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松土(1/1)

“唔!”

他的力道很大,动作很粗鲁,压得少妇喘不上气来。

热腾腾的粥水缓缓流入嘴唇,她的意识逐渐苏醒过来,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一双杏眼多了几分光亮。

楚禾并非流氓,见少妇恢复正常,便抬起头来,擦了擦嘴。

两人对视,并无话语,而是很默契地一人喂食,一人张口。

饭后。

少妇掏出香帕,擦拭嘴角。

“多谢恩人施救,奴家无以为报,请受之以拜。”

“不必如此。”

楚禾扶起她来,道:“好歹萍水相逢一场,我留你五升大米,一次不要吃多,在下先行一步,保重。”

说罢,他欲转身离开。

怎料,少妇蓦地潸然泪下,捂嘴啼哭,屋内尽是“呜呜呜”的抽泣声。

“姑娘,你这是何故?”

“奴家……”少妇哭哭啼啼,“奴家有罪,奴家该死,你且将粮食都拿回去,让我一个人死在这里便好。”

“怎的?遇上什么事了?”

“不瞒你说,奴家前阵子刚定下的亲事,还没过门,新郎官就病死他乡了,村民们都骂我是克夫的扫把星,就连咱爹娘也将我赶出了家门……”

“哎。”

楚禾轻叹一声,不免有些心疼。

封建思想属实害人不浅,将天灾人祸归咎于一人身上,美名其曰“刑克六亲”,然而一介弱女子,岂有逆天改命之力?纵是神仙都难做到!

他上前安慰,道:“没事儿,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少妇身着紫色轻纱,香肩之下,隐约显露出一抹雪白双峰,一颤一颤的,快要挤出汁水来。

细看之下,她的眉眼尤为动人,一对杏眼含情脉脉,宛若雾里看花,细眉一笔划过,胜似三月柳枝,樱桃小嘴微微泛白,更是添上一抹哀伤。

如此倾城绝色女子,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不可不谓造化弄人。

少妇本就身娇体弱,哭了一会儿便收了声,随后沉沉睡去。

见她呼吸均匀,楚禾便放心地离开,走之前还帮她扯了扯被角。

来到梯田。

正值未时,许多村民扛锄上山,大多都是自耕农,播种一事早早完工,近期只剩下耕地的农活,比佃农可谓是自在太多太多。

众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青壮们聊姑娘,老翁们聊阿婆,一派逍遥快活之景。

楚禾孤零零地走在一旁,不与他人打交道。

当然,也没人会和他打交道。

三个时辰弹指而过……

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骤然卷起煞气重重的阴云,看来今晚少不了一场电闪雷鸣的暴风雨。

但好在十二亩地已经全部播种完毕,算是圆满完成地主家所交代的任务,从明天开始,就要开始耕地,若是撞上小雨天气,倒也是件好事,不必“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一众农夫接连奔跑。

唯独楚禾慢慢下山。

倒不是他不怕淋雨,而是他不知道往哪儿走。

他无家可归。

他无处躲雨。

这些日子,他以落叶为褥,以乡道为床,将整个村落睡了个遍。

虽然地主家留有奴婢们的住所,可那个茅屋密不透风,臭气熏天,尽是脏兮兮的糟老头,每到半夜时分,屋内鼾声如雷,梦话侵扰。

“今晚得早点进村,晚了可就没地方睡觉了。”

龙朝末年,中原逐鹿,狼烟四起,流民数不胜数,因此许多难民同他一样,睡在村落的街头巷尾。

不过遇上大雨,好位置可就不多了,纵观整个神女村,也就部分大户人家的屋檐底下能躲雨。

这年头连睡大街的位置都得抢。

“好想有间屋,就算它再旧再破,我也不在乎。”

神女村共有八条街道,将近一百多户人家,他却不知落脚何处。

无奈之下,进入识海。

【农主:楚禾】

【点数:60+0.01%】

【天赋:无米之炊(白品)】

“嗯?”

楚禾疑惑不已,掐指一算。

“点数应该是60才对,剩下的0.01%是怎么回事?”

轰然一声,宛如一道霹雳划过脑海,他当即回想起来。

“是【松土】……”

忆及那个湿润交融的深吻,他舔了舔嘴唇,上面似乎还有余温,如此柔软细腻的触感,很难不让人回味。

一想到她,楚禾隐隐担心起来。

若是无人照顾的话,她今晚恐怕有性命之危,毕竟在心力交瘁的情况下,人的求生欲望会逐渐衰减。

说起来,少妇还是唯一一个愿意与之聊天的人,虽然只有寥寥几句,却令他不再落寞无依。

楚禾打算上山探望一眼,若是少妇无碍,便回村继续寻找“床铺”。

进入茅屋。

少妇已然睡醒,面色红润,笑眼含春,身上裹着一层绣花薄毯,玉琢般的嫩手正在淘米,想来应该是舍不得吃饭,打算煮一碗“淘米水”饱腹。

见她安然无恙,楚禾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正欲不辞而别。

然而,少妇的耳朵很尖,立马擦干净手,叫住了他。

“恩人且慢!”

“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在这儿吃个饭再走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外的菜园走去,割了两把韭菜才调头回来。

韭菜易长,对土壤的适应性非常强,有水就能活,同时营养价值很高,可食用,可入药,有温补肝肾,壮阳固精的功效,深受百姓爱戴。

“好。”楚禾并不推辞。

屋外小雨淅淅沥沥,漫山遍野的蛙鸣声一起一伏,一缕微弱的火光在深山中隐约晃荡。

几根韭菜配上米饭,有白有绿,算是这些日子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有人陪着吃饭的感觉很好。

这顿饭很简单,却令他很满足。

两人有说有笑。

大多数时候都是楚禾在讲,而少妇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

渐渐地,雨停了。

楚禾还得回村,便起身道:

“紫菀姑娘,天色已晚,在下先行告辞,来日有缘再会。”

“是。”

紫菀攥着衣角,心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堵在胸前无法脱口。

眼前人救过她的命,却从未要求过什么,即便知晓自己是个寡妇,也没有另眼相待,反而关怀备至,呵护有加,全然不当外人,若是换作其他人,早就图谋不轨了。

如此淑人君子,纵是踏破铁鞋也难寻,然而此时此刻,此人近在眼前,如不好好珍惜,就会像这场春雨一般稍纵即逝。

可紫菀很怕,害怕说出那句话后,会让楚禾误认为,她是个轻浪浮薄的荡妇。

她的确应该守寡,可她凭什么要为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守寡?

所谓的婚姻,不过是父母亲手包办的,出了事情,却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她,彩礼钱一分没到她手上,还将她遗弃在深山老林,不顾死活。

她想放下过去,去留住眼下这位正视她、善待她、爱护她的男人,她打算做出一个冲动的决定,一个打破世俗的决定!

“楚禾!”

她迈过门槛,赤脚踩在泥泞的山路上,“啪啪啪”的水花声荡漾开来,每一步都好似在脚底生出一朵莲花,雨后的土腥味,盖不住一身花香。

抛下往事的重量后,她似乎跑得越来越快了,一双灵眸晶莹剔透,满眼都是男人魁梧的背影。

“紫菀?”

楚禾刚要扭头,腰背却被人紧紧抱住,渐渐地,他的后背湿润了。

过了许久,紫菀终于鼓起勇气,坚定地说出那句憋在心底的话:

“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