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独自面对（1/1）
狂风是风之国的主旋律。
裹挟着粗粝沙砾的大风，如同永不疲倦的巨兽，在砂隐村高低不平的砂土建筑间呼啸穿行，发出凄厉而单调的呜咽。
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调，街道上行人稀疏，裹着厚厚防风沙头巾的身影步履匆匆，如同在巨大沙盘上移动的蝼蚁，很快便被风沙吞噬了痕迹。
风之国原本是忍界大陆上疆域最为辽阔的国家，超过九成的国土是吞噬一切的死亡沙海，终年不息的狂风。
砂隐村就是在绿洲边缘建造起独特的村子。
这些建筑由特殊的胶质砂土夯实、塑形而成，形态各异，高低错落，远望如同沙海中一片凝固的、饱经风霜的黄色波浪。
不过，再坚固的沙堡，也挡不住另一种无形的侵蚀。
这些年来，虽未经过联姻，木叶没有对砂隐村举起屠刀，却用另一种更冰冷的方式扼住了它的咽喉。
贸易。
木叶强大的生产力和科技，如同绞索，一点点勒紧风之国本就贫弱的命脉。
砂隐村赖以生存一切，被压到极低的价格收购；而火之国倾销而来的廉价工业品、粮食，则彻底摧毁了风之国本土脆弱的经济基础。
村子街道两旁，许多砂土店铺的门板紧闭，蒙着厚厚的沙尘，如同死去的甲壳。
偶尔开着的，里面也多是些破旧的手工艺品，店主眼神空洞麻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光。
贫穷，如同附骨之疽，在风沙的掩护下，无声地啃噬着这里的根基。
砂隐村风影大楼顶端，一间巨大的拱形窗室内。
罗砂独自伫立。
他今年刚刚三十五，正是精力最盛的年纪，然而此刻，他紧抿着薄唇，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深深的无力感。
土之国灭亡的消息，如同席卷而来的沙暴，彻底淹没了整个砂隐村。
随之而来的，是木叶那份简短，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邀请函”——宇智波泉奈，请四代风影亲临木叶。
砂隐高层激烈争吵声犹在耳边。
“不能去！宇智波泉奈刚刚在岩隐村杀了大野木，下一个就是我们！”
“去了就是羊入虎口！风影大人，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绝不能以身犯险！”
“木叶鲸吞天下之势已成！砂隐拿什么抵挡啊？”
“可若不去…木叶正好有了开战的借口！我们…我们连土之国都不如啊！”
每一句反对，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剜在罗砂的心上。
他何尝不知其中的凶险？
宇智波泉奈，那个如神一般般的存在。
木叶如今兵锋所向，何人能挡？
风之国虽有辽阔疆域，但九成是无用的死寂沙海。
国民困守贫瘠绿洲，国力在木叶多年的贸易绞杀下早已油尽灯枯。
军队？
砂隐村的忍者，面对木叶飞天遁地的强大忍者，又能支撑多久？
一天？还是仅仅一个时辰？
鲸吞天下…
罗砂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泛起一丝比黄沙还要苦涩的笑意。
那是一种席卷一切的洪流，是时代的大势。
岩隐村和大野木已经在洪流中轰然倒塌。
而砂隐村能做的，不是阻挡，而是被彻底淹没。
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如同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怎么办？
接受邀请，前途未卜。
拒绝邀请，则意味着立刻点燃战火。
无论哪条路，似乎都通向绝望的终点。
“风影大人。” 门口传来侍卫低沉恭敬的声音，“千代，海老藏两位大人到了。”
罗砂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和剧烈的头痛。
“请他们进来。”
门无声滑开。千代如今身形有些佝偻，脸上皱纹深刻如同被风沙雕刻，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看透人心。
“风影，木叶的‘请帖’…您意下如何？”
罗砂紧抿的嘴唇微微翕动，他扫过眼前两张饱经风霜的脸庞，最终定格在窗外那片被昏黄沙暴笼罩的村子。
“我不打算去木叶。”
罗砂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如同沙海中断裂的胡杨枝干，“但这是我个人的决定，不代表砂隐村。”
他挺直了脊背，仿佛要独自扛起即将倾塌的天空。
“若木叶因此开启战端，一切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唉……” 海老藏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冷峻如刀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深切的悲戚，看向身旁的姐姐，“看来我们村子，真的到了终点。”
千代布满沟壑的脸上，苦涩如同渗入砂土的苦泉。
她浑浊的鹰眼望向虚空，穿透了数十年的风沙，看到了那场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血色记忆。
“宇智波泉奈的力量，何其恐怖……”
“当年，老身尚是垂髫稚童，亲眼目睹。”
她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他一人一剑，漫天火海焚尽苍穹！初代风影，烈斗大人，在他面前如同烈日下的沙雕……顷刻瓦解湮灭！那时他便已无人能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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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他能忍住不动手，已是……已是难得……”
“只是……”
罗砂接过了话茬，声音低沉，“只是我们身为风影，这份责任……不允许我们懦弱，不允许我们不战而降！”
投降？
他做不到！纵使是螳臂当车，纵使结局早已注定，他也必须以砂隐村风影的身份，站着迎接那最后的毁灭！
姐弟对视一眼，浑浊与冷冽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份同生共死的决绝。
千代带着不容置疑的铿锵：“若风影大人决意面对木叶，那老身这副枯骨，愿一同赴死！我手上剩余傀儡，还能咬下敌人一块肉！”
罗砂心头剧震，他猛地抬起手。
“二老的心意，我非常感谢！”
“但，我是风影！守护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是我与生俱来的的责任！”
“我不能，也绝不会让砂隐村的子民，为我一人的决定……陷入灭顶战火，流尽最后一滴血！这罪孽，我一人背负足矣！”
“风影！” 千代还想再说什么，浑浊的老眼已泛起泪光。
罗砂算是她的晚辈，当年三代风影被泉奈斩杀，砂隐村群龙无首。
是她独断将罗砂推上风影位置。
她没有看错人。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一阵极其急促。带着惊恐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狠狠砸在沉重的砂土门板上！
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侍卫脸色煞白，呼吸急促：
“风影大人，木叶来人了，宇智波凤夜，他来了！就在村外！！”
来了！
罗砂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此刻反而松弛下来。
泉奈果然料到他不会去，也果然……没有丝毫耐心。
他的儿子亲至，这已不是邀请，而是最后的通牒，是毁灭的宣告。
罗砂缓缓摇头，眼神平静而坚决，声音如同冻结的黄沙。
“传令：所有人，不得擅动！违令者，以叛国论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风沙搅得天昏地暗的世界，仿佛要将这片生养他的土地最后刻入灵魂。
“我，独自前去。”
话音落下，罗砂不再看任何人。
他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千代和海老藏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石雕。
一股巨大的的悲怆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沙流，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砂隐最后的脊梁，正以最孤绝的姿态，独自迎向那足以碾碎一切的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