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那一眼（2/1）
林向生起身，缓步往内室走，
越往里面走汤药的苦味便越浓，将以往富丽堂皇的瑶华宫都衬得苦了几分，
她一步步走着，脑海中满是方才厅内众嫔妃的神情，看谁都有嫌疑，又看谁都没有嫌疑。
内室中，
丽昭仪躺在榻上，承德帝正端着药碗用银勺舀了往她嘴边送，
她躲了躲，吃力的扯开唇角，“陛下不必费心了，妾的身子妾自己清楚，已经不中用了。”
承德帝沉默的放下药碗，叹了口气。
“陛下不必惋惜，能侍奉陛下一场，已是妾的福气。”
她眼中丝毫不加掩饰的情愫，看的刚刚进来的林向生一愣，
她顿了顿，又悄声退了出去。
外面众后妃还在沉默的坐着，谁也没把她这个不起眼的容华放在眼里。
看来，丽昭仪突然的将死死讯对她们来说影响颇大。
她去后方捡了个绣墩坐下，还未坐实，瑾贵妃便开了口，
“皇后娘娘，不是妾说嘴，丽昭仪早上请安时还好好的，结果夜间便说不行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啊？”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她方才进去时特意看了一眼，
王沁瑶那张脸可不像是“要不行了”的样子，别是故意让太医夸大其词来争宠的吧？
同样不信的还有一众嫔妃们，只不过碍于身份地位，谨言慎行惯了，不敢第一个张口，
此刻见瑾贵妃开了头，立即纷纷出言附和，
“是啊皇后娘娘，丽昭仪身子一向不错，怎会毫无征兆的便说要、要不行了呢？”
“恕妾眼拙，并未在瑶华宫瞧见有太医侍候着，不知可让太医瞧过了？若真是有恙，不及时传太医，岂不耽误了？”
就连以往一向以丽昭仪马首是瞻的乐婕妤也免不了低声嘀咕：
“丽昭仪姐姐也真是的，想让陛下过来法子不多的是，怎能以这种晦气名头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娘娘，妾瞧着或许并非是丽昭仪有意争宠，这其中是否……”
“好了！”皇后抬手打断贤妃的话，“有陛下在，自不会放任嫔妃假病争宠，你们操心什么。”
就是因为陛下在，她们才会担心陛下包庇丽昭仪，
毕竟如今宫中若论起得宠，除了瑾贵妃，首当其冲就是她王沁瑶。
众嫔妃欲言又止，
上首的皇后却不再理会众人，直接仰面闭目假寐起来，只手中不断拨弄着念珠发出零星的声响，
一侧瑾贵妃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妃左右看了看也垂下了头，和妃更不必说，向来都是非必要不开口的，
眼看这些高位皆是如此，后方低位嫔妃们也渐渐歇了声音，
殿内彻底静下来。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就在众人耐心即将散尽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啜泣声，
随后像是被这道啜泣声传染，迅速变成一片的啼哭声，
紧跟着一个小宫女跌跌撞撞的跑出来，朝着皇后“噗通”跪下，
众嫔妃的视线顿时黏上去，死死盯着她，
“回禀皇后娘娘，丽昭仪娘娘、丽昭仪娘娘仙逝了。”
殿内一片死寂，瑾贵妃抬头茫然的望了望内室的方向，
王沁瑶那个贱人竟真的死了？就这样、死了？
林向生暗叹一口气，动了动唇，感觉喉咙间像是堵上了什么，涩的发苦。
丽昭仪是死在承德帝怀里的，妆容完美无缺，容貌艳丽更甚往日。
众人皆暗道她有福气，
宫中女人悄无声息死去的不知凡几，更多的还是惹怒尊位或犯了罪被圣上厌弃后，苛责至死，
如丽昭仪这般死在最得宠又最貌美时候的，极少。
底下小宫女禀报完便跪在原地低声抽泣，
皇后手上的动作微顿，轻叹一声，摆手示意她退下。
宫女哽咽着退下了，周遭还是静悄悄的，
良久，贤妃先开了口，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泪水，哽咽道：“丽昭仪年纪轻轻的突然暴毙，倒是可惜了，还请皇后娘娘节哀。”
“只是不知丽昭仪妹妹会以什么位分下葬。”
人都死了，谁也不会再在这种事上挑嘴，就连以往视丽昭仪为眼中钉的瑾贵妃此刻都未开口。
皇后按了按眉心，扫她一眼，“等会听陛下吩咐便是。”
见皇后不耐，贤妃暗自后悔不该此时开口，顿了顿用帕子捂着脸垂下头去，不再多嘴。
厅内再次恢复寂静，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响动，众人回眸，便见承德帝面无表情从内室走出，
“陛下。”众嫔妃纷纷起身行礼。
承德帝却看也未看她们，“晋丽昭仪为丽妃，以贵妃之礼安葬。”
这下就连瑾贵妃都要来给丽昭仪来哭灵了。
也不知丽昭仪泉下有知，见到这昔日死对头也要来祭奠自己，会不会开心。
林向生微微抬头，却不想正对上承德帝深不见底的黑眸，
不同于以往的戏谑或不明意味的笑，那其中情绪之复杂着实让她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张了张口，可尚来不及说些什么，承德帝便收回视线，甩袖离去。
丽昭仪的死明显不对劲，但上面两位主子均未没发话，众人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有不长脑子的在背后议论了两句，隔日便被皇后以不安于内的名头打了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下去，人没死也只剩下了一口气。
林向生跪在一片缟素的瑶华宫中，隔着层层人影看向场中央的棺木，
棺木前的火盆烧的正旺，火光映在每个嫔妃的脸上，是晦暗不明的红。
“主子，良婉仪和李才人去了。”身后点星低声禀报。
“不过是小小的婉仪和才人，不必理会。”
她未张口，前方同样听了奴才禀报的乐婕妤倒是先开了口。
这一声不高不低，但却在鸦雀无声的灵堂中格外醒目，
瑾贵妃向后扫了眼，讽刺的笑笑，“纵使良婉仪和李才人有错在先，但终归与你我同为后宫姐妹，倒没想到乐婕妤说的好似小猫小狗般随意。”
乐婕妤张了张口，终究没敢辩驳，
如今她的靠山没了，她自然不敢再轻易对上瑾贵妃，只好忍了。
林向生给了点星一个眼神，点星会意退下。
乐婕妤其实说的没错，
不过是两个地位嫔妃，又是因嚼舌头被罚才死的，确实不必理会，
但乐婕妤错就错在，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