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1）
九皇子的神情愈发复杂，叫他看不懂，继而不敢看，移开眼，急得抓耳挠腮。
“翠珠这丫头怎么还没把大夫叫来！”
陆承墨不悦的眼神锐利地刺向他，“不如江大人亲自去一趟？”
江平一拍手，如获大赦，“臣即刻去！请九殿下照看小女一二！”
言罢，他快步离开。
屋内只剩下陆承墨与江念玥。
他拧着眉头，细细回想着她方才唇间跳出来的一两个音。
她说，宋煜，喝药。
陆承墨抬手揉着酸疼的眉心，担忧的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她身上。
自己都病成这副模样，还记挂着他。
江念玥指尖微动，眼前一片模糊，依稀勾勒出一片玄色身影，逐渐靠近。
“你……没走？”陆承墨见她有醒过来的迹象，压下心底的欣喜，“嗯，本宫没走。”
江念玥眼角滑下两行清泪，蹩着眉头，似乎被高热折磨得极其难受，说一句话都是有气无力的。
“对不起……耽误你……”
陆承墨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发，又极有分寸地收了回来。
“不用道歉，本宫自愿的。温姑娘，你对本宫的恩情，本宫此生不忘。”
江念玥没再说话，再次陷入昏睡中，脸色却越来越红，呼吸不畅。
陆承墨心间燃起几分焦躁，江平腿脚未免太慢！怎么还没把大夫请来？
***
屋外，翠珠急得想带大夫闯过去，江平却给她递眼色。
“急什么？让玥儿和九殿下多独处一段时间多好。”
他还真想弄个国丈当当。
翠珠才不管什么独处不独处的，她看不得小姐被病痛折磨。
“老爷，您要是真的心疼小姐，就不该拦着！”
江平脸色一囧，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我那也是为了玥儿着想。”这天底下的女子，有谁能不想当皇后。
翠珠忍无可忍，冲上前便推开了门。
江平眉心一跳，见拖延不得，当即带着大夫快步跟上去。
“大夫请来了！快给我的玥儿看看！”
“……”
翠珠没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陆承墨挪了地方，给大夫留出足够的空位看诊，他依旧没离开，眼神一动不动盯着江念玥，满是关切。
等大夫把脉后，他问：“温姑娘的身子状况如何？”
大夫：“发了高热，切忌心绪起伏过大，勿要刺激她，饮食上尽量清淡一些，多加休息，我开一个方子，日日喝着，用不了多久即可康复。”
陆承墨免不了有些自责，或许是他骗了她，让她难受了。
他急切道：“多久是多久？”
大夫梗住一瞬，“具体需要多久时间康复，与病人身体素质相关，每人的情况各不相同，没有绝对。”
陆承墨表情难看，颔首低眉看向安安静静躺在榻上的人。她一个养在闺阁中，没有经历多少风雨的金枝玉叶，此番算是因他遭了病痛折磨，不知何时才能彻底恢复。
他们下次见面之时，她会康复吗？
……
江平见他没有动身的意思，“殿下，是想改日回程吗？”
天色渐晚，再不回去，真的要等第二天。
陆承墨眸中闪过纠结的神色，他的职责催促着他尽快回到东宫，将此间事了却，私心却想等她醒来，好好道别。
“江大人，本宫的伤势尚未痊愈，不若再候上一日。”
江平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躬身低头：“殿下说的是！一切以殿下的身子为重！臣会将寻回殿下的消息报回大内，叫圣上与娘娘安心！”
陆承墨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江平没再多做停留，转身后，满脸笑意回程。
寻回九殿下的功劳，是他江家的！
江念玥昏昏沉沉之中，唇齿间弥漫着一股苦涩之味，让她闻了很想吐。
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不停振翅。陆承墨认真地给她一勺勺喂药，怕她嫌苦，他一手端着两个小碗，其中一碗是汤药，一碗是蜂蜜水。
交换着喂，他神色始终没有舒展。
喂下去的一勺汤药，基本要漏出半勺，翠珠捏着帕子立在一旁帮忙擦拭。
“公……九殿下，我来吧。”
陆承墨给人喂药的动作，着实生疏，像是从未伺候过人。
想到他的身份，便也不出气。
翠珠伸过来的手，他避开，“不用，本宫亲自来。”
江念玥曾经为他做过的事情，他能还回去的，一件件都为她做到。
陆承墨替她熬药，喂她喝药，守在她身旁……
入夜后，万籁俱寂，月明星稀，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陆承墨没有进入房中，而是静静地坐在门前的阶梯上，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深邃而沉静，默默无言地对着夜色。
他耳朵机敏地听着屋内的动静，生怕错过半点响动，神经紧绷过了一夜。
……翌日，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上时，陆承墨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他缓慢艰难地朝着屋内挪了步子，看她最后一眼……
江念玥还没醒来。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静，气息均匀。
宫内随着江平来的接驾仪仗浩浩荡荡，人群涌动，守卫将整个山庄包围，陆承墨不能继续待下去。
他踏出房门。
关门的轻微响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江念玥登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毫无昏沉之意。外面的动静着实不小，她入耳大半，早就清醒过来了。
江念玥昨日晕倒，半真半假，她确实发了高热，头脑昏沉，却没到要晕死过去的程度。
她装了一回，便是想看看，陆承墨会不会为她担忧。
谁知，他竟为她留下来，亲自照顾她，守了一夜。
江念玥粉唇上扬，心情委实不错，她起身披上一件外衣，朝门口走去，停顿好一会儿，才打开房门。
陆承墨离开之后，便由翠珠守着，她看见江念玥起身，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欣喜。
“小姐，你醒了！”
江念玥微微颔首，青丝慵懒地垂于身后，披着外衣，显得散漫。
翠珠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姐要去送一送九殿下吗？”
江念玥：“不送。”
翠珠面露困惑，“小姐难道不想再见一面？”
小姐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想再见，难道是因为九殿下隐瞒了真实身份，小姐觉得自己被人欺骗，故而不再喜欢了？小姐变心哪有那么快！
江念玥屈起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傻丫头，上赶着去的，总是不被珍惜。想要他对你魂牵梦萦，其中分寸的拿捏最为关键。我从前苦苦追着齐浥尘，他可曾对我有过分毫动心？”
翠珠摸着额头，小脸耷拉，“那不是林世子他不珍惜小姐嘛，莫非天下男子，都与他是一般德行？”
江念玥略一出神，轻笑：“是啊，得上点难度，让人有征服感，才能被珍惜。一腔热血上头，紧紧贴上去，迟早会被厌弃。”
她活了两世，还摸不透人性，那便是愚钝。
爱情与权势，有了后者，还会缺前者吗？皇帝一把年纪了，天底下多少女子还想着要入宫为妃。
江念玥不急不躁：“翠珠，我喜欢九殿下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对外说起。”
她要放长线，不能还未布局，猎物就逃脱了。
翠珠认真道：“小姐，打死我都不会说出去！”
她只怕小姐自己藏不住心思，早早叫人知晓。
当初小姐追林世子，被多少人耻笑，她不想让小姐重蹈覆辙。此番小姐喜欢的人，身份比起林世子不知高出多少，小姐的情感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嗯，要藏好。”
江念玥不打算早早同翠珠说，自己是为了当九妃才有意接近九。
毕竟，要想让人相信她的真心，那所有人都要相信这一点，坚定不移相信，她爱的是陆承墨的人，而非他的权势地位。
顺带把自己也给蒙骗过去，才能叫陆承墨完全相信她。
***
江念玥没有继续住在紫竹山庄，当天便回了江家。
江梓秋似乎一早就守在她的如月轩，就等着她露面，看见她回来，眼神比狼还兴奋。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外面藏野男人！”
她显然是没收到消息。
江念玥柳眉弯弯，笑意如清风拂面，被她指着骂也不气恼。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
江梓秋坚信，下面传来的消息不会有错，否则父亲怎么会火急火燎，去找她算账，原本她也想跟着去抓奸。
江平不允许她去，说姑娘家家抛头露面不好。江梓秋便顺着他的意思，老实待在家中，等着看江念玥的笑话。
守了快一天，终于看到江念玥带着她那个蠢丫鬟灰溜溜地回来，真是畅快！
“我当你姐姐，我都嫌丢人。”
江梓秋走近她，眸色不善，“紫竹山庄，有人亲眼看见，你偷偷养男人，还不允许下人入后院！你不是心虚是什么？”
“做那些腌臜事，你怎么还有脸回江家？父亲没有把你打死在外面，我还真是意外。丢人现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