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借题发挥(1/1)
正当爱丽丝在为了自己未来的利益而舍命拼搏之时,她所效命的特蕾莎皇后,同样也沉溺在自己的“事业”当中。
当然,身为皇后,她不需要考虑金钱名利,她所在意的事业,是更加宏大也更加抽象的文化艺术事业。
具体来说的话,就是卢浮宫的扩建、以及与杜伊勒里宫的联通工程。
卢浮宫原本是法国王室的旧王宫,但是后来因为路易十四兴建了凡尔赛,王室举家迁居到巴黎城外,于是卢浮宫就被弃置。后来,为了物尽其用,于是王室又把它当成了存放王室艺术品珍藏的地方,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整个欧洲规模最大、藏品最丰富的艺术品中心,直到未来几百年都还享有盛名。
卢浮宫的建筑俯视起来像是一个凹字型,而离它不远处,还有另外一座宫殿——杜伊勒里宫。
于是,在波旁王朝开创时期开始,国王们就琢磨着把卢浮宫凹字型的两翼向两边继续延伸,修建两条几层楼的长廊,然后和几百米外的杜伊勒里宫两翼联通,形成一个超大型的口字型宫殿群。
不过因为国家当时草创百废待兴,所以国王也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等到了路易十四把一家迁到凡尔赛之后,这个方案更是被束之高阁。
大革命爆发之后,革命群众把路易十六国王一家从凡尔赛强行带回了巴黎,而杜伊勒里宫就成为了王室一家居住的地方。
等到了拿破仑上台之后,这里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拿破仑一世皇帝时期的皇宫。
心气极高的皇帝,并不满足于皇威被限制在狭小局促的杜伊勒里宫当中,他琢磨要扩建这座王宫,以此来向世人昭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于是,他又捡起了这个“联通”方案。
然而由于帝国时期战乱不断,再加上拿破仑自己在位时间不够长,所以这项工程仅仅开了个头就无疾而终了。
到了现在,拿破仑的继承人上台了,而且帝国的局势已经稳固了下来,皇帝的后人,终于又想起要拾起先皇的宏愿了。
【在历史上这座工程只完工了西侧的一半,然后因为杜伊勒里宫在1871年巴黎公社时期,被革命群众焚毁,所以连廊也遭受到了严重破坏,最终成为了卢浮宫和杜伊勒里花园之间的一段残迹】
特蕾莎是这项工程背后最大的支持者。
她倒不是贪图什么宏伟宫殿,而是希望建成这座联合宫殿之后,把它变成巴黎乃至整个世界的地标性建筑,并且在其中安放整个国家最珍贵的那些历史遗物和艺术品,供全体国民随时近距离瞻仰。
而且,等以后在巴黎举办世界博览会(这个东西还是艾格隆无意间透露给她的),就让这座宫殿成为博览会的主要会场,进一步成为全世界瞩目的文明精华。
对特蕾莎来说,个人享受反正她已经经历过太多,已经无足轻重;她更在意的是精神世界上的满足——也就是对艺术的爱好的满足,以及青史留名的满足。
所以,在工程被确定之后,特蕾莎就亲自主抓,担任项目委员会的主席,除了建设设计方案之外,她还在百忙当中亲自拟定了设计图当中,日后那些重要藏品的展厅位置和名字——这对她来说,也是闲暇之中的极好消遣。
可想而知,有皇后作为后盾,这项工程也成为了举国瞩目的一号工程,受尽了期待以及……谩骂。
有人骂也很正常,毕竟波拿巴家族从来不缺乏政敌,之前受制于政府的高压,很少有人能够公开指责皇室,而现在,许多人就是希望用讨论工程的方式来指桑骂槐,攻击皇室。
这些攻击有些很委婉,有些为了博取名声则非常激烈,指责皇室挥霍无度,才刚刚登基就撒钱修宫殿,甚至还有人暗搓搓拿当初那位断头王后来举例,嘲讽特蕾莎是又一个奥地利败家娘们儿。
对于那些委婉的指责,特蕾莎可以不当回事,但是那些措辞极其过分的攻击,特蕾莎就难以忍受了。
——毕竟,出于历史禁忌,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和上一个“挥霍王后”相提并论,尽管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她的姑奶奶。
1793年,可怜的安托瓦内特就是在巴黎的协和广场上身首异处的,离杜伊勒里宫也只有几百米距离。
这些攻击,终于激怒了特蕾莎。
怒不可遏的她,这次终于不再打算忍耐了。
今天,借着来卢浮宫视察工程、欣赏艺术珍品的机会,特蕾莎把基督山伯爵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埃德蒙,最近的报纸你看了吗?”在见到伯爵之后,特蕾莎直接就把几份报纸扔到了他的面前,“他们用无中生有的指责,污蔑我的名誉,损害皇室的尊严,是可忍孰不可忍!”
埃德蒙拿起这些报纸,粗粗浏览了一遍。
其实作为艾格隆监控民间舆论的帮手,他当然早就知道这些报纸的攻击之词,只是,到底该怎么处理,他却犯了难。
虽然如今已经是一位贵族,一位“朝廷命官”,但是他在内心当中还是没有完全脱掉原本的草根心态,在他看来,普通人骂一骂朝廷骂一骂皇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完全没必要大惊小怪。
生活已经如此不易了,难道还不让人发泄发泄?
况且,能在帝国的监控之下生存下来的“喉舌”,都有几分规避审查的本事,直接辱骂攻击皇室的话当然没有人敢写,只能含沙射影阴阳怪气(比如拿断头王后来暗讽特蕾莎),而这就更加难以名正言顺去处理了。
总不能因为有人痛骂前朝王后就说犯罪吧?那也太过分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帝国既标榜主权在民,也标榜“言论自由”,这也是皇帝陛下从登基开始就承诺的东西,他在陛下没有发话的时候,他也不想去做这个压制民权的恶人。
陛下自从登基以后,不断地加强政府和宫廷的集权,颇有大权独揽之志,唯独在言论和舆论方面,却是出奇的宽宏大量,哪怕有人在群众集会甚至议会发言当中指责他,只要不是搞人身攻击,只攻击某条具体的政策,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全当没听见。
这种“雅量”,可不是每位皇帝都拥有的,至少他的父亲和外公都做不到。
“皇后陛下,我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情,这些耍弄笔杆子的人含沙射影,引导舆论,着实可恶!”他先附和特蕾莎骂了一声,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劝阻特蕾莎,“不过,他们的煽动,只能影响到一些不明就里的无知愚氓,社会大众完全能够理解您的心意,您根本不必和这些跳梁小丑计较——”
“正因为是跳梁小丑,所以才更应该防微杜渐。”特蕾莎并没有吃这一套,反而是立刻驳斥了伯爵的说法,“要谈历史的话,历史教训不就是摆在眼前的吗?当年安托瓦内特王后承受了多少跟她无关的指责?又有多少谣言给她泼脏水?就连跟她完全无关的项链诈骗案,人们都怪罪到了她的头上!无疑,她确实有她的毛病,但是这种肆无忌惮的攻击,不光让她蒙受不白之冤,更是因此消解了王室的权威,让人们不再效忠于他们眼里堕落的王室……难道你希望往事重演吗?”
说到这里,特蕾莎的目光又变得严厉了几分。
“埃德蒙,难道你在糊弄我吗?”
被皇后这么一说,埃德蒙瞬间冷汗直流。
一直以来,特蕾莎在他眼里都是庄重亲切、温文尔雅的形象,他没想到,她发起脾气来这么压迫力十足,更没想到为了这事儿她会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皇后陛下……”他试图为自己解释了。
“不必再解释了!”特蕾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伯爵的话,“要么就是放任不管,任由他们败坏我和皇室的名声,动摇皇室的威望;要么就是正本清源,维护我的名誉,这两者之间你认为应该选哪一个?”
“我当然选后者,陛下。”埃德蒙只能低头认错,“抱歉,皇后陛下,是我想得太少了,我没有足够的危机意识,以至于让小人得逞……”
嘴上道歉当然不够,重要的是行动。
他原本不想管这种事,然而,现在特蕾莎发火了,那么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虽然在他眼里,特蕾莎的权威不如陛下,但作为自家主母同样是不能违背的。
那到底该怎么做呢?明晃晃地去查封报社或者抓人,动静太大,而且与陛下的执政方针相违背,在陛下亲自同意之前,是万万不可行的。
所以,就只能搞点私下里的小动作了。
比如,清查报社持有人的税务情况;清查每个人的背景和政治污点;比如散播不利于报纸的谣言,影响报纸订阅啊,甚至可以暗地里雇佣一些地痞流氓,在物理上骚扰报社……只要敢想,总会有办法的。
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
而现在大动肝火的皇后陛下,显然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唉……所以又要多一条额外任务,得加班加点连轴转了。
他在心里哀叹。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既然吃了这对夫妇的俸禄,那就得给他们好好干活。
于是,埃德蒙连连向特蕾莎保证,一定尽快搞定这些报社,消除舆论上的负面影响,这才让特蕾莎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
不过,直到最后,伯爵还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一贯和气的特蕾莎,会为了这种小报搞得这么大动干戈。
他当然不可能知道,特蕾莎之所以这么大动阵仗,一方面固然是真的被气到了;但另一方面,也是故意借题发挥。
自从她来法国之后,法国人民一直好像都对她有意见,明明她已经非常努力试图讨好民众,几次三番委曲求全,但是人民对她的态度还是颇为冷淡。
每次和艾格妮丝一起出去,她都能够明显感受到,对她的欢呼更多只是礼貌性的,但是对艾格妮丝,却能够获得发自内心的喝彩。
如此对比,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她不恨艾格妮丝(或者说现在大仇在前,都来不及恨她),毕竟艾格妮丝也没做错任何事,她只能把怒火撒到了这些不识好歹的法国人身上。
不亲近她也就算了,能保持基本尊重,她也可以接受,然而却还有很多人,借各种名义来攻击她,把她说得极为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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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些人是想要借攻击她来抹黑皇室,但即使知道,心里也很难接受。
而且,和丈夫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微妙,更加磨损了她最后的耐心。
当初对丈夫爆发过,现在她对这些法国人更加没耐性了。
既然一味委曲求全来讨好他们,只换到了这样的结果,那还不如来点硬的,让他们知道,不光皇帝不好惹,皇后陛下也不是可以随便乱说的。
她要杀鸡儆猴,树立皇后的权威。
至于这种权威以后拿来干什么,以后再说。
总之,绝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委曲求全,期待别人的怜悯了——丈夫是如此,法国人民也是如此。
基督山伯爵是她放出的第一条恐吓舆论的“恶犬”,但是,她心里也清楚,伯爵并非真正是她的手下,她只是从丈夫手里借用这条恶犬而已。
想要伸张皇后的权威,树立威信,她还需要能够信得过的自己人。
她并非没有渠道来培养这种亲信。
皇室基金的管理权在她手中,她握有巨额的财富,而卢浮宫与杜伊勒里宫的国家工程,更是让她可以随意驱使许多许多人。
而这些人里面,势必就有可以豢养的走卒,而这些“走卒”,他们的晋升和荣华富贵,都不是来自于皇帝,而是来自于皇后陛下,因此他们的效忠对象,自然而然也就只能落到她的身上。
说白了,玛丽亚能做的事情,她也能做,而且可以做得更加漂亮。
“整肃舆论”,借此来强化自身权威,是她踏出的第一步。
“贱妇,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在我手里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