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了缘(1/1)

有生就有死,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江湖中,最不缺的便是腥风血雨。受伤流血不过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

可人并非野兽,受了伤只能默默的等死,于是便有了医者。

行医者不论是非,不管对错,不为任何势力所摆布,只为以所学医术,治病救人,还众生健康长乐。

江湖上自然也有着各种各样的医生,有名医也有庸医,自然,也有医术超凡脱俗的神医。

孙一指便是天下公认的神医,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忘记了,因一指渡穴之术独步天下,便得了个神医孙一指的名号。

无论生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只要他肯出针医治,那便是阎王也夺不走你的命。

可孙一指虽有绝世医术,但为人却脾气古怪,治病救人全凭喜好。心情好的时候即便你是身无分文的乞丐,他也会尽心尽力的救治;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使你跪地恳求,他也绝不多看上一眼。

没人敢强迫他出手,因为得罪他,无疑是得罪全天下想要孙一指出手救治的人,但那个人的出现,却让孙一指从此在江湖上消声灭迹。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向孤傲的孙一指也被迫屈服了一次。

……

沈碑背着霸决,换上不太合身的黑衣劲装,十年前的衣服如今穿来,倒别有一番滋味,头发也梳洗干净用细布条束起,身子虽然还很消瘦,但看起来也终于像一个江湖客而不是乡间的农夫。

这些年来,他身上的伤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若非他用内力强行压制,恐怕早就已经成为一捧黄土了。

沈碑自嘲的笑了笑,江湖各派凡是致命的招数都让他遭受了一遍,如今还能活着就已是不易,居然还痴心妄想身体恢复如初。

如今体内经脉堵塞,内力十不存一,这副身体,别说是提刀杀人,怕是连一套完整的刀法都无法挥舞出来。

沈碑心里清楚,他身上这些旧伤,普通的江湖郎中是不可能治好的,甚至连朝廷里的太医可能也没什么办法。

整个天底下唯一能治好他的,怕只有早已消声灭迹的神医“孙一指”了。

可当年沈碑因不满孙一指故意戏耍于他,以至于耽误了师傅邱云鹤的病情,所以让师傅抱憾而终。

所以沈碑不但挥刀斩去孙一指的一根手指,还将其辛苦数十年得来的药材全部给毁之一旦。

就此,两人便彻底结下了梁子。

但就在三年前,孙一指却不知从哪竟得知了沈碑的下落,还遣人送来了一封信,告知沈碑若想恢复功力,便来此地寻他。

沈碑虽不知孙一指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但事到如今,也只有孙一指才能帮他了。

可当沈碑按照信中所载的地址来到孙一指的药庐时,却发现这里早已人去庐空。

药庐的门半掩着,在风中吱呀作响,那些曾经晾晒草药的架子也东倒西歪,一片破败之象。

沈碑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药庐,屋内的陈设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

沈碑皱着眉在房间里不停的翻找,希望能找到点什么,但除了早已腐朽的药柜和一些药材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就在沈碑以为孙一指只是为了再次戏耍他的时候,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道细微的破空声。

不及多想,沈碑急忙侧身向一旁躲去。

随即一支闪烁着蓝光的袖剑贴着沈碑的衣衫飞过,直没入土墙之中。

“十年不见,沈刀神的武功大不如前啊。”话音刚落,一个手持匕首的人缓缓自屋内暗角走出。

沈碑眼中寒芒一闪,手握刀柄,当即便要出手,但刚一运气,却只觉气血翻涌,竟险些站立不稳。

只见来人穿着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黑巾,仅露一双阴鸷的眼睛。

沈碑暗暗皱眉,只得怒喝道:“哪来的鼠辈,鬼鬼祟祟的不敢以真面目视人。”

来人冷笑一声:“我乃朝廷密探,沈碑,你如今乃是朝廷重犯,还不快束手就擒。”说着,手中匕首一挥,化作一道寒光向沈碑杀去。

沈碑勉力抽出长刀,奋力一挡,却被震得后退数步,撞在药柜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见沈碑竟如此不济,那人冷笑一声,“沈刀神,就让在下送你一程吧。”匕首左右横切,不断攻向沈碑要害之处。

沈碑只得不停腾挪躲闪,不敢硬接。

好在雪山派立于太白山之巅,终年积雪,所以门下弟子最擅轻功,沈碑此刻虽内力不济,但身如轻舟,左右腾挪之间,那密探倒一时不能近身。

但沈碑毕竟重伤未愈,还是被密探给抓住了破绽,一脚踢在沈碑的胸口,将其踢倒在地。

沈碑捂着胸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中暗叹:“没想到自己苦等十年,还未报仇,却要死在这等无名小卒的手上,真是命运弄人啊!”

可就在那密探一步步逼近,准备出手将沈碑了结的时候,突然一道身影如鬼魅般从沈碑头顶闪过,一指点在密探的眉心。

那密探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便已软倒在地,气绝身亡。

沈碑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神秘人,只见此人一袭白袍,头戴斗笠,观其脑后无发,竟是个和尚。

“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沈碑警惕的问道。

来人转过头,竟是一个颇为清秀的少年,只见其双手合十,缓缓开口:“小僧了缘,知道沈施主在找孙神医,所以特地来为沈施主指引方向。”

沈碑看了看地上密探的尸体,眉头紧皱:“贫僧?什么时候连和尚也如此杀伐果断了?”

了缘微微摇头:“朝廷鹰犬,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性命,贫僧也算是为其超度了。”

沈碑强撑着站起身,将长刀收入鞘中,“小师傅倒比我认识的几个臭和尚要懂得变通,那还请问小师傅,孙神医现下所在何处?”

“沈施主果然与传闻一样,潇洒不羁,”了缘指了一个方向,道:“此去向东一百三十里处,有一幽林,终年大雾弥漫,孙神医就隐居在林中。”

沈碑点了点头,“有劳小师傅不但救在下性命,还告知我孙神医的下落,若往后有机会,沈某定会报答。”

了缘双手合十,向沈碑一拜,随后面向那倒地的密探尸体,口中开始默念往生经。

沈碑看着小和尚虔诚的样子,便也不再停留,转身向东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