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咖啡馆。(1/1)

如梦又把最最底下那封信抽出来读:

“惜蕙吾妻,今天是你的头七,你不知道咱们的女儿她有多可爱,粉粉的小脸蛋儿。

说来真是奇怪,这么一个小人儿,我是既爱她又是恨她。

爱她是因为她是咱们俩的女儿。

我又恨她是因为,有了她你却永远离开了我。

你去了的这几天我常常恨着她,恨那么个小人儿,我更恨我自己。

恨我自己面对爱妻死去却无能为力,我好恨……好恨自己对死亡的束手无策、对死亡的无能。

可是,人就是那么复杂的东西,我仍然会忍不住想着;想着;想着如果一直就咱们两个人过日子多好,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唉……,可是我又不能不爱她,人的感情是真奇怪啊,你不知道她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只要一哭我就手忙脚乱的,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多亏有顾妈在,她很会照顾小孩子。

也不知道怎么的小孩子哭的撕心裂肺一般痛,只要顾妈一抱她竟然奇迹一般止住哭声了。

顾妈说这孩子好似和她有缘。

我不得不告诉你,我现在对她还是爱得的少恨的多。

顾妈总是念叨说我太狠心,叫她成了小可怜,娘没了不说爹也不见得多爱。

惜蕙啊;如果你还在就好了,你最懂我,我是太爱你啊,爱你爱到不允许任何伤害你,哪怕他是咱们的孩子。

可是这个小东西一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挑衅我的权威,把我最爱的女人给害死了。

唉……

但又能怎么样呢?

我又不能拿她怎么样,毕竟她是咱们的孩子啊。

此时此刻我终于品尝到人世间的爱恨交织是什么滋味儿……

一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我还得花空心血浇灌她,抚育她,我就是那样的心痛。

想你祖上时代为官,你的曾祖父在朝为官做正二品尚书,祖父是从一品侍郎,你的父亲也是从一品侍郎。

你的母亲同样出身仕林之家,他们把你养的那么优秀,而你却折在我江余松手里,这几天我每每想到你就心中满意愧疚,那么好的一个美人儿却死在我江余松手里,我愧对你的父母,愧对自己的心。

这几天我总是在想,假如哪一天我也到了九泉之下,我该怎么向我的岳父岳母大人交代。

他们那个如花儿一样的女儿却红颜薄命?

每每思及此我心底的羞愧几乎要将我吞噬,我几乎要自我了结追随你而去,可如果我这么做了咱们的女儿又该怎么办呢?

我好恨,好恨自己没用害死了你。

我也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想替自己狡辩,狡辩是因为你太完美了,完美到遭天妒,是老天爷不让你活。

这个念头使我感到可怕,我不敢往深了想,我要是真这么想我就觉得自己真是个浑蛋。

惜蕙,给我力量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是那么纠结,又是那么的手忙脚乱。

惜蕙吾妻,请原谅我不能追随你而去,我虽然恨那么个小人儿,但我必须把她好好养大,才能对得起你在天之灵。

你别恨我,我不是不爱你才不随你而去。

你就那么去了,我不能丢下咱们唯一的女儿不顾,她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好好把她养大以慰你在天之灵。

你明白我的对吗?

明白我的矛盾挣扎,明白我痛苦纠结,明白我的身不由己,明白我还得活着。”

如梦拿着纸笺,念着纸笺上的字,每读一个字都觉得心头绞痛。

原来爸爸这么多年对母亲的离世只字不提,原来是这些缘故。

如梦眼眶湿润,视线模糊,她痛哭不止,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妈妈呀……对不起……

如今爸爸和你应该在天上团聚了吧?

爸爸,爸爸,请原谅我无意害死妈妈,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害你和妈妈阴阳相隔。”

如梦抱着拿着信,哭的悲切,哭的抽噎,哭的窒息,哭的头昏目眩几乎晕厥。

她坐在地上背靠着书架,坐了许久许久,她哭的忘记了时间,完全不记得过去多久。

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望了望外面天色,昏暗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几乎没有光亮。

她朦朦胧胧的来到自己卧室,不经意瞥一下墙壁上时钟,已经是凌晨两点三十六分。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坐在床上,先是发呆后面她侧躺在枕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顾妈就在厨房忙活,把大家要吃的早点全部做好了,又吩咐秋桐去问云红是到客厅吃饭还是在屋里吃。

云红觉得今天精神不错就下楼到客厅用早点。

大家都没有去吵如梦。

用完早点秋桐陪着云红出门散步。

皓云来到江公馆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如梦已经梳洗好坐在客厅。

她似乎还陶醉在昨晚的悲伤里没回神。

皓云叫她都没回应。

顾妈还以为她病了,走到她跟前轻轻推她肩膀:

“小姐,梁先生来了。”

如梦抬眸跟顾妈目光相接了,失神的、有声没气的应说:“顾妈,我不饿。”

“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先生来看你了。”

“哦?皓云来了吗?”如梦抬眸瞧一眼皓云身影。

“如梦,你怎么了?你还好吗?”皓云接口道:

“要不要为你请大夫来?”

皓云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坐下,两个人面对面,皓云微微皱着眉满眼担忧。

因为他看到如梦的一双肿的跟两只水蜜桃那么大。

可以想见她哭过了。

瞬间引发他心底的自责。

他认为自己有责任让如梦开心,而不是总是陷在多愁善感里。

“哦”如梦情绪闷闷的,摇摇头嗫嚅着:“我没有不舒服,大概是没睡好的缘故吧。”

“没睡好?你昨晚有心事?”皓云更担忧了。

“自从爸爸去世,我哪一天没有心事。”如梦眼神一沉长长的睫毛半阖垂眸不再看皓云。

顾妈看看皓云,递眼色似乎在说让皓云宽慰一下如梦。

皓云会意点点头。

“如梦,你有事,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或许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皓云望着她。

她想了想就把自己红豆弄调查到的线索全部告诉皓云。

皓云听完即刻决定去警署见见张探长。

确定如梦没有生病后皓云才稍稍放心的离开江公馆直奔警署厅。

对于查明真相,皓云觉得是刻不容缓的,因为他实在不忍心如梦再为这件事情难过悲伤。

皓云走后,大家都去忙各自的事情了,客厅只剩下如梦,她拨过一通电话,事后又吩咐顾妈帮她出门到指定地点送一趟东西,如梦特意叮嘱顾妈一路上要十分注意是否有人跟踪。

顾妈按照如梦的吩咐照办。

午后皓云打电话到江公馆,他告诉如梦张探长会亲自到莲花乡去调查线索。

如梦接到这个讯息才稍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顾妈从外面买菜回来拿着一份报纸。

顾妈把报纸给了如梦,上面有一则新闻赫然写着:

萨维尔和塔特亚两国战事吃紧,场面惨不忍睹……战场上有一个婴儿被敌军炸毁一条腿和一条胳膊。

婴儿母亲当场死亡。

后婴儿被路过难民救助送往政府机构。

老天啊,如梦在心里惊呼,有婴儿被炸伤,这可怕的战争。

可是战争一触即发,谁能阻止呢?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江公馆的电话又响了。

顾妈接的电话,是皓云打电话来说警署厅那边他已经和探长交涉好了,会尽力彻查余松的案子,另外说报社那边太忙,晚上先不过来了。

天黑了又亮了。

秋桐现在的工作是每天陪着云红就好。

这一天又是礼拜天,如梦一大早就往映葭去了。

临行前如梦吩咐秋桐照顾好云红即可,其他的事情不必她去做。

云红自从喝过大夫开的药好多了,这些天精神很不错,礼拜天她让秋桐陪着来到教堂。

教堂里讲道台上,于德意气风发侃侃而谈。

礼拜天有许多教众来做礼拜听道。

云红和于德的相识似乎是冥冥中注定一般。

还记得那天云红和朋友到火车站接人。

于德从车站出来,他身穿一身黑色西服,手里抱着一本书。

于德脸上戴着一副眼镜,表情严肃庄重,云红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

于德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男人。

他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端正的小方脸,比大多数人都略凹陷的眼窝。

粗犷的眉毛,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嘴唇,颇有电影明星的气质。

再加上一身庄重的深色衣裤越发显露他与人的距离感。

台下坐着的云红,目光始终跟随于德满场游走,她不明白自己怎会对他那么无法自拔。

于德合上经书,向台下欠身道:“好,各位兄弟姐妹,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再见。”

于德朝后台走了。

云红目光紧盯着后台方向站起身,她穿过人群来到台前顺着过道往后台走。

很快他来到一间房子,里面有一个放经书的书架,于德就站在书架前面。

房子中间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围桌放着大约有十把椅子,侧边窗户透进来明亮的光线,房间里不必开灯也是亮堂的。

云红屏住呼吸不敢出声,目光里却泛起丝丝润意,她在用不说话压抑眼泪。

“你怎么来了?你不必来的。”于德开口了。

他似乎已然知晓云红来意,脸上表情是严肃的,毫无波澜的,眼神却是温柔的,嗓音也是低沉温柔的,甚至是略有怜惜的。

“我来找你,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来,可是……”云红稍作迟疑,道:“我想你……”

“不,云红,你不该啊。”于德无奈的,低沉递叹息道。

“为什么?

你又要对我说什么年龄差距,你又要对我说配不上我吗?

不,我不要听。红几乎快要室息,喘息急促起来,眼泪也开始掉眼泪。

“不、云红,即便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难道你希望别人对你指指点点,难道你希望别人都言语诋毁你的人格吗?

不,不可以啊,云红,别糊涂……”于德激动的冲过去抱住她,低低的喊。

“不,我不怕别人指指点点,我只知道我爱一个人没有错。

我爱你,请不要推开我,

爱你,我要你。”云红把脸熨帖在于德怀里,温柔的低喃。

昨天顾妈出门回来交给如梦一张纸条,今天如梦也出门了,特意吩咐谁也不用跟着,司机老陈也是把车开到观海的街角就让回去了,如梦进了一家咖啡馆。

如梦进开咖啡馆直接走到底,最后一张桌子面对面四个座位,这里只有一位穿黑色衣服,帽子压很低正专心喝咖啡,如梦在他对面坐下来,轻声问道:“先生,咖啡不加糖最有滋味。”

那男子稍微抬一下下巴,仍然看不到脸,压低声音说:“我喜欢加糖,这家咖啡馆的糖弄虚作假,不甜。”

“哦?”如梦挑挑眉,说:“我看,我送先生一包货真价实的糖,如何?”

“你好,江小姐,请坐。”

“林先生,久仰了。”如梦弯起嘴角笑说。

随即如梦在林先生对面坐下,并掏出一个纸信封放下他面前,说:“这里是八十六块钱,你先拿去,目前我只能筹到这么多,如果不够我后面再找机会给你。”

“江小姐盛情,我就不推却了,只是……”林先生伸手抓起纸信封装进怀里,说:“为什么江小姐非要靠卖字画的钱拿来给我,这样岂不是很辛苦?”

“我相信林先生做的事情更容易,可你们仍然还在坚持着,不是吗?”如梦抬起头四处环顾一下,又望着林先生说:“我看我还是在这儿少逗留一会儿为好,我就先走了,再联络吧。”

如梦起身要走,林先生仍然是压低着声音说:“江小姐一定要注意事情隐秘性,不可太多人知道。”

“林先生放心。”说罢如梦径直走出咖啡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