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离去(1/1)
小屋里,羌笛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糟老头。“喂,我说你出现前先回答我一声,要不是这么多年习惯了,早被你吓出病来了。”
老头对少年的抱怨充耳不闻,就好像听草原的风吹过耳边一样,依旧将目光放在香喷喷的鸡腿上,手上动作更是快速,口中咀嚼声不断传出。
“浑帐,你给我留点啊!我也没吃啊!”少年怒吼一声,也扑过去拿地上的饭菜。
“无情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啊!想我当年在北边都快饿死了也不忘给你留下一口偷来的汤,可如今你竟然把我落在这不管不顾,这么多年我容易吗我!”抢完吃完后,老人才捶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
羌笛看了老人一眼,“曹老头,不就少吃一顿饭吗,没必要弄得我像不孝了一样吧。”
“小子!你知道当年我带着你南下的时候几天吃一顿吗?”老头用眼睛怒视着他,一对眼珠子不断的游动,拼尽全力往外挤,眼里的血丝如煮熟后打破的鸡蛋一样密集,显然被他气的不轻。
“知道,沿路乞讨,三天没一顿,有这顿没下顿嘛。”
“没错,想当年我的乞讨手法在众乞丐中可以说是一枝独秀,但我依然饿的不行,就是因为那才刚会走路的你。”
“嗯,这些我永远不会忘。”羌笛认真的点点头。
“所以你就这么报答我的,连饭都不送!”老头气急地道。
“我不是给你留纸条子了吗?让你这几天自个去吃,你没看见?”羌笛疑惑地看着舔骨头的老家伙。
“纸条子?你放哪了?”
“你夜壶下面啊。”
“……,你是不是擦碗擦傻了,放那里谁会知道。”曹义心中也升起几分无奈,那夜壶他就没动过。
“我寻思你总要用吧,就放那了,有啥问题啊?”羌笛挠挠头。
“行了,这事就过去了。你这几天忙啥呢?也不回来。”
此刻,正在收拾残羹的羌笛身子一顿,随即十分警惕地看向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悄悄地来到老人面前,露出满脸喜色。
“老头,我捡到宝贝了!”他得意且小声地念道。
“哦?几两啊?”老人瞟了他那喜滋滋的脸,总感觉手有点痒。
“不是银子,是地图,全天下的地图!”
“行了,在哪捡的占卜书,就当成地图了,你真当是大白菜啊。”羌笛刚一说完就被嗤笑了,毕竟是走过江湖的。
“真的是地图啊,我都把咱们兮木找出来了。”羌笛见他否定自己,赶紧拿出“凭据”来,并把自己捡到的地图从怀里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你还真捡了一张纸,还找到咱们兮木,你……”曹义突然闭上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这有些破烂的地图。
确实很破了,连封面的没有,但里面的内容曹义却看得明白,真的是地图,而且,太详细,太全面了。
曹义的脸色沉了下来,是他落伍了,外面已经有这么详细的地图了吗?不对,这种地图就算他当年也不曾听闻过,这上面将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川都标了出来。
“这么样,是地图吧?我就说没错,你看,咱们兮木应该在这儿?”羌笛见他久久不言,不禁指着纸的一角问道。
“你在哪里捡到的?怎么捡的?”老人用那如枯枝般的手抚着那张大烂纸,他把头低了下去,羌笛看不见他的脸。
“是在昨天的时候,在后山的树林那里捡到的,刚巧是采药的时候碰到地上有这样一张地图。”羌笛想了想,说道。
“你还给谁看过吗?”曹义的眉头紧锁。
“没有啊,我自己一个人琢磨,然后就拿来给你看了。这地图有问题?”羌笛好奇的说。
“没问题,这确实是地图。”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慢悠悠的问道,仿佛根本不在意。
“行,还给我吧。”羌笛脸上闪过一丝兴奋。
“我先给你拿着,不许告诉别人你捡到了地图。”他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这是为什么?这地图很珍贵?”
“行了行了,今天不谈这个了,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老人挥手打断了他。
“去哪啊?”
“这你就别管了,我走之后你要乖乖的帮丰老板干活,遇到事要学会隐忍,别动不动就想着跑到外边去,现在外边更乱,还有……”曹义喋喋不休的说着,非要把自己想到的事都说一遍才行。
“等会儿啊,你说的有些吓人啊,刚才说的是出去吧?可你这整的好像托孤一样啊。”羌笛眼神怪异无比地瞄着低头喝酒的矮小身影。
老人也没有生气,只是嘱咐他下次记得带饭过来。
“你?没事吧?”平日里若是这样说话,这小老头会像说书人讲的话本里的恶人似的双目圆瞪,凶神恶煞的模样,绝不会是慈眉善目的长辈。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羌笛却有些担心了,于是接着追问,“要去哪啊?”
“江梧”老人大大方方的说道,“就在北边的沧州,不远。”
羌笛又问了几个问题,便推开那吱嘎作响的木门准备离开,“喂,小子,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羌笛熟练地关上门,听见声音传来,无语的愣在原地,头顶飘着刚才的话,只感觉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跑向了城西的一条街。
木屋内,曹义还在不停的喝着酒,一碗接着一碗,可眼中却没有几分醉意,反而清醒无比。半晌过后,悠悠道,“这臭小子又给我整出事来。”
酒楼内,帐房。
丰安道点着灯,灯光勉强照亮了眼前的账单,他提着笔记录着一天的收入,规划着明日的事宜。突的门外传来敲门声,老板有些惊异,这个时辰会有谁来呢?
正当老板发愣之时,门却被推开了,丰老板看到来人急忙站起身子拱手道:“曹前辈,您这是?”
“丰兄,我准备走了。”来人正是曹义,此时的他语气平淡,腰也挺得前所未有的直,使他看起来不像从前那么矮小了。
丰安道默然,心中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也不是这位前辈第一次跟他讲,但真到了这一刻也难免会伤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把这两位外来者当成了亲人。至今他仍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之时,漆黑如幕的夜色中,就是这个人浑身带伤地闯入他家的后院里,把当时正冒着雨来救自己种在花盆里的鲜花的丰安道吓了个半死,特别是他的怀里还有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您跟他说了吗?”丰老板收回了思绪,想到羌笛忍不住问道。
“说了,但不是实话。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你帮我瞒他一阵子,就说我有传信回来。”
“这,恐怕瞒不了多久啊。那小子肯定会去找的,到那时怎么办?”丰老板欲言又止,没人比他更了解羌笛的性格。
“能拖就拖吧,实在不行再告诉他。”
“前辈,保重。”丰安道知道他要去哪但依旧忍不住说道,眼眶有些发红,干硬的喉咙一颤一颤的,极力抑制自己的情感。
“好了,你都这么煽情让那小子知道了还得了,走了。”看他这副模样,曹义竟咧嘴一笑,转身迈开大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