,有多远是王君也寻不得的呢?
听大臣们说,既然议和了,这三年五载便不会再有战争了。那就意味着,每天睁开眼就能见到爹爹了,尉迟霄想到这里一扫刚刚的阴霾,噗嗤笑出声来。
取了钗环,熄了烛火,在翠儿服侍下,她美美地睡下了。
“风里希——风里希——”传来一声声悠远又清晰的呼唤。
“谁啊?”风里希揉揉眼睛,挣扎起身。
“是我!”
“爹爹!”
“不对,我是句芒。”
听到“句芒”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恍如大梦初醒。再次揉揉眼睛,面前的人是爹爹呀!不对,自己何时有了爹爹?
“你是不是没弄明白自己是风里希还是尉迟霄?”句芒走到桌子旁坐下,倒了两盏茶,示意风里希也过来坐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谁?”风里希坐过来,手里紧紧地握着茶杯。
“你是风里希。尉迟霄的人生于你而言是一场梦,但梦中所感所想都曾是真的。我们现在正经历落梦。”句芒品了品茶说道。
所谓“落梦”,就是落在他人身上,做了一场梦。
人族的择劫千奇百怪,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仅仅从他们的描述中,很难得到有用的线索。所以为了更好地帮助他们,择界的仙君都是采用落梦的方式,来了解每段“择劫”的前因后果,再做决断。
听了这一通的解释,风里希大致明白了。自己落在了尉迟霄的身上,白䓘落在了尉迟将军的身上。
“那神君呢?他落在了谁身上?”风里希追问道。
“不好,将军要醒了,我先走了!”句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窗离开。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一阵清凉袭来,困意全无。风里希想到了尉迟霄,十岁的孩童,正是和娘亲撒娇的年纪,那她的娘亲去哪儿了呢?
为了弄清真相,她唤来了翠儿,侧面打听了尉迟霄的身世,大致猜测出她的娘亲犯了大错,被秘密处决了。
可怜的孩子,那份思念之情如此深沉,风里希觉得虽然现在自己是风里希,可依旧能感到心痛的喘不过气来。
这真实的感觉,让人恍惚,弄不清何时是梦。
醒来,眼角泪未干。
用过早膳,尉迟霄正打算溜进宫里,去看看昨日留下的小公子,却被翠儿拦下了,翠儿说爹爹带回了礼物,让她去小花园观看。
虽然将军府虽许久未住人,略显冷清,但小花园却不同,走在路上,身旁花团锦簇,绿意盎然,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尉迟霄想要驻足观看,翠儿却催的紧,好像走慢一会儿礼物会长腿跑了似的。
为了留住花的芬芳,她随手摘了一朵别在耳后。见爹爹就在前面,她欢喜地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爹爹的腰,仰着头问:“爹爹,你要送我什么礼物呀!问了翠儿她也不告诉我。”
“你看,就在那里!”顺着爹爹指的方向,她隐约看到有一匹马躲在假山后面。
再向前探了几步,侧身望去,确实是一匹马,只不过这匹马的皮毛很是好看,像狐狸的皮毛一样润泽。
“原来爹爹送了我一匹中看不中用的马。”尉迟霄噘着嘴说,原以为是一份大礼,没曾想只是一匹马,尽管毛发好看,可府里的战马比它强壮许多,也威风许多。
看到她有些失落,尉迟将军递给了她一个树枝,上面刻有“尉迟霄”三个字。
她刚接过树枝,还没来及端详,就看到那匹马飞奔而来,跪在了面前。
马的头上有两个洞一样的伤口,伤口并未结痂,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此时尉迟霄的一双小手早就挡在了脸前,自从昨日见了小公子身上的血,她再也见不得这些,那种感觉就像是伤口在自己身上,好疼好疼。
“这可不是普通的马,它叫乘黄,乘之祛病消灾,延寿两千岁!”尉迟将军得意地说。
“可是,它的脑袋流血了。”尉迟霄抬头对爹爹说。
“那里原是鹿角,就是你手中拿的那个,我刚命人割了下来。不过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再长出来的。”
听到自己手中拿的不是树枝而是鹿角,尉迟霄吓得忙扔了出去。
尉迟将军命翠儿替郡主捡起来收好,并让仆人将乘黄牵走喂草料。
流血的乘黄再次勾起了尉迟霄看望小公子的想法,也不知他的伤有没有上药,既然留下来了,有没有住的地方,要不要把他领来将军府住呢?
随着问题越来越多,她想要亲自前往王宫一探究竟。
恰巧爹爹要进宫汇报军务,她便要求同行前往,只说是要带回些衣物首饰。爹爹应允了。
待将军去见国君,她甩掉翠儿,偷偷找了几个熟知的小宫女,打听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大活人还能消失了不成,不是说留下来了吗,能去哪儿了呢?太监们住的地方和侍卫们住的地方都打听了,还是没有。他国的使臣,留下来既不是太监又不是侍卫,难不成赏赐了官做?不能吧,小公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赐官是不是有点不太可能呢?
发愁之际,大公主路过。虽然两人素来不对付,谁也看不上谁,不过,为今之计也只有向她打听了。
“婉姐姐!”尉迟霄挡住了婉公主的去路。
“呦,霄郡主,我的好妹妹,不是回将军府住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被将军赶出家门了吧!”婉公主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的机会。
“姐姐说笑了,我只是来取些东西。”毕竟是有求于人,尉迟霄压着怒火解释。
婉公主今年也不过十二岁,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无非就是争宠,比谁更受国君和王后的宠爱,婉公主总是落败。
这次言语碰撞,尉迟霄并没有急着占上风,而是拐着弯地提及国宴上被留下的小公子。婉公主有些生气,觉得她是在向自己炫耀,“不就是国宴上留下质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竟被父君如此夸赞,若是我在场,也定会选他。”
“他叫质子?国宴上被留下,应该是他吧。”尉迟霄紧接着问道:“他现在住在哪里?”
“雅竹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