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挣扎(1/1)

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在月光照射不到的树影下。

软烂的泥土上有着两对扭曲的脚印,它们凌乱又急促,一前一后的追赶着向前。脚印的尽头她喘着粗气,胸口的银色十字架不停地跳动着,镜片上的水珠模糊着视线。

突然脚下钻出树根她被绊倒在地,头顶一道银光闪现她连忙向一旁滚去,起身继续逃离这场狩猎。那双漆黑无神的双眼在黑夜中显得格外瘆人。

“洛舒浅你为什么要逃呢?”

声音从遥远的背后传来,熟悉又陌生。但洛舒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做着毫无目的的逃跑,地底不停地钻出树根、藤蔓试图捉住她。森林是木灵根的主场,没有地方是安全的。

地上冒出的树根、树上垂下的藤蔓都如同长枪向她刺去,洛舒浅用尽全身力气去闪躲,可身上还是还是流出鲜血。无法停留喘息,跳过倒下的枯木,停步侧身,一道水化作的刃擦过鼻尖,在树干上留下了一指深的伤痕。

即便是微弱的细雨也能成为武器,他对水灵根的掌握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攻击愈发频繁,每招都是瞬死的杀招,致命的压迫感甚至让人快要无法呼吸。周围的一切那人都可以利用,而洛舒浅除了这副脆弱的身体再无其它。

见她动作缓慢,那人便调侃似的笑着问:“已经累了吗,要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吗?”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仿佛他们只是在玩游戏的孩童。洛舒浅皱着眉来自他人的杂乱灵气在体内乱窜,在外部和内部的双重夹击下,每一步都似有千斤之重。

她不可能一直逃下去。

可还等不到她的想法成型,一道水刃直冲面门,这是最简单却也是最快的一招。洛舒浅用尽全身力气向下摔去才堪堪躲过,水刃落在她身后的树上瞬间断成两节,血从额头流到嘴角,镜片也出现了破损。

逃无可逃,她终究还是被捉住了。

藤蔓将手脚都束缚住了,她得寻找机会逃跑或者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几年不见,还记得我吗。”他问。

“古辞,”洛舒浅深吸一口气,“背叛协会,加入烟烬的叛徒!”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呢。”

“有多少人因你而死,怎么可能会忘。”

“所以你才这么生气?”

是这样但也不是这样。古辞盯着她眯了眯眼睛,似乎想从她身上看透什么,那是悲伤、不甘、愤怒还是后悔?

他不知道,他无法理解也不在乎。

而洛舒浅也观察着他,那张脸比初见时还要阴沉,眼睛透不进半点光,高傲的样子像是在看一只蝼蚁,自己或许一直都不了解他。

忽然古辞语气低沉带着些不解,手指微动操纵起藤蔓,“真是奇怪,你像个废物,毫无灵力。”

“啊——”藤蔓刺入皮肉,像虫子一样在肉与骨间蠕动,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鲜血涌出顺着藤蔓蔓延滴落,血腥味扩散开来。

左肩旧伤叠加新伤,而抬起头是古辞沉醉而又癫狂的笑容,模糊的视线让这张脸与记忆中的人影重叠在一起,理智也如断线般沉入谷底,她忍着疼痛大吼道——

“就算死我也会杀了你!为他们报仇!”

然而这样无用的语言并不能造成伤害,古辞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自言自语般的念叨着,“奇怪……你的灵力呢?这样不就分不出胜负了吗……”

他的眼神毫无生气,举起长剑直指洛舒浅的腹部,像是要将她解剖开,好探出个答案来。像是要捅穿内脏般的疼痛感让大脑几乎忘记呼吸,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不能死在这里,还不是时候,不是时候……

洛舒浅开始挣扎运转起体内的灵力,但它太过杂乱,灵气在体内横冲直撞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随后是眼睛、耳朵……失血过多让她已经虚弱到无法再用大脑去思考什么,连保持清醒都是件困难的事情,她所能做的不过是些本能反应。

对不起,没能实现约定,她是个没用的人……

突然一个巨大的声响冲入耳中,大地也产生了短暂的震动,像是劈开了一块巨石一样。

“啧,可恶!被他给躲开了。”熟悉的声音,不用眼睛去看都知道是谁,立体的五官亮眼的红发,还拿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巨斧。

可无论是经验还是修为,他都不是古辞的对手。

“快……逃……”别管她!她想要大吼,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响动。得想办法,他还年轻不能折在这儿,和古辞同归于尽也好,快让她动起来吧。可再怎么用力也只是流出更多的血罢了,现在的她什么都做不了。

“闻名所有大陆的秘境协会也不过这点本事,”古辞挑衅道,“人都快死了,才在秘境里找到行踪。”

“协会团结一致,而你只有一个人。”那是一个更加稳重、更加有威严的声音。

束缚住自己的藤蔓悉数断裂,她落在了一个毛茸茸的怀抱里,协会里的兽人不多,是他的话自己也能安心不少,洛舒浅这么想着露出了放松的笑容,想让他别太担心自己。

但她此刻表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让人安心,反而让人更担心了,“小屁孩儿你可别死啊!你等着,虽然打不过,但多少也得砍他两道伤出来!”

用凶狠的声音说这种话,洛舒浅好想哈哈的笑出来,可惜她现在连呼吸都是痛的……

“呜呜好多血……教授!洛教授!还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是医疗部的,是那个胆子有些小、有点爱哭的孩子。太危险了,这可不是她该来的地方。

周围似乎有不少声音,狂乱的风声、断裂的声音、火焰燃烧的声音,是和古辞打起来了吧。但那是二对一也打不赢的家伙,修为相同的前提下他自身便约等于三个人。古辞是木水风三系灵根,本该很难以修炼的所谓“废柴”,可自开窍后就成了变态般的存在,成为所谓的“天才”。

而她自己是全灵根,是体内灵力乱飞无法保持平衡的废物。洛舒浅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抱歉,这是她和古辞的个人恩怨却要将他们牵扯其中,还有就是……她的情况不是灵丹妙药就能瞬间解决的,可能又要惹人哭了。

别担心,别担心我……如果能发出声音就好了。

“该怎么办……”止血做了,可是只是这种应急还不够。现在洛教授体内的灵力在乱窜,而自己不敢用灵力或者丹药去调整。教授体质特殊对灵异常敏感,只要有一点不相融轻则加重伤势,重则经脉损毁。

得用协会的专业医疗设备才行,一刻都拖不得!

“队长!洛教授情况很不好!得快点回去!”她大喊着。

森林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恢复了寂静,但很快就又嘈杂了起来。巨斧狂乱的在空中劈砍着,却每一招都落了空,“她就是个书呆子!要打架去找实力相当的人打啊!你们烟烬果然都是群疯子!”

“喂!冷静点!你是想去送死吗!”

古辞轻松的躲避着攻击,对面两人都挂了彩他却是一身轻松。他叹了口气像是觉得无聊了一般不再攻击,他闪躲着融入阴影之中,眼神却在洛舒浅身上稍作停留,“全盛时期的你或许能靠近我。”

话音未落,他便消失无踪。

世界是模糊的,洛舒浅尽量保持着清醒。

她只觉得自己被放在了床上,眨眼间眼前的场景不停的变换。她看不清东西也集中不了精神,似乎有很多人在呼喊着她,有熟悉的声音、有不怎么熟悉的声音,还好没有小孩子的声音,而她却只能一遍遍的在心里重复着“没事的,没事的,别担心我”。

“是洛教授!快让开!快把路让出来!”

“天呐!居然还有人敢攻击研究人员!不怕我们追到天涯海角吗?”

“除了烟烬那群臭虫还有谁敢和我们硬碰硬!”

“这也太严重了,要通知洛教授的家人吗?”

“洛教授说过,只要没死就不通知……”

洛舒浅看着自己穿过一个个门框,来到一个明亮的空间,手术室她并不陌生作为病人也来过几次,是协会最安静的地方之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安心。

麻药入体,她终于能安心的闭上眼睛了。

明亮转为黑暗。

能依靠的只有手中微弱的烛光,脑中没有任何想法,身体只是麻木的向前行走着。耳边萦绕着铁链在地上拖行的声音,突然左肩开始流血,腰上也破了个大口子,烛火摇摇晃晃的熄灭了,血不停地流着像是要把她淹没一般。

空气像是积了灰一样好沉重,她又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柜子里,忽然一只瘦小冰凉的手紧握着她的手,两只颤抖的手交叠着,恐惧混合着安心,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别害怕,我们一起回家。”那只手的主人安慰着她。

那是一个怎样的声音?她忘了。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到……”

“别害怕,我们一起回家。”

重复的话语,相同的画面,就好像又重复播放了一遍。重复、重复、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直到一个声音从脑海的深处传来,伴随着清脆婉转的鸟鸣和潺潺的溪水声。

“……别忘了我……”

她好像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是啊,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还不是停下的时候啊。

洛舒浅睁开眼睛,天花板是黑色现在还是夜晚,眼睛又无力的闭上,她挣扎着睁开双眼,试图挪动身体让自己清醒却怎么也动不了。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像是身负千斤一样沉重。

挣扎喘息过后,她发了疯似的扯掉身上的仪器,抓起一旁桌上的东西向门边走去。戴上眼镜世界恢复了清明,手中紧紧地握着项链,全然不顾仪器急促的警报声和疼痛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