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小猫艺翱（1/1）
在连卓卿的商务车里，气氛有一丝尴尬。
老苏开着车，副驾驶上坐的是皇甫鸿鹄。中排两个座椅，左边坐着连卓卿。右边居然是阿泷在西湖边洋快餐等莫艺翱时见到的商务套装美女，一米九的阿豪蜷缩在第三排
犯下大错的老苏一言不发，被摄心术迷惑的阿豪浑浑噩噩，连卓卿脖上套了个U型枕，座椅放倒一半，闭目养神，美女拿着一台平板电脑，浏览邮件，时不时与连卓卿低声言语几句，连卓卿只是点头。
皇甫鸿鹄瞄瞄开车的老苏，又从后视镜里瞅瞅连卓卿，摇摇头叹气，欲言又止。
车里又沉默了一会，皇甫鸿鹄终于忍不住发声，“那啥，苏总，你能腾个手帮我把眼镜挪上去不，出汗了……”
皇甫鸿鹄把双手抬了一下，只见他双手被塑料捆扎带牢牢绑在一起，甚至两个拇指还被用小捆扎带绑上，确实难以动弹。
老苏并没有搭理他，倒是连卓卿身边的美女施施然解开安全带，右手扶着副驾驶椅背，上身探到皇甫鸿鹄身旁，伸出左手，葱白似的纤长手指伸向皇甫鸿鹄眉间，捏住护目镜，往上轻抬，挪到额头。之后还扯了一张纸巾，擦了擦皇甫鸿鹄头上的汗。
皇甫鸿鹄应该是完全没料到这样的发展，美女过来时就已经有点懵，目光也不知道该往哪落，美女的脸，白皙的脖子，敞开两颗衬衫纽扣的胸脯，离他都很近，呼气带着香水味像是在抚摸他的脸。
待美女回到座位，他才飞快地扭头向她回应一个笑脸，并说谢谢，又触电般转回来，表情不自然地强做镇静。
“我说连总，再怎么说我还是你的员工呢，你也不用这么防着我吧！”
“你说呢？换成我隐瞒身份，在你身边潜伏半年，你慌不慌？”
皇甫鸿鹄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已经足够有诚意了，没有偷袭你，你要绑我也让绑了。再说，我也怕你会突然杀了我，夺我黄绳啊。”
“哼哼，黄绳固然是我想要的，但，既然你说你有更有价值的东西，我权且信你。”
“那就对了嘛，咱们各取所需，合作愉快多好。”
“你要什么？”
皇甫鸿鹄抿了抿嘴，“连总，你三十岁吧？”
“是。”
“我比你年长十岁、快十一岁吧，我来你公司上班，并不是故意卧底，我当时是真的在找工作。”
“哦？”
“不瞒你说，我那时失业好几个月了，我是去你公司附近面试时，偶然看到苏总，出于好奇心和……御妖者的本能，我跟着他找到了你们……哦，咱们公司的办公室，然后我就投了简历。”
“哈哈，老苏，你的狐狸尾巴没藏好。”
皇甫鸿鹄控制住不去看老苏，他知道老苏此刻肯定也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皇甫鸿鹄接着说：“我在上海没房，房租快交不起了，没成家，没女朋友……连总，我的家族，不允许利用御妖能力牟利，一分钱也不行。”
“所以，你看到我这么有钱时，心理不平衡了。”
“没错。”皇甫鸿鹄眼睛有些微微发红，“我要的很简单，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还要……”皇甫鸿鹄眼神飞快地往美女的方向斜了一下，“……女人。”
“没问题，只要，你确实像你说的一样有价值。”
阿泷双掌并拢，四颗魂珠并列摆在掌心，白色的铁羽鬼车，绿色的树妖桂姑娘，红色的火猫妖，以及新获得的旱妖鸣蛇，蓝色。
“我注意到，鸣蛇每次发动技能前，都会停下来，扇翅膀，张嘴发声。所以，我瞅着它停在空中的时机，一巴掌扇过去，我心里想的是，它的妖形是咖啡，我这一巴掌，就算不能把他魂魄打出来，料它也禁不住。”
“确实，刀枪剑戟都伤不了水做的妖形，但偏偏防不住御妖使一个巴掌，哈哈。”蜃爷乐不可支。
“蜃爷，鸣蛇属水，所以魂珠是蓝色，猫妖属火，红色，树妖属木，绿色，对吗？”
“没错，少爷的逻辑很清晰，御妖使封印的妖物魂珠，会呈现出此妖的魂质。就是这只妖物自身的妖力更接近哪种物质。”
“那鬼车魂珠的白色代表的是？”
“少爷你之前唤醒过鬼车对吧？”
“对，那会我手上就他一只妖可用，在地下室实在没招，突发奇想用钞票做它的妖形。”
“少爷你可够败家的，那地下室里的钞票，你老祖也是花了多年心血积攒。”
“啊这……”阿泷紧张地瞄向老祖。
“泷儿你别在意，我人都死了，那些你爱怎么祸祸都行。别说用钞票，就算你用那些黄金钻石来炼妖也无所谓。”
“哈哈哈，跟少爷开玩笑罢了。”
“老祖你说黄金？莫非白色的魂珠是……”
“没错，是金属。”蜃爷仍带着笑意。
“泷儿，肉身炼妖最易，木次之，水再次之，能用火练出妖形已是罕见，用金，老夫和父兄都试过，从未成功。我们也遇到过修成金身的妖物，试过死斗后成功收服，但再无法为它练出金身妖形。”
阿泷叹了口气，“可惜了，不过我也不敢唤醒鬼车鸟了，上次它敌我不分，根本不听我指令。”
“是这样的，泷少爷，魂珠不仅是妖物魂魄的容器，某种意义上，也是牢笼。”
“啊？牢笼？”
老祖点点头：“我们收服妖物之后，饲养在魂珠之内，妖物魂魄以御妖使的妖力为食，暴戾之气会日渐消解，待妖物接受御妖使为饲者，便会心灵相通。”
“有点像养宠物……”
“可以这么说，人类花了很长的时间，挑选和驯化野生动物，才有了今天的家禽家畜。像我这样毫无战斗力，甚至野外生存能力已经退化的妖，实际跟宠物没啥区别。”蜃爷言语间带着自嘲。
“蜃爷，对我来说……你是家人。”老祖说得缓慢却坚定。
“你也好几百岁人了，以前可没这么肉麻。”
“以后……也请你把泷儿看成家人吧。”
此时筀将军挎着工具包带着满身油污走进来，“冷藏车撞坏了，但车厢制冷我修好了，稍微改装了一下，把制冷压缩机的供电接到屋里的电源上了。”
阿泷看到筀将军愣了一下，不是因为油污，而是看到筀将军双肩上支愣着两支胳膊。
“哈哈，筀将军你也因泷少爷的妖力升级了嘛！”蜃爷很兴奋。
“四只手修车更方便。”筀将军原来的手抓住肩上的胳膊，掰了下来，两只胳膊离开身体迅速缩小到竹偶人的尺寸。筀将军将缩小的竹胳膊丢进工具包。
“谢谢你，筀将军。那莫家祖孙的身体还是放冷藏车里吧。”
“喵……”
听到猫叫声，阿泷竟然慌乱起来，他并没有想好怎么跟莫艺翱解释这个状况。
小猫已经睁开眼睛，立起脑袋，先看到的并不是阿泷，而是筀将军，小猫嗷地一声，从桌上弹起，阿泷眼疾手快，接住小猫，揽在怀里，直呼“别怕！别怕！”
小猫扭头见是阿泷，惊觉是被阿泷抱在怀中，发出了“哎呀”的女子声音，四肢一挣扎，爪子挠疼了阿泷，阿泷手一松，小猫发力一蹬，从他胸前跃到桌面，两后腿着地试图站稳，却向后翻了一跟头，趴在桌上，似乎有点晕。
“艺翱妹妹，看清楚，我是幺煜泷，别害怕。”
小猫迟疑了一下，怯生生地慢慢扭头，环顾了一下房间，满身油污的刺头竹人识趣地后退两步，一个古人装扮的老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地上有台遥控玩具车，上面是一个接近煤气罐大小的蚌，蚌壳闭合，微微敞着条缝，房间四周都是书架，只有幺煜泷是看起来稍微正常且能让女孩有安全感的存在。
小猫嘴巴张合了两下，没有声音，急得她将嘴巴尽力张到最大，发出“喵”的一声，把自己吓一跳，前腿想要去捂嘴巴，上身又失去平衡“啪”地拍到地上。
“蜃爷，艺翱妹妹不能说人话了。”
“她只是还没适应猫的身体，你也可以通过黄绳跟她的魂魄对话。”
阿泷伸出手，小猫见状向后躲了一下，阿泷立马缩回了手，“还是不要了，她现在已经是活的了。”
“哥……哥哥……喵”声音纤细而柔弱。
“太好了，艺翱妹妹！”
小猫仰头看着阿泷，眼神里仍满是疑惑，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爪子，把爪子举起来，确认了是自己的，又慌乱地“喵喵”叫起来。
“别慌！别慌！”阿泷嘴上喊着别慌，动作却是十足的不知所措，张着双手，却又不敢去触碰小猫，只得抽搐式地摇摆。
“喵！镜……镜子……”
“啊？你要……”
“照镜子……”
阿泷更加手足无措，只得用眼神求助蜃爷。
“她迟早要接受的。”蜃爷回应道，“不过，这屋只有浴室有镜子。”
阿泷点点头，问小猫：“艺翱妹妹，你现在能走吗？”
小猫闻言，四足站起来，倒是稳稳站住了，想要迈腿，却好似学步婴儿般，后腿拌了前腿，摔个五体投地，只得趴在桌上无可奈何摇摇头。
“那，我抱你去浴室……”阿泷说完自己都难为情起来。
小猫也紧张起来，眼睛瞪得老大，阿泷缓缓伸出双手，小猫没有躲闪，只是屏住呼吸盯着越来越近的手。阿泷的手指纤细修长，从小老师同学都赞他有双巧手，他的巧手也不负众望，顺利考上大学的美术专业。
阿泷的手到了小猫跟前，小猫鼻子本能地凑过去，嗅了嗅，阿泷小心翼翼把右手探到小猫身下，手背贴着桌面滑到小猫两条前腿之间，不经意触到小猫，能感觉到小猫在微微颤抖，阿泷右手轻轻向上托住小猫胸口，隔着柔软的皮毛，小猫的心跳传递到阿泷的手掌心。
阿泷稍稍停了一下，看小猫没有反对，再把左手从小猫背上绕过去，探到小猫腹部，然后双手一起向上托起小猫。
小猫很轻，抱起来毫不费力。被举到空中时，小猫的前爪不自觉地划拉两下，似乎要因悬空失去安全感，然后两个前爪环抱住阿泷的右腕，指甲扎到阿泷手臂的皮肉里，他一声不吭，只是尽量保持稳稳地托着小猫。
是托，不是抱。阿泷没有把小猫靠在自己身上，他还特意弯腰收腹，不让小猫后腿碰到自己身体。并不是怕像前爪一样挠到，他在意的是莫艺翱的感受。
阿泷只在高中谈过一次恋爱，艺考补习班的女同学，亲密接触到亲吻拥抱为止，两人都很珍惜高考压力下相互支持的纯真美好。
现在莫艺翱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但阿泷眼里她仍是一个高中女生，是一个自己决定保护的妹妹。
阿泷把小猫托到浴室的镜子前，双手向前平伸，小猫前爪搭在阿泷右腕上，立起上身，与镜子里的小猫四目相对。
阿泷右手拇指和食指悄悄扣住小猫的左前爪，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莫艺翱接受不了自己的样子，他要立刻抓好小猫，就算被挠被咬也不能放手。
然而小猫的表现却出乎意料地平静，探出脑袋晃了晃，又用前爪挠了挠耳朵。
“泷哥哥，近一点。”
阿泷把小猫挪向镜子。
“我真的变成猫了……喵。”小猫伸出前爪去触镜子里自己的脸。
“嗯，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喵。”
“因为是哥哥害你变成这样。”
蜃爷的遥控车停在能看见浴室门的地方，听到里面的对话，蜃爷轻声对身后的老祖幻象说：“阿水，你第一次移魂转生时，看到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也不好受吧？”
“不止第一次……其实，每一次，我都不好受。”
“你从没跟我们说过。”
“说来干嘛？我移魂转生，好歹还能继续当人。”
浴室里有了动静，蜃爷和老祖赶紧停下来听里面的声音。
“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你变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