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癌症的小叔和小伯母的故事（1/1）
望月住院期间，小伯母前来探望，方得知小叔已步入结肠癌晚期。前期化疗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损耗，如今药物已无法顺利输入体内。医生表示，继续住院治疗的意义已不大，只能通过药物维持生命。
小伯母偷偷抹着泪跟望月说：“这样拖下去，今年能不能过都不清楚。你们有时间就多过去陪陪他，让他高兴点”。
小叔患病的事，望月是知道的，记得还是表妹夫帮忙托了熟人，请到了最好的医生主刀，手术当时很成功，小叔的状况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善。虽然化疗与放疗很艰辛，但小叔也从未言弃，感觉状况还不错，望月曾多次前去探望，并安慰他。
“怎么就突然变成癌症晚期呢？”望月心中不禁充满疑惑。
因为体弱多病，爷爷奶奶最照顾的一直是小叔，最喜欢的也是年轻漂亮，有文化情商高的小伯母，疼爱程度已远超过自己的亲生子女，而小伯母提起爷爷奶奶也总是津津乐道。
“他们对我们关怀备至！子女众多，却能如此和睦相处，实在是不易！”
“指腹为婚，竟成就了郎才女貌的美好姻缘，真可谓天作之合！”小伯母由衷感叹。
“你爷爷严肃又倔强，幸好娶到你奶奶。像你奶奶这般完美无瑕的女性，这世上找不出几个！”
“每当你爷爷脾气爆发，奶奶总是轻声细语地安抚，最后还会温柔地提醒：‘别气坏了身子哦，我们全靠你养活呢！换做是我，可做不到！”小伯母感慨万分。
“若非一家人对我如此关爱，我早就与你叔叔离婚了！每当你叔叔自己懒散，还逼着我去做事时，我们便会争吵不休。这时，你奶奶总会立刻站出来，一边说道：“大家都辛苦了，去休息吧，我来，我来！”一边迅速地抢过活儿来做，让我们感到十分不好意思，争吵也随之平息。”
“我们能如此和谐地生活，实在要感谢他们！虽然与他们共同生活的时间最长，但他们很少干涉我们的生活。在困难时刻，他们不仅全力扶持，要求哥哥姐姐们伸出援手，还将房产留给了我们。为我们考虑得如此周全。”小伯母说着眼眶就红了。
小叔从小得了大肚子病，都说他不长命。后来不知被哪位神仙大夫无意间治好了，但一直体弱多病，家里人都特别照顾他心疼他。
小叔长相清秀，谈吐儒雅，可是个子矮，在那个年代被称做“三等残废”，但他自信自强，喜爱读书，还考上了大学，只是对爱情很执着。
由于爷爷的缘故，众多热心人士纷纷为小叔寻觅佳偶，从家境富裕、财力雄厚者，到容貌出众、风姿绰约者，各色人选应有尽有。然而，小叔在初次见面后，往往便杳无音信，再无下文。
曾有一位女孩，容貌清丽，气质温婉，小叔对她的印象颇佳。女孩随家人拜访了爷爷奶奶，与小叔相识后，也表示愿意进一点交往。女孩的父母还特意邀请小叔到家中共进晚餐，爷爷奶奶还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得知小叔已买好了婚房，女孩子和她家人都非常满意，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餐后，女孩便迫不及待地提出想要参观下新房，小叔欣然应允。然而，从新房出来后，小叔却突然与女孩子不再联系。当女孩的家人询问原因时，他竟以“暂时不想谈”为由搪塞，为此遭到了爷爷的严厉斥责。
某日，情绪被逼急了，忍不住脱口而出：“听说有新婚房就迫不急待的一定要去看，进卧室就往床上呈“大”字一躺，成何体统？我跟她很熟吗？还有没有一点家教？”
大家也就不好多语了，后面又介绍几个也都没下文。
有一次，真被爷爷逼急了，直接怼道：“要结婚你去结！反正我不想要！”
已步入而立之年，却尚未觅得良缘的小叔，已然成了家里人的心病。
有一次三姑父请大家去老家游玩，实则是想跟小叔介绍女朋友。在姑父的撮合下，大家安排了一次相亲。没想到小叔一眼就看中了小伯母，心中再无其他女子。
小叔不抽烟不喝酒，也无不良嗜好，除个子稍矮，年长小伯母几岁，也实在挑不出别的毛病。小伯母家里对小叔还是挺满意的，但小伯母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梦想着郎才女貌的美好爱情，说要再考虑考虑。
小叔着急地不停问三姑父情况到底怎么样了？三姑父总是笑着让他不要着急，说帮他再去打听打听。后来，好象听说是小伯母的母亲用几个姐姐的婚姻现实，劝说她低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小伯母比小叔小五至十岁，具体几岁一直没弄清，小叔坚持说只有五岁，但身份证与实际不符，小伯母就一直笑说被小叔骗了。
小伯母的家和三姑父的家很近，中间只隔了二户人家。小伯母的父亲是一位英勇的烈士，母亲勤劳坚韧，依靠微薄的抚恤金把一个儿子和四个女儿拉扯大，家里一贫如洗。她的姐姐们一个出落得比一个漂亮，却因家境所迫，不得不早早嫁为人妇。小伯母是家中的老小，毕业后没有马上嫁人，帮有钱的亲戚照看过一段时间的孩子。
提及往昔，小伯母的眼眸便泛起泪光，话语激昂，情绪难以自制。
“我是命不该绝，才得以幸存！幼年时，母亲要挣工分，天未破晓便离家，直至夜深才归。有一天很晚回家，发现少了一个孩子。在漆黑中寻找一番，呼喊数声并无回应，误以为被狼叼走。直到三天后，才在里面床角发现饿哭的奄奄一息的我，脚趾已被老鼠咬破了皮。我经常问母亲，为何当天没有找到就不管了？她心里愧疚，始终沉默不言。”
“我学习刻苦，以优异的成绩考进城里的高中，开始了寄宿生活。因为家境贫寒，交不起伙食费，我每周需徒步十几里山路回家，再背着十多斤大米和一小罐咸菜返校。母亲每月的资助有限，最多五元钱，只够买最便宜的青菜下饭。每月生理期更是雪上加霜，开销完只能吃白饭。那时的同学都十分善良，家境较好的同学有时会给予我们帮助，要不哪里支撑得下去啊？”
“你们条件好，不愁吃穿，这种日子有多难你们想都想不出来！”
“家里孩子多，我的姐姐们虽然长得好，但都没读什么书，最后都只能嫁给农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特别辛苦。现在过得好点的，主要靠种大棚菜，赚了些钱，但是也很不容易。”
“我不想过她们那样的日子，但又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嫁给你小叔。”小伯母说道。
虽然小叔婚后把工资卡和赚到的每一分都交给小伯母打理，但她总觉得心有不甘。特别是二口子下岗后，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跟着大叔去外地赚钱，孩子只能交给大姑姑带去大城市帮忙抚养。那时侯她常常后悔说：“如果不是自己家里太穷，你们家里人都对我好，绝对是不会嫁给他的”。
在大家的帮助下，他们最后来到大姑姑所在的城市奋斗，并买房安定下来，而爷爷去世前也把老房子留给了他们。
小伯母亲说她不后悔了，哪怕小叔得了绝症，她也会用心陪伴。
她平静地说：“看尽了人间百态，真心不后悔嫁给他了！他是真心爱我的，一辈子为了我们在打拼，赚的每一分钱都交给我来打理。对我的父母非常孝顺，每年给他们钱，还买穿的用的，对我的兄弟姐妹也很大方，唯独对自己却极其节俭。你们一家人都从内心尊重我，真心待我，我很感动。”
最值得高兴的是，多年后，小叔凭借精湛的技术成了一家大公司的技术部门领导，小伯母开了个小店，也是生意兴隆。堂妹学业有成，嫁给了条件不错且深爱的博士同学，他们的好日终于来到了。
家里人所有人都说着羡慕的话，小伯母也特别开心，一直说着：“终于熬过来了，不容易啊！”之类的话。
只是他们没想到，有一天小叔生病去医院，检查的结果会是结肠癌。他们更没有想到，手术这么顺利，治疗这么久，最后都是一场空。小叔的病只是越来越严重，最后到了晚期。
有一天，望月去看望小叔，小伯母亲送她下楼时偷偷拉着在外面讲了好久。
“很严重了，什么都不能吃，身上还水肿，走路也困难，药也打不进去。”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熬过今年的春节？”小伯母担忧地说道。
“先好好调养，别想这多！”
“等身体调好些，能打针了，就好多了。”望月安慰道。
过了二个月，望月接到三姑姑的电话，让她去小叔家玩。望月才发现小叔的身体更差了，她关心的询问，才知道小叔刚从医院回来不久，三姑姑是从老家来专程照顾他的。
“前段时间看他调养得好些了，检查各项指标平稳，医生说可以试着打点针，吃些药，如果没问题就可以增加点剂量。他吃了二天药，感觉可以，就自己加了量，后面感觉不太舒服。我让他先停下药，他偏不听，继续接着吃，结果胃部大出血到医院急救了好几天。”小伯母有点激动的说起来。
“谁不想活下来呢？他还不是想吃了药，快点治好病，免得拖累你们！”望月宽慰道。
“我也理解，但是已经这样了，真的急不了！”
“我也劝过他说，现在孩子学业有成，婚姻也幸福美满，我们的一生已经没有太多遗憾，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开心......”。
听到这里，望月就想起了自己的病，想起了曾经抑郁过的大女儿，还有正在叛逆期的小女儿，内心开始隐隐作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