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8章 送人(1/1)
“红营贼寇,就是要掘咱们的根子!要灭我中华道统啊!”一名老态龙钟、须发皆白的士人,用拐杖重重的敲击着地面,眼泪都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的坠在地上:“红营贼寇所行所为,非仅为夺地夺产,实乃是要彻底灭我士绅根基!毁我百年基业!他们要将这朗朗乾坤,变成泥腿子的天下!尊卑贵贱,荡然无存!”
“看看红营贼寇在江南搞得那些什么社会改造吧!奴仆敢打主子、儿子敢骂老子、女子也能登堂入室,甚至那些青楼妓女,都能堂而皇之的去学堂教书!纲常伦理,全都毁啦!那红营贼寇,就是披着人皮的禽兽!他们蛊惑人心,煽动贱民,是要把千年礼乐、圣贤之道,连根拔起,是要灭我中华千年文脉道统!”
那老士人猛地站起身来,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旁边仆人连忙捶背,那老士人强忍着咳嗽,恶狠狠的说道:“山东乃圣贤教化之地,万不可让此等禽兽玷污侵染!我新城王氏乃是山东望族,更该出来护卫圣人教化之地!在下已经与益都冯氏、诸城刘氏等山东望族商议好了,只要姚大人开口,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对对对,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旁边一名身躯肥胖,额头上却冷汗涔涔的官员赶忙接话,不停的点着头,声音里的急切和恐惧怎么也压不住:“大人,红营贼寇占据江南江北,漕运也就停了,下官家里和在座诸位相比根基浅薄,就是靠着这漕运攒下一些身家,然后出钱捐了这河道官员入的仕,漕运一停,不仅下官手这差事眼见着要丢了,家里头也是损失惨重。”
“而且红营在江南鼓动漕工船工造乱,将那些河道官员、漕帮头目统统拉去公审,还有什么改造之类的折磨,听说漕帮的黄帮主现在还在江宁城里头扫街呢!没有逃脱的河道官员,好比那南河河道总督靳大人,听说也被抓去公审,若不是有修河护堤的功劳,怕是也要被抓去不知何处改造了。”
“下官.....说实话,实在是没什么功劳,借着这漕河捞钱的事却没少干,而且大伙也知道,这一条漕河,多少漕工和沿路州县百姓受苦受难?万一红营贼寇打过来,莫说保着家产了,下官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那官员浑身微微发着抖,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了起来,忽然跪倒在地:“只要能保住山东,下官愿意奉上全部家财!下官在朝廷也算有些关系,官面上大人有什么吩咐的地方,下官一定全力协助!”
“只求大人能守住山东,守住山东!绝不能让那帮……那帮山贼顽寇过来抢咱们的家产、取咱们的性命啊!”
“对对对!只要能保住山东,我等江南遗民,愿献上所有携来浮财!”楼中众人纷纷表态,一时之间群情激愤,却又充满了末日般的绝望与疯狂:“我等山东官绅,皆愿奉献钱粮,姚大人只管说句话,要多少给多少,只要保住山东,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姚启圣却是一副闲淡的模样,满脸微笑着捧着茶盏,看着这些如同一群被逼到悬崖边、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官绅豪族,听着他们喊出来的数额惊人,几乎都要赶上大清一年岁入的金银钱粮,如同一个看热闹的旁人一般。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氏族老孔恩洪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姚启圣的表情,却始终没法从姚启圣的表情中获取什么有用的信心,只感觉他仿佛一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模样,皱了皱眉,低头沉思了一下,轻轻叩了叩桌子,楼中的喧嚣顿时消散不见,孔氏在山东扎根多年,又是圣人后裔、天下文宗,山东的官绅士人,自然大多以孔氏马首是瞻。
姚启圣也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等着这位孔氏族老发话,其他官绅士人喊出多少钱粮、多么激烈的口号,都算不得数,只有孔家开口确认了,这送钱送粮的事才算是彻底的定下来了。
孔恩洪没有起身,但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袍服,似乎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维持着和姚启圣一样的平静,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圣裔的威严:“姚大人,孔府世代尊奉朝廷,守护圣道,然今逆贼猖獗,毁我南宗,谤我先圣,欲灭我华夏文明之薪火!此乃亘古未有之浩劫!”
“红营贼寇在江南拆除孔庙、毁灭圣像,又将南宗苗裔尽数逮拿公审,把南宗连根拔起,还说什么‘打倒孔家店’、什么‘批判旧道德’,名为尊孔,实为灭儒!此等贼人,可谓古往今来第一大恶,乃是要彻底毁灭我中华之文明,以禽兽代人伦!”
“红营贼寇倒行逆施、侮辱圣人圣学,在江南亦引发种种动乱,江南士林奋起反抗,奉圣像哭陵哀告,却为红营贼寇尽数逮拿,妄图以此堵塞天下悠悠众口!孔氏为圣人后裔,眼见如此,怎能反不如江南士林奋勇?圣人之道,孔氏不卫护,还能让谁人来卫护?”
“孔府虽清寒,只有一些薄产,但为护圣林,卫道统,愿毁家纾难!孔氏家产皆可奉与大人用以劳军,若有不足之处,大人尽管开口,钱粮金银、铳炮兵甲、民夫畜车,孔氏皆会尽量为大人筹措,不用大人劳心,大人只需一心抵御红营贼寇、护卫江南便可!”
孔恩洪顿了顿,见姚启圣依旧是一副闲淡的模样,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终于是下了重注:“山东的团练新军,是孔氏一手操办,三万余人,皆装备精良,将官监纪,皆为孔氏宗亲,虽然不如大人的淮勇和忠勇公的皖勇精悍善战,但也算是山东本地最为忠勇敢战的一支兵马,各省团勇新军之中,战力仅次于淮勇和皖勇,孔氏愿将鲁勇指挥之权完全交给大人,只要能保住山东,这三万鲁勇,完全供大人随意驱使。”
姚启圣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咧嘴一笑:“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