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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奇怪,觉得奇怪的人是杜应衡,瞧着以前对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救了他又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第一个要见的竟然是我这个“旁人”。

令月依旧是趴着养伤,我本来还在头疼如何正经姐妹相见,她一眼瞟过来,先骂我一句:“小骗子。”这下也别装模作样了,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坐在她床边的地下,这样她不用费劲抬头看我。

我瞧她面色依然苍白,心疼地摸摸她的手。

她道:“你知道吗,当时我救了杜应祺之后,曾听闻宫人说,八公主伤了脸,在头两年的几次宫宴中,八公主都是以面纱示人,也不太与我们亲近,更不用说晨昏定省了。母后身体不好,大嫂嫂当家,大嫂嫂是多么宽和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计较。后来偶尔有几次大嫂嫂组织的宴会,八公主虽没带面纱,却也早早离席不肯多呆,旁人都说,是受了乐慕之殇的刺激。我那时候回宫几次,虽觉得八公主好像长变样了,但是旁人说是女大十八变,说八公主的眉眼长开了而已。不过,我是不信这些的,我总觉得那不是你。”她顿了顿,也觉得有些可笑:“直到我见到了杨紫晴。她和宫里的八公主,可真是一模一样啊。”

竟是杨紫晴一直在替代我?我听了令月的话,也觉得颇为可笑:“旁人认不出也就算了,我身边的人,还有父皇身边的李都知,竟也察觉不出端倪吗?”

令月道:“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觉得,她好像有点畏惧承乾,而且每次别人要问她什么话,都是由承乾替她回答,所以,我猜是承乾让她顶替的你。可是我想不通,明明你活着,为什么承乾会让她顶替你?”她伸出手来艰难地摸了摸我的脸:“燕燕,九年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冷不丁喊我的小名,我好多年不曾听到了,有些楞。我对她说了我被惠懿师太所收留,在妙云庵一直住到今春下山遇到千重同风吟的经历,也告诉她惠懿师太已经不在人世,我还给她看惠懿留给我的手帕,虽然千重没有说,可我能感觉出她死亡得不正常。令月皱眉回忆,那个时间仿佛是太子承乾去栖霞寺进香祈福,所以山上有很多官兵。这就同千重说的“仿佛是宫里有贵人进香”对上了。至于惠懿师太,她总觉得十分耳熟,直到看到手帕边角上的“遥”字,她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想起来了,惠懿师太和当今皇后是多年至交。

这属实让我都恍然大悟了。

混混沌沌的九年,竟然是母后在暗中护我救我。

我亦提出疑问,如果惠懿师太受母后嘱托照顾我,那母后怎么会不知道宫里的“八公主”是杨紫晴假扮呢?令月冰雪聪明,沉思了一会儿,竟眼神明亮,道:“母后一向很疼爱你的,可是这些年她对那一位极其冷淡。所以当时我猜,母后一定一直知道八公主有异,但是碍于各种不可说的原因,母后并没有揭发。而且母后病弱,一直都是大嫂嫂掌六宫事,前两年才归还凤印给中宫,刚好也是两年前开始,每逢母后主持的节庆宫宴,八公主都称病不来!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知道皇后发现了,所以她才害怕了,没再出现了!我猜,你为何会消失她也一定知情的!”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继续絮叨:“难怪,之前应衡哥哥也难得见一次杨紫晴,我还以为是他要拿那什么大会的头名留在无侠宫好好练功来着,是因为之前的几年她都在宫里假扮你!怪不得,这两年江湖又有她的传说了,她又能出来抛头露面了……”

我连忙打断她的回忆:“可我们那时候相见,你还让我不要投壶,不要射箭……”令月有些得意道:“那当然了,当时我见到你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天下盟,但是你既不肯同我相认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总觉得,也不能叫别人发觉你,我得保护好你直到你肯承认是我妹妹。”她越说越有点飘飘然:“之前我看到杨紫晴的第一眼,我就想绝不让能让她看见你,不然她一定会认出你是真正的公主,如果她不停止这个错误,那么她会按着你现在的样子去模仿,那到时候会更加让人难以分辨真假公主,甚至为了公主的身份杀掉你。”

谢二堂主从前说过,人与人之间的恶意不会无缘无故产生,一定会有一个看对方不顺眼的缘由,他还武断认为令月她们对杨紫晴的这种恶意是来源于嫉妒心。现在看看,谢任之可真是又聪明又头脑简单的典型代表了。

有人譬如皇后同令月想方设法的保护我,那么也会有人想方设法的想找到我,挖出我。譬如曹洄?

我有些想岔了,还是令月把我喊回魂。

她问我同杨紫晴之间是否也有些渊源。

我点头:“你下回可以留意一下她太阳穴那边有一道极浅的疤痕,那是我挠的。当年我只认识一个叫做陈微雨的女子,当时她作为东宫的客人曾经在宫里小住过,后来我们上了乐慕战场她还亲自送了一批药材过来,这里头太复杂了,我现在说不清楚。我起初看见杨紫晴也以为是长得像认错了,直到我看见了疤痕。总之,陈微雨就是杨紫晴,杨紫晴就是陈微雨。”

令月抓住“乐慕”这样的重点,急切道:“那么,承佑哥哥是真的……”她踟蹰了下,斟酌着问:“失踪了吗?”

“他死了。”我平平静静地回答她,“是我亲手料理了他的身后事。”

她眼里的火光突然灭了,疲软下来,良久,几滴泪水直接滴在了我手背上。我像个没事人一样安慰她,轻轻顺顺她的后背,她哭得越发娇气起来,断断续续地还边哭边说,奈何我只听清了个“受苦了”。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突然想起一事又问她:“你之前说,要回潼台宫,为什么要回那里?”

潼台宫又称潼台行宫,是我朝历代皇后的专属行宫。令月道,她传说中的生母就被幽禁在潼台行宫。我有点傻眼,因为在我的记忆里,她都是殷贵妃的女儿。殷贵妃当年生产龙凤双胎,令月还有个同胞哥哥,也就是序齿上早夭的五皇子。

她眉眼间有些怏怏:“如果一个女人并没有给你所谓的母爱,甚至连母后都不如,那么,你还会觉得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吗?”这话我没法反驳,我也不是现任皇后的亲生女儿,可是母后对我们兄妹几个实在是掏心窝子的好。

“后来有一回,我陪着老娘娘,听见老娘娘身边的老姑姑议论我长得不像我亲娘殷贵妃,倒像是潼台宫里那一位年轻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便留了心。你知道的,母后也不怎么去那里,所以我至今都没有去亲眼证实一下。”

她的眼中似有无限遗憾,说罢,又轻叹一口气。

她这个郡主做的实在委屈,本该是个好好的公主,偏生出生之时被天象监预言“危星降命,德不配位,则必有灾殃”。双胞胎兄弟夭折,还背着一个克兄之名。宫里虽不曾亏她吃喝教养,但同我想比,令月实在是活得低调又透明很多的,降位封为郡主,若不是母后维护,也不会得来一个“昭阳”的封号。只是母后待她与待我终究是不同的,令月也自小就被勒令出家做道姑,要不是太皇太后疼爱她,只怕如今不知道成个什么疯疯癫癫的女姑子才好。

我们两个姐妹,实在是过得憋屈且无助的。

只是原本一贯做低伏小的令月如今为了情郎和我这个妹妹,公然同太子红人曹洄叫板了几个回合,我并不敢想,他们又会如何处理令月。

令我比较惊奇的就是她的八卦能力了,到底是跟在老娘娘身边的人,令月的记忆力出奇的好。大家还在头疼恭州顾氏是什么样的家族,令月却道出,恭州顾氏现任家主的曾祖,和庆国公顾道临的曾祖是堂兄弟。

姜景傻眼了,我们几个皆傻眼了。

令月好心建议他们可以大胆一点,不要拘泥在普通的江湖恩怨中,铺开他们的人际关系,直接往朝廷身上查。千重十分不解,令月则问:“你们关盟主做这个武林盟主做多久了?三、四年吧?若不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六诛》丢失与否同你们能有多大关系呢?”

千重郑重道:“请郡主高见。”

令月继续道:“武林盟主十年一换吧?既然是丢失邪功这样大的事儿,又惊动了官府,你们几个看那曹洄成日在你们跟前晃荡,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是冲着你们来的吗?”

这倒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本以为是冲着我来的,真是小瞧曹洄了。

令月继续分析道:“你们武林虽说是有武林的规矩,不大受官府的约束,从前朝政也不稳,皇上顾不上你们这一块儿,天家的圣旨到了武林盟主这一层这儿就再也下不去了,平常有个打打杀杀的伤及了百姓,也自用武林规矩糊弄了去,钱清波那样的邪派头子,杀了多少人,合该当众凌迟处死的,武林围剿他时竟让他自尽死了,还落个全尸,要不是当时的武林盟主华山掌门力排众议把他的尸首扔进海里,听说还有人想给他立个碑?简直荒唐。”

她的眼风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杜应衡:“更别提,有的人成天要做武林的霸主,争什么天下第一,你做天下第一,你想万人之上,你让真正万人之上的皇帝怎么想?他能看你这般潇洒?”

皇权至上的今时,不受控制的武林真是天家大忌。令月说的是有些夸张,倒也都是实话,千重立马站起身拱手道:“郡主看的清楚,多谢郡主提醒。”

只是杜应衡冷着脸在一旁不出一言,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不过人倒是收敛了很多,早晚也跟着大家一起练功习剑的,天下盟也不少这一个人的吃穿,我依旧是带壶茶水端盘瓜子在一边看着他们练,再把关容氏准备的补汤都偷偷匀到他们碗里——其实自令月受伤以来,关容氏被吓得不轻,说我们几个孩子打来了少林寺就没安生过,因此又开始上补汤补药的。反正我不爱喝,我都不喝,而且我特别公平,每个人的碗里都匀得满当当的。

我磕着瓜子喝着茶水,皱眉看着谢二堂主盯着难得正经且严肃的脸练剑。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眼看我杀了个人的缘故,任之这些日子躲我躲的甚远,好不容易对视一眼,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里竟有些畏惧!我有些苦恼又有些庆幸,苦恼我在任之面前不能装柔弱的小白羊了,庆幸谢二堂主短时间内不会缠着我讲八卦。杜应祺见我苦恼又关怀一二,我看他脸色有些飘忽不定的便多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有话想问,他竟憋道:“殿下莫不是在意谢少侠?”

我气的抓了一颗瓜子就扔他脸上,想了想没解气,又抓一颗扔过去:“我纠正你一点啊,我是林小八,我和你都是普通老百姓;再有,”任之轻贴令月脸庞的诡异画面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抖了抖:“再有,我和谢堂主那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同盟之谊了,要论情分这里几个人除了令月那就属咱俩最亲,休要用男女之情玷污了我们这个啊……纯洁的友谊。”

杜应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姜景动作很快,得了令月的开导立马仔仔细细的去调查了恭州顾氏,在藏经阁大修的前一个月,恭州顾氏曾接到官府的文书,命他们准备上等的金丝楠木,说是供于皇家,要的量极大,皇家要这样大量的金丝楠木那用得最多的是造棺木,顾家人没敢怠慢,偏这个时候少林寺的订单也到了,恭州顾氏是地道商人,坦言没有足量的金丝楠木了,于是同少林寺的这桩生意就没做的起来。

本来是没什么的,但是采买的和尚释道木去恭州那会儿,顾家是有个官府的督官在的,是恭州府的一个小文书,正盯着顾家对皇家的这笔单子,姜景留了个心眼,没去问顾家的主事,而是安排了个村姑去套了顾家厨娘的话,方知那个小文书的母亲出身金陵谢氏,只是个旁的不能再旁的远支庶女,但是金陵谢氏可是名门望族,和这样的望族攀上哪怕一点点关系总是好的。

令月已经能每日坐起来靠着一会儿了,闻言只是笑得温和,慢条斯理道:“这不就能对上了,太子妃便是金陵谢家的女儿。”

千重道:“既这样说,看起来仿佛是太子妃一族得了谁的示意,同少林寺的采买和尚搭上了线,让他将藏经阁的地板置换为烂木头?”

孙鸿傻眼道:“原来竟……竟可以这样关联下来吗?”

令月点头:“我知道你们江湖的人一向很坦荡的,这些倾轧之术虽说手段卑劣,但是好用啊,都是达官显贵们惯用的。”

太子妃一族能得谁的示意,那只有东宫的示意。

只是以眼下的线索,委实不能理解承乾的用意。

但天下盟终归不是官府,姜景可以过去少林寺抓释道木来用刑,却不能去把恭州府的小文书抓过来问话。令月沉思了片刻,我眼尖,看见她手里摩挲着一枚小巧的印章。

那是老娘娘的隆福宫宫令印章!宫令这么个职位虽然没什么大用,哄哄外头没见识的小官吏倒是很管用的。我一把上前摁住她的手,嬉笑道:“你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会儿。”令月眨眨眼,顺势把那枚印章收回袖中。

若姜景拿了这枚印章去提人审问,令月就真的是搀和进来了,那不是和东宫对着干?她自己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有所犹豫吧。

姜景自去少林寺抓人,孙鸿得了这启示,也决定再去李家蹲一蹲。人抓回来了,千重又审了一日,方才叫我同令月前去商量。

千重头疼道:“恐怕这件事十分为难。”

和尚自己承认的挺痛快,那位谢姓的文书的确找过他,自称有办法替他分一点金丝楠木来,但他有个条件,藏邪功的地块上方不能用,要铺普通易撬的木头。这并非难事,对方又称是东宫亲信,能得了木头还能拍太子马屁,和尚便答应下来。于是谢文书从半道上转运了一车金丝楠木前往少林寺。

风吟道:“也是他挑着天元大会的时候弄碎木头咯?”

千重摇头:“就是这里不对劲,他确实收到了神秘信件,让他设法在《六诛》藏匿的上方弄出个松散,但不要破坏了,并且指定了几名小和尚要他们做伪证。但,那地板却不是他干的。”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这缺德和尚收到神秘信件那一日正好是天元大会各方进入少林寺的时候,他本就为知客僧,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白天太过显眼,且和尚们都忙得找不到人,他只有趁晚宴的时候先赶去藏经阁,却发现地上已然有了个洞,他一时间有些惊吓,却没敢往洞里看,而是按信件的要求去找到了那几个小和尚,教他们二更过后去藏经阁,并按着指定的说辞指认罪人,无论那罪人是谁。

和尚猜测,定是那几位小和尚的俗家得罪了神秘人,因此才惨遭横祸。

风吟十分气愤:“什么神秘信件,这根本就是搪塞之语!给他上刑啊,一定要问出来是什么神秘人!”任之安抚道:“别急啊,杜应衡当晚不也是收到匿名信了吗?”

姜景道:“他确实是不知道,只是信中提到了他采买木头时的一些细节,他猜测,应当也是那位姓谢的文书所寄。”

风吟道:“信呢!”

姜景摊手:“这种东西还能留着?他自己早害怕得都烧了。”

千重看我一眼,道:“这里也出了一个岔子,有一名在信内提到的小和尚,却因为当时没有找到人而逃过一劫,这名小和尚姜景去查了,他当晚是被一位穿紫色衣服的持扇公子所托,替他寻一位天下盟的姑娘来。”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那不就是伊诺迪找我出来时那个给我传话的小和尚吗!

令月道:“大家别急,大家别急,我捋了一下,你们听听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这位和尚收到了神秘信件让他去弄松藏经阁的地板,但和尚去的时候地板已然被弄松了,甚至还破了个洞口;神秘信件又让他去教小和尚说话,但偏偏好巧不巧漏了一个小和尚,是不是这样?”

千重等都点头称是,杜应祺道:“他这叫办的什么事,没有一件是办妥的,若我是神秘人,应当是要被气死了。”千重道:“那便是有第三股力量了。不然何以解释地板被人提前破坏了?”

难怪小和尚们闭着眼睛说瞎话,什么听到一声巨响赶来了,还就认准了杜应衡一个。

风吟的神色有些阴鸷:“可不管怎么样,那些孩子竟然是早就被人设计好了,更是可恶!”

千重眯起眼睛,正色道:“既然是这样,让孙鸿别盯着李家了,去仔仔细细调查每一个小和尚的家里,任之,你也去帮忙。”这真不错,谢二堂主的消息灵通不是吹的。

他本人则去审问杜应衡。

我想了想,也跟上去一起听。

此刻审讯的地方只有我与千重、杜应衡三个,杜应衡的态度不像对任之那样紧张,而是很随意的坐下来玩弄着茶盏。他这个侧脸看过去可真是英俊的很啊,抬眼看千重的眼神里又带着一点邪气,下颌紧致,面庞光滑,令月怕不是就看上了这张脸吧!只是冷不丁地眼前又出现他兄弟杜应祺那张满目疮痍的脸,心里更是哀叹一声,实在是亏欠杜应祺太多了。

千重问得很是直接:“说罢,为什么要说谎。”

我没反应过来:“嗯?”千重道:“你明明没有盗《六诛》的,为何要认,为何要赌上自己的名声混淆视听?”

杜应衡漫不经心道:“认与不认不就这回事么,我若是不认,当时会有人信吗?恐怕早就严刑拷打逼迫我认。”我小小声吐槽道:“郡主可是一直信你的。”他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来,我装没看到。

千重道:“这回多亏郡主分析透彻,我们才能从少林寺本身入手,如我们真的不愿和中郎将起冲突,把你交出去,你可知等着你的会是什么结果?”

杜应衡道:“那你当时就不该放了我。”

我眼皮一跳,果然是千重主动放的人!不等千重掩饰,我一个箭步冲到千重面前:“你为什么放了他?谁让你放的?”

千重不吭气,杜应衡道:“小八,你还记得小月曾说过这一切其实是冲着天下盟来的吗?”我点一点头,杜应衡又道:“那一晚,有人说过同样的话给他。”

我诧异地看向千重。

千重苦笑道:“还真叫他说中了。”

我惊道:“这是什么高手竟有如此眼界?”千重拍了拍我的头:“我也有所疑虑,但他承诺无路如何都会护天下盟周全,条件是放了杜应衡,也是那位高人带来的手下,各派招式和暗器都精通,他本人甚至把天下盟的《化神剑法》练到了八重,令我十分惊讶。”

千重说完停顿了下,又补充道:“他让我行事小心,说天下盟里有官府的内鬼。”

这样的大事,不能打草惊蛇,千重并不曾对关景堂提起。那神秘人带了面具,又刻意压低了声线,是以千重无法辨认他的身份。

千重问杜应衡:“所以那人究竟是谁?”杜应衡无奈道:“我被他的手下带出去后就被蒙上双眼,直接扔到安全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是谁。”

但杜应衡这样随性的认罪,想脱罪十分难。千重提议或许等孙鸿任之那边的消息调查清楚后,可以让释道木签字画押,把那地洞同小和尚们遇难之事解释清楚。

释道木!我突然想起来这个和尚,拉着千重:“那个人不是说天下盟有内鬼,咱们赶紧去看看和尚,别让人下手杀了他。”千重也反应过来,于是杜应衡自我禁足在他房间里,我们两个则往关押和尚的地方赶,路上我问千重:“你说杜应衡为什么会是收到匿名信的那个倒霉蛋?”千重皱眉想了想,道:“估计也是冲着无侠宫来的,你想一个门派出了杜应祺这种武学天才,又出了杜应衡这么个能打的,还这么成天神神秘秘的,不过,总得问了明月宫主才能得知了。”

释道木被关在天下盟的密室里。刚赶到地方,就见风吟提着食盒从密室出来,我没刹住脚步,一个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风吟点着我的脑袋教训我:“同你说了多少次,姑娘家走路要端庄,风风火火的像什么样子!”

千重问道:“你怎么在这?”风吟道:“我来给和尚送饭。”千重道:“自然有小弟子送饭,何须你亲自操心?”风吟道:“这是洛阳,又不是金陵,这些个人我是怎么看怎么不放心,如今郡主在这养伤,杜应衡释道木也关在这,饮食起居可得上心,一个疏忽出了差错,咱们怎么跟武林众派交代?”

“对对对。”我小鸡啄米点头,“还是风吟姐姐贴心,我俩来就是再检查一下和尚身边的守卫有没有问题的。”风吟道:“放心吧,盟主亲自指派的人,这些饭食也是容夫人指定的厨子做的。”

有关容氏和风吟两大细心的人保障,那自然是稳妥太多了。如今《六诛》事件两个当事人都在天下盟,而曹洄却已有将近二十天未曾露面,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有点担心他去抓伊诺迪,其实也是白担心,堂堂西镜国的王太子能被他抓到,那也别当这个王太子了。

大家在晚上练剑闲磕牙的时候曾讨论,为何陈秀书会死于《六诛》,难道西镜弥婆教的尹迪真的会《六诛》?如果他会,难道是尹迪挖开了藏经阁的地洞?关景堂听了我们议论,当即表示不可能,因为这《六诛》到底也是本武功绝学,从它被盗到败者组的比赛统共就那么几日时间,断断是到不了第一重的境界的。至于陈秀书的身上为何有第一重的掌印……说的大家又想去验尸,但是江宁平谷早就把人葬了,想挖开可真难。

此刻要是能看到伊诺迪本人就好了。我有些郁闷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