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开解(1/1)

接下来的和谈,进行得很顺利。

皇上提出的十八项条件,除了每年向大梁纳贡三十万两白银之外,其他条件北齐都痛快答应下来。

一国向另一国纳贡,代表的是俯首称臣。

三十万两银子对一个国家来说并不多,侮辱性却极强。

北齐朝廷没想到,当初拿来羞辱南梁的手段,最后却砸在了自己的脚面上。

经过几轮谈判,周宸咬死不松口。

北齐使臣无奈,只好再次书信请示北齐皇帝。

结果北齐皇帝在朝会上一说,朝堂立马乱成了一团。北齐皇帝的几个皇子,也是暗自心喜、蠢蠢欲动。

墨云霄原本是皇帝内定的皇位继承人。

他战败被俘,北齐又因他签署战败条约,如果没有意外,北齐皇位已经与他无缘。

只不过一国皇子,断不能留在他国为质。

在经过一番激烈地争论和讨价还价之后,北齐答应每年向大梁纳贡三十万两白银,时限为十年。

并要求大梁释放此次两国之战中,被俘的北齐兵。

周宸急于南征,见好就收。

两国“愉快”地签订了和谈条约。

消息一传开,整个大梁一片沸腾。

只除了京城。

京城被齐兵围困大半年,城中物资紧缺,生活困难。城外百姓被齐兵不断侵扰,更是苦不堪言。

像噩梦一样沉甸甸压在百官和百姓心头的北齐营帐,在近些时日,陆陆续续被收起,搬到驴车上运走。

就像缠绕大半生的痼疾,一夜之间突然痊愈。

所有人的心情仿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京郊百姓百感交集,向北跪下,痛哭失声。

哭声像是传染病,一传十、十传百,渐渐连成一片,震天撼地!

五月初十,周宸亲率大军,正式南征。

从进入北关,周宸大军先是夺回丢失的关城,继而收回被敌军侵占的城池。

再与北齐签订条约、令北齐退兵止战,周宸已经积攒了足够的民心和声望。

故而大军南征伊始,便一路所向披靡。

凡大军过处,城中百姓和府官莫不出城相迎。周宸未曾动用一刀一箭、一兵一卒,迅速向京城推进。

而彼时的整个北关,正大面积进行甘薯、土豆和玉米的种植。

有了燕州府的成功案例在前,北关四省各州府县村,都纷纷从廖氏店铺购买甘薯芽苗和土豆玉米种。

燕州府有经验的老农也被其他州府请了去,指点种植。

曾经荒芜贫瘠的山岭地,如今种满了随风摇曳的小芽苗。

山坡上还有南瓜、辣椒等等。

在历时将近一年的战事之后,北关再次恢复了安宁和生机。

庄氏母女死后,廖赟向皇上递交了几次辞呈,都被皇上压中不发。

最后廖赟干脆不去上朝,在府里过起了闲云野鹤的生活。

皇上南征时带上了廖魁,将朝政交给了廖赟等几位大臣。

廖赟无奈,只好重新回归朝堂。

六月中旬,廖赟的妾室云姨娘生下了一个女儿。

孩子满月时,廖华裳陪着母亲去了太师府,见到了三月未见的大伯父廖赟。

廖赟老了许多,刚刚年过五十的人,已是满头银发。

整个人都清瘦了许多。

他坐在孩子的摇篮旁,看着孩子的眼睛里满目慈爱。可是看着看着,眼圈却突然红了。

原本正围着孩子说笑的众人瞬时噤了声。

廖赟察觉,无声长叹一声,对廖华裳道:“裳儿,跟大伯去书房,大伯有话跟你说。”

廖华裳屈膝应是。

庄氏母女的死,固然是她们自食恶果,可其中,到底也有廖华裳的原因在里面。

在廖赟生病那段时间,父亲廖魁几次要进府探病,廖赟都选择了闭门不见。

温氏有些担忧地看着女儿,廖华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与廖赟一前一后出了偏院,向前院书房走去。

路上廖赟背负双手,慢悠悠走在前,突然侧了侧身子问道:“裳儿之前,可曾怨过大伯?”

廖华裳想了想道:“那时裳儿年轻不经事,的确是怨过的。”

廖赟既然如此问,就证明他想开诚布公地谈。

一笔写不出两个廖字,廖华裳也希望能让大伯解开心结。

廖赟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他冷峻的眼眸微微回暖,许久之后才又问道:“此事,若依裳儿,会如何处理?”

廖华裳道:“裳儿见识浅薄,想不到更好的办法。那时转道卧虎沟,也不过是撞撞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太子,给太子提个醒。不至于让廖家在这场风波中,毁得太过彻底。”

所以她那时的举动,与廖赟的目的,其实有些不谋而合。

只不过,廖赟当初想得最多的,是太子的重整旗鼓、卷土重来。

为了太子,甚至不惜牺牲整个廖氏族群。

而廖华裳考虑最多的,却是家人和族人的性命。

廖赟也听出了廖华裳的意思:自己与她的区别,一个是将权势和前程放在了首位,一个是将家人放到了前面。

廖赟声音有些哽咽了,“你大伯母和三妹妹,想来也是恨我,所以才会做出那些……”

“大伯。”廖华裳打断廖赟的话,“恨并不是损人利己、为所欲为的借口。”

她微微笑着问道:“大伯知道廖温吗?”

廖赟轻轻摇了摇头:在父亲去世之后,他每年都会让府中管事给族中送银子回去,自己却很少回鹤州。

大多数族人,他并不认识。

“廖温家的六婶,人人都道她心眼小、自私又狭隘、爱贪小便宜。当初,她因为恨廖家给她带来的灾祸,几次找侄女的麻烦。”

廖华裳笑了笑,“还因此挨了押解官兵的一顿鞭子。”

这算得上是雪上加霜了。

此事若放在庄氏母女身上,只怕不弄死对方,必定不肯罢休。

廖赟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廖华裳继续说道:“可是到了陶县安顿下来之后,六婶第一个摆起了烧饼摊,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那时侄女身中奇毒,也是六婶四处打听,为侄女寻到了至关重要的一味药。”

“往事已矣,今时如斯。若六婶一味沉浸在怨恨里,又怎会有今天的好日子?”

“六婶她,不认识几个字,却是有大智慧的人。是她教会了裳儿,放下,不是忘记,更不是懦弱,而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