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密会（1/1）
诸多的贵族们正襟坐在一个装饰华丽的会客厅中，仔细看看在座的客人们，那全是王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平日里你根本碰不着这些分散在王国各地的王公们汇聚一堂的壮观景象。
客人们在方形长桌前，依照地位身份，按着心照不宣的顺序依次上座。在首座的短须男人，便是宅邸的主人，来自欧皮歌郡可西里领的佛珥墨伯爵。其次，便是伯爵的继承人，坐在伯爵身旁的卡维。尽管他很年轻，似乎并不适合参与这样“老爷”们的会谈，但从他放松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已经很适应这些场合了。
左侧第一顺位的便是我们赫赫有名的大公爵，列维提•麦菲克力大人。其后的多数人皆是列维提在王都的党羽，先前同卡维一同前来的两位陌生先生，此时也坐在左侧。
而右侧的客人们情况就复杂多了，他们都是此次因国难被召集于王都的乡上贵族们，有趣的情况是，他们的爵位都不超过子爵。在这权贵云集的王都，区区几个下等贵族不算什么，但千万不要认为这些乡间的小贵族就不重要，他们才是实际意义上的王国中坚力量。他们平时居于领地上，切实管理着王国百分之七十的土地，但对王国的政治斗争普遍兴趣缺缺，除非关乎自身利益，否则他们都不想趟这浑水。
从来客们的身份便可以知道，这次的聚会，背后隐藏了深刻的含义。
“欢迎诸位客人光临寒舍，鄙舍空置已久，准备仓促，招待不周，请各位多多包涵。”佛珥墨伯爵开口说道。
“应是我们打搅了您才是啊，佛珥墨大人。我等突然提出会面，属实突兀，未能考虑到大人府上情况，也请大人海涵。”列维提还礼道。
“列维提大人能理解我的难处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自秋月中旬行军至王都，日程急促，物资携带只够行三个月。车马劳顿一番，早就没剩下多少东西，这些食物和酒都是临时采购的，希望各位不要嫌弃。”伯爵大人双手展开，显示出主人好客的姿态。
虽然伯爵说起来，好像是为供应的酒水感到抱歉，但往下看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伯爵家里提供的酒食相当不错，肥美的肉食和新鲜的蔬菜自不必说，那鲜酿的酒水在如今的王都可是不好找。据说某些城内贵族因为没有酒喝，甚至都想变卖都城内的房产去购买乡间的土地种植葡萄，平日的他们哪会做出这种蠢事？
“没有的事！伯爵大人。您的招待我们相当满意！”安德鲁的声音从左边传来，他同样参加了聚会。
底下的贵族们纷纷响应安德鲁，为伯爵的慷慨喝彩，从每人，至少是表面上的态度看来，伯爵是受众人爱戴和尊敬的。这在上流社会可是难得一见，贵族之中曾有人说：“永远不要相信洁白无瑕的人。”
没人是完美的，这是社会共有的认知，在秘密根本藏不住的上流社会，那更是如此。
但佛珥墨伯爵却像是个异类，不，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应该说，佛珥墨家族就像一个异类。他们家族的每一代人都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谦和，热情，富有才智，又不招人反感。他们偏居一隅，不与贵族们打交道，却喜爱与领地的农民交流。这样的‘异端’本该被贵族们排斥，却因为他们过人的魅力，奇迹般的征服了一位又一位讨厌他们的人。
就拿伯爵作为例子吧，伯爵其人性情坦荡，为人通达，不仅广受领地居民的爱戴，还在贵族之间有着非常好的名声。这样的男人拥有的名望，即便是王国东方，想必也有人愿意买账。
但如果你以为名望便是吸引列维提隆重的来访，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眼见天色渐暗，列维提耐不住了。
“各位大人，我本不该在这样欢快的气氛里谈严肃的事情，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时间有限，不知我们可否跟伯爵大人谈谈国事？”列维提举杯站了起来，托杯的手直指伯爵，整个人的姿态好似握剑，准备刺击。
列维提首先发起了战斗的号角。
“列维提大人不觉得太过心急了吗？这客人还没尽兴呢，我们主人家岂能败兴啊？”卡维同样举杯站起，将父亲和列维提隔开。
“卡维公子，此事事关重大，关乎王国命运。还请您严肃对待！勿以玩笑事待之！如果误了事，那遭灾的可是全王国，您担待的起吗？！”列维提用他的灰色眼眸死死盯着卡维，他很意外这个年轻人居然敢出面顶撞他。
“尽地主之谊是主人基本的礼仪，如果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丢失了，那我们也不配被称为贵族。山岳悬于上而颜色不改，列维提大人难道连这点教养都没有吗？”卡维尖锐的反击不可谓不恶毒。
列维提果然被卡维的话惹恼了，但列维提没有当场发作。他阴沉着脸说：“卡维公子这样妄加评判我的人品同样也不是一个贵族该有的行为。但我今日并非是来与你吵架的，我是带着使命来的，请你让开，不要再打搅我与你父亲交谈了。”
列维提说罢，原本坐在左边的众人纷纷围到他身边，默默支持列维提。而为了不让卡维显得势单，右侧的贵族们也来到了卡维的身后。两拨人马没了方才的和气，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双方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想输谁。
“各位大可不必如此，列维提大人仅仅只想和我谈谈而已。我人微言轻，能够为王国提供意见是我的荣幸，只是希望我能切实的帮助到列维提大人。”有力平和的声音自首座传来，打断了双方僵持的情况。
列维提大喜过望，看卡维的反应，貌似这是伯爵个人的决定。原本他见卡维这方如此抗拒，以为伯爵本人态度就是如此，本来对今日的会谈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伯爵自己站了出来。他很庆幸伯爵没有一直躲在儿子身后，否则在这么拖下去，他就失去了待下去的理由，下次再想找机会可就难了。
“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列维提大人能够考虑考虑鄙人的处境。”伯爵说道。
“当然，当然。此番是我主动前来，你的请求我自然得答应。”列维提高兴地说。
“商谈者只能有你我二人，虽然对不起诸位来宾，但请各位谅解我的难处。”伯爵向在场的诸位贵族深深行礼，表示歉意。
列维提还以为伯爵要提什么要求，没想到只是这么一句，本来列维提就只是打算他们两人议事，由公爵之口说出便更加合适。
“好的好的，请诸位理解伯爵大人，有造成任何的不适，请各位怪罪于我，不要怨恨伯爵大人。”列维提微微比了个手势，许多人便嗅到风向，纷纷请辞，只留下卡维身边的地方贵族们。
“那么，列维提大人，请到楼上细谈。”伯爵说罢便领着列维提，朝楼上专门的会客间走去。
“他们敢怨恨你吗？”卡维见依次离开的宾客们，默默吐槽。他就算有诸多不满，也不能反对父亲的意见，只能像身边这群贵族一样，翘首等待父亲与列维提谈判的结果。
“不知道列维提大人会和佛珥墨大人谈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列维提大人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些小领主这么感兴趣？”
“应该是最近和王党的事情吧，列维提大人提携了不少贵族，应该是为打击王党做准备吧。您说呢？卡维少爷？”
“嗯？你说什么？”卡维并没有听他们谈话，心思都集中到楼上的会谈去了。
“您觉得列维提大人这般‘不辞辛劳’是为了什么呢？”贵族问道。
“抱歉，具体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卡维陪笑的说。
他在撒谎，他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他参与其中。
“我觉得各位的猜想都有道理，只是。。。。。。。。。”没等卡维说完，一个下人就踉踉跄跄地跑进了大厅。
下人在会客厅简单搜寻了一番，找到了卡维，迅速贴近卡维的耳边，告诉了卡维一个惊人的消息。
“少爷，小姐被绑架了！”下人颤抖地说。
卡维的脸瞬间面如死灰，身边的贵族见卡维异样的表情，担心的询问他出了什么事，卡维却是一句也没说，直冲门外走了，只留下身后一堆贵族尴尬的互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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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维慌忙的冲出宅邸，门口的马车等候已久，报信的仆人也跟着上了车。
仆人名叫洛普赛，自幼服侍佛珥墨家，他与佛珥墨兄妹年龄相当，作为玩伴陪伴双生子长大。因此他对两兄妹的感情也是异常深厚，他们之间的主仆之情倒像是兄弟之情。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卡维对于自己妹妹的呵护，所以他见到卡维现在这样不端的模样有着充分的理解。
卡维此时完全没有方才贵族们聚会时那般优雅自如，他外出的外套胡乱披在身上，右脚止不住的抖动，两只眼睛焦急地望向外面。看得出来，他相当，相当的焦急。
“卡维少爷，您先别着急。小姐暂时应该没有危险，绑匪留下了一条字据，表示并没有伤害小姐。”洛普赛边说边将字据交给了卡维。
卡维直接扯过纸条，逐字逐句的阅读字据。字据上的字迹丑极了，歪歪扭扭的克格亚字母像藤条一样相互缠绕，想要读懂这样一段讯息可得费一番功夫。
致佛珥墨老爷：
你们家小姐被我们抓了，不过你们放心，她暂时是安全的。如果还想再见到一个完整的她，就给我准备好一千枚金币，三天后将黄金埋在峭崖镇东边矿场做好标记的矿洞下面，拿到钱后，我们会放了你们家小姐。如果没拿到黄金，你们就再也别想看见她了。
洛普赛此时根本不敢看自家主人，他知道卡维肯定已经气炸了，他不敢想象平时和气的少爷发怒的模样。他用余光瞥见卡维捏的紧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染红的指缝证明了其用力的程度。
“绯丽斯她失踪多久了？”卡维的声音又变成了阴沉的调子，这就好像是他专门应对外部情况的假面。
“小姐失踪半日不到。”洛普赛谨慎地回答。
“半日。。。。。。半日。。。。。。。该死！不就是我回宅邸的时候？我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出了这种事！本来以为王都很安全的！”卡维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自责，一拳锤在自己腿上。
其实这也不应该怪他，王都确实是很安全的地方，隔三五的街道就能看见来回巡逻的卫兵，一位妇女完全可以在王都的大道上畅通无阻，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
可问题是，她得在“大道”上。
“少爷不必着急，至少从绑匪的语气上看，小姐没有生命危险。”
“难道非得出生命危险才可以着急吗？！”
洛普赛知道自己失言，赶忙低头认错，希望得到主人原谅。马车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或许三四分钟，又或许五六小时？在洛普赛煎熬的时间里，卡维重重叹了口气，他拍了拍洛普赛的肩膀，说：“抱歉。。。。。。。我有些失控了。绯丽斯的事实在让我。。。。。。。。总之，我冷静些了。”
“没事的，少爷。您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换谁来都一样。”洛普赛笑了笑。
“好了，让我们集中在这件事上。”卡维也还以微笑，随着深呼了几口气。
“你们在哪儿发现的字条？”卡维冷静下来的大脑开始分析线索。
“在飞雀桥旁边的下层街区，据说是路过的人发现街里面有打斗的声音，结果到了地方却只看到一个字条和小姐的书。卫兵们根据书上的名字，通报到了我们府上。”洛普赛拿出绯丽斯的书籍。
书籍包装的很华丽，周边有烫银包裹的书皮，翻开第一页，下角秀气飘逸的字母构成了绯丽斯•佛珥墨这个名字。
这是绯丽斯的魔法书。
“那个绑匪为什么不把这本书拿走？要知道，魔法书可值不少钱。”卡维不解的说。
“您提出了和卫兵们一样的问题。”洛普赛苦笑道。
但通过对比绑匪留下的字据和书本上的缺页部分，卡维很快了解到，或许绑匪并不知道魔法书的价值。
“野蛮的家伙们。”卡维轻蔑的想。
他又拿起字条，开始仔细观察分析。
“我们的行程是被人知道的，有没有可能是那些贵族故意调开我好找机会下手？”卡维立刻就联想到了列维提和他那帮阴谋集团，但他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这并不合理，挑这种时机下手会破坏谈判，而且并不明智。那既然不是贵族，那就是盯上我们的贼人？”
卡维又思考起王都的罪犯们对他们感兴趣的程度，又一次否决了。
“飞雀桥。。。。。飞雀桥。。。。。。。。啊！是我们以前住的那里！难怪！”卡维瞬间想通了缘由。“难怪听这名字有些耳熟，一定是绯丽斯逛进了她不该进的地方了。”
“少爷？您想到了什么吗？”洛普赛见少爷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奇问道。
“我知道我们该去哪儿了，吉米亚！我们去飞雀桥！”
“得嘞！”名叫吉米亚的马夫喝着马鞭，飞驰去了那座横亘在王都居住区与商业区之间的百年大桥。
“一定要平安啊！绯丽斯。哥哥来了！”卡维轻抚着绯丽斯的魔法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