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章 饿(2/1)
问青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男人哭着从屋后走回来。
他走到墙边,看到地上的一滩血,哭得更伤心了。
问青也看到了那滩血,她吓了一跳,见那男人哭得伤心,心道这血该不会他家亲人的吧,他的亲人受伤了?
她大着胆子问道:“需要我帮你去请郎中吗?””
男人哭得更伤心了:“不要,真的,不要,呜呜呜,让我媳妇知道了,会打我的,呜呜呜。”
问青看看面前的小院,又看看这男人:“这里是你家?”
男人哭着点头,问青忙问:“剪灯姐姐是住在这里吗?”
男人抽噎:“你找我媳妇啊,她,她没在家,你,你千万别告诉她,呜呜呜,我不是故意的。”
问青懵了,这是剪灯姐姐的男人?
卫刃把她让进院子里,便坐到大盆前,继续洗衣裳,洗着洗着,屋里的孩子醒了,卫刃把手在围裙了抹了抹,进屋去哄孩子。
问青还是第一次见到家务活做得这么熟练的男人,不对,她压根就没听说过,谁家的男人会洗衣裳带孩子,对了,这男人还爱哭。
上门女婿也没有这样的。
这男人该不会是剪灯姐姐买来的吧。
问青的眼睛亮了,她毁容了,想要嫁个好人家难如登天。
与其被人一脸嫌弃地挑三拣四,还不如像剪灯姐姐这样花银子买个男人。
买来的男人,能生娃,还能带娃做家务,男人孩子热炕头,多好!
问青忽然就有了目标,自从她被毁容之后,便是过一天算一天,她以为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十五岁的年纪,已经心如死灰。
可是这一刻,看到卫刃,问青看到了希望。
她要赚钱,赚很多钱,她要买个男人过日子!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说话声:“怎么不关大门,不怕进贼啊?”
话到人到,剪灯从外面进来,看到问青,她便明白了:“原来是有客人,我说怎么没关大门,问青妹子,我刚刚在路上时还想起你来着。”
问青崇拜地看着剪灯,以前她只是觉得剪灯姐姐快人快语,一身是劲,现在才知道,原来剪灯姐姐还是一家之主,驯夫有术。
能当一家之主的女人,问青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日她被烫伤之后,魏雅儿又让人打她,她的门牙都被打掉,被人像扔垃圾一样扔进柴屋里。
半夜里,她发起高烧,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一个黑衣人,将她从柴房里带出去,给她看了郎中,还给她买了吃的,她在郎中那里躺了整整两天天,直到第三天的夜里,那个黑衣人又来了,把她送回到魏府的柴房里。
这两天两夜,没有人到柴屋里看过她,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她可能已经死了。
那个黑衣人就是剪灯。
刚到京城时,问青找街边的瞎子算过命,瞎子说她命中有贵人。
问青就是算着玩,没有当真。
可是现在,问青信了,改天再见到那个瞎子,她一定要谢谢他。
剪灯就是问青命中的贵人。
剪灯看到问青来了也很高兴,正要说话,卫刃就从怀里摸出一包银子,约莫有十几两,他双手把银子捧到剪灯面前:“媳妇儿,这是今天赚的银子。”
剪灯接过银子,问道:“就这么一点儿?”
卫刃又想哭了,他就知道,剪灯一定会嫌少,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今天他做了一天家务,哪里也没去,好不容易有送上门来的,还是个穷的,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
看到卫刃委屈巴巴,剪灯心软了,从那包银子里捡出一个一两的小银锭:“拿去吧,省着点花。”
卫刃破涕为笑,接过那一两银子,高兴得像个孩子:“谢谢媳妇,媳妇真好!”
剪灯也笑了,大手一挥:“今天有客人,你去煮饭吧,多烧几个菜。”
卫刃开开心心地去煮饭了,问青看傻了,她也要买一个不但会做家务,而且还能赚钱的男人。
一天十几两啊,一个月就是三四百两,她也要买一个能赚三四百两的男人。
“剪灯姐姐,这男人,你花多少钱买的?”
剪灯:“不要钱,他上赶着,不要还不行,哭得死去活来的,唉!”
问青......剪灯姐姐太牛叉了!
......
问青说出来意:“长岭县主让梁王府的长史到魏家要人,把她接到梁王府。”
剪灯冷笑:“她想得还怪美的,脸可真大,把梁王府当成捡垃圾的了。”
京城和梁地的梁王府,各有一位长史,而京城梁王府的长史,是永嘉帝的人,自从赵廷晗离开京城之后,梁地与梁王府的一切往来,都是避开这位长史的。
剪灯想了想,对问青说道:“你回去就告诉魏雅儿,就说已经把话带到了,至于长史会不会去,就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问青点头,起身要走,剪灯却留下她,一定要让她吃了饭再走。
卫刃做了四菜一汤,虽然都是家常小菜,但是非常美味,问青走的时候,剪灯还装了几个包子让她带上。
送走问青,剪灯也要出去,卫刃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
剪灯:“我去见二小姐,你在家带孩子,把我刚换下来的衣裳洗了,再给孩子洗个澡。”
......
赵时晴看到剪灯时很高兴:“剪灯姐姐,你来京城这么久了,也没来找我!”
剪灯上前抱了抱她:“长高了,胖了些。”
赵时晴眉开眼笑:“卫刃哥和你家小毛头呢?”
“留在家里了,改天再带他们来,我过来是有一件事......”
......
原本剪灯是不想打扰赵时晴的,可是现在她需要有个能做主的人,大郡主远在梁地,虽有信兵,但是一来一回也要几日,而赵时晴就在京城,且,这件事二小姐也有参与,因此,剪灯便找来了。
赵时晴一听就来了精神,下个月她要和萧真一起去童州,能在走之前做点事,何乐而不为?
赵二小姐最烦的就是无所事事,这两天就是这样,她很闲。
问青回到地牢里,魏雅儿正眼巴巴等着她。
见她回来了,魏雅儿问道:“梁王府的长史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问青心道这人的脸可真大。
你当你是谁啊。
但是她还是把剪灯教她的话学了一遍,魏雅儿骂道:“真是个没用的奴才,白白得了本县主的金步摇,却连句准话儿都得不到,没用的废物!”
问青翻个白眼:“我至少还能出去,你呢?咱俩谁是废物?”
魏雅儿抬手想要打她,问青闪身躲开,魏雅儿大怒:“贱人,你还敢躲?”
问青呸了一口,转身出去,不再理她。
魏雅儿骂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怔了怔,这才想起,从她醒后直到现在,她没有吃过东西,甚至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问青你这贱人,去给本县主拿起吃食!”
可是魏雅儿等了很久,不但没人给她送吃食,就连问青也没有出现。
她试图想把门打开,可是门在外面锁住了,她只能徒劳地坐在床上。
忽然想起,魏无病那个死病鬼就是在这张床上和那些男的女的鬼混。
她顿觉一阵恶心,连忙从床上跳起来,这一刻,她忽然怀念起刑部大牢了。
那里至少还有吃有喝。
次日,问青仍然没有出现,无论魏雅儿的骂声在地牢里回荡,直到她没有力气再骂了。
她太饿了,上一顿还是在刑部吃的,没有油水的素炒白菜和糙米饭,很难吃,但是也很顶饿。
第三天,魏雅儿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了,她虽然嫌弃这张床,还可是忍着恶心躺在床上,自从那日问青走后,那扇门再也没有打开过,问青没来,其他人也没来。
魏雅儿很担心,她担心问青也像其他人一样逃走,她更担心,魏家的人忘了她还在地牢里。
她会被活活饿死吗?
与饥饿相比,黑暗更令她恐惧,原本那盏晕黄的小灯,耗尽了最后一点灯油。
黑暗中的地牢,如同地狱,明明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可是魏雅儿却能听到无数声音,女人的哀求,少年的哭声,甚至还有魏无病的笑声。
她又一次看到了瓷器街的那个姐姐,这一次,少女没有哭着求她,而是看着她笑。
魏雅儿从噩梦中惊醒后,再也不敢闭眼。
她大睁着双眼,直到眼睛酸痛不得不闭上。
可是刚一闭上眼睛,她又看到了魏无病。
魏无病也在对她笑,那笑容竟然和那个少女一样诡异。
她想说你不是被我害死的,可是魏无病却没有给她机会,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魏雅儿从窒息中醒来,原来是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压在了胸口上。
清醒后的魏雅儿终于不再吵闹谩骂了,她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了。
第四天,就在魏雅儿以为自己就要被饿死的时候,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问青手里提着一只灯笼,声音冰冷:“梁王府的人来了,可是大老爷不同意让他们把你带走。”
魏雅儿怔住:“为什么?”
问青冷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害死了大少爷,你当然要受到惩罚,大老爷不会让你好过,你这辈子完了!”
魏雅儿如遭雷击,但是她知道,问青说的都是真的,她的父亲会这样做。
“问青......你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来京城前......家里......家里把你们这些人的......卖身契......全都交给我了......”
问青当然知道,她们命如草芥,她们和街上的流浪狗的区别在于,她们有卖身契,狗没有。
“我知道。”问青淡淡说道。
“你,你想要回卖身契吗?”魏雅儿虚弱地问道。
“想,你能给我?什么条件?”问青很上道。
“帮......帮我离开这里。”魏雅儿说道。
问青想了想:“可以,但是我要先把卖身契拿到手,否则到时你不认帐怎么办?”
魏雅儿在心里暗骂贱人,可是此时此刻,她能利用的只有这个贱人了。
她只能强忍着怒火,就像那只金步摇一样,必须要让这个贱人尝到甜头。
“可以,我先给你卖身契......事成之后......再给你一对金锞子。”
问青终于有了精神:“两对金锞子,我知道你有很多金锞子。”
“好,成交!”别说两对金锞子,就是再加两对,魏雅儿也会答应,只要她离开这里,就有办法转危为安,到时就把问青这贱人千刀万剐!
两对金锞子,就当是给这贱人买纸钱的。
像上次一样,魏雅儿给关嬷嬷写了一张字条。
魏大老爷正在处理魏无病的身后事,他虽然恨不能宰了魏雅儿,但是魏雅儿有县主的封号,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把她关进地牢,任她自生自灭,她若是撑不住,就这样死了,那就皆大欢喜。
魏雅儿不想死,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有县主封号,魏大老爷就不会去动她的东西,她的金银细软和这些卖身契以前是由关嬷嬷和梦青两个人管着,两把钥匙,梦青死后,这两把钥匙都在关嬷嬷手里。
也幸好关嬷嬷摔断了腿,没有被带去刑部。
关嬷嬷再次见到问青,得知要拿卖身契,关嬷嬷怔了怔,问道:“县主要做什么?”
这些天她不能下床,对外界的全部信息来自两个七八岁的小丫头,那两个小丫头所知甚少,关嬷嬷也只知道魏雅儿被软禁了,至于被软禁在何处,那两个小丫头不知道,她便以为就是府里的某个地方,压根没想过地牢。
问青说道:“县主被关在地牢里,梁王府来人接她,大老爷不同意,他说县主就是要死,也只能死在魏家。”
关嬷嬷脸色大变,她看着问青,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让那两个小丫头把问青的卖身契找出来交给她。
问青走后,关嬷嬷便让那两个小丫头,从小库房里取出一只匣子,她把那只匣子包好,思忖着怎么才能送出府去。
......
魏府治丧,夜里依然灯火通明,角门的门子却是心情不错。
这扇角门平时基本不用,因此,他平时也很闲,府里的几个懒的,也常常躲在他这里玩小牌,他也爱玩上几把。
今天他手风很顺,赢了一两银子,正准备去厨房给自己加个菜,一出门,就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