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好,真好。。。。(1/1)

黄浚!黄秋岳!

这个名字像一颗淬了毒液的狼牙,狠狠扎进戴笠记忆深处,瞬间引爆无数零碎的片段,汇成一道尖锐刺骨,贯通天灵盖的寒流。

那张挂着谦和微笑,温文尔雅的士绅脸孔。

那些在侍从室门外恭谨等待的身影。

那些于外交沙龙中引经据典,左右逢源,与外国武官谈笑风生的场景。

行政院机要室内永远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绝密卷宗上,留下的那沉稳飘逸的签名,“黄浚阅”。

甚至在一次府邸小型会议上,老头子随口带过的:“秋岳腹有诗书,见解独到,是可造之材。。。”

一个被无数光环笼罩的人!

戴笠捏着信纸的手指指节瞬间因为狂暴的发力而变得像风化的岩石一样惨白,根根骨节暴突而起,仿佛即将破皮而出!

“哗啦!”

办公桌上那沉重的紫铜烟灰缸被骤然失控的臂膀狠狠扫落!

缸体裹挟着半燃的雪茄,断裂的烟灰和尚未熄灭的细小火星,砸向坚硬的拼花木地板,发出惊天动地的金属撞击巨响!

戴笠猛地从他那张宽大沉重的橡木椅子上弹起!

椅子腿在巨大的爆发力下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惨叫,瞬间滑开了足有半米远。

颀长的身躯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绷直了腰腹,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了半个办公室。

额角,脖颈上虬结暴起的青筋,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地扭曲,跳动。

那双深陷的眼窝此刻迸射出真正的,食人野兽般的凶光。

“黄。。。浚。。。!”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的,从喉咙最深处撕裂绞拧出来的低吼,如同受伤巨兽的濒死咆哮,炸响在死寂的办公室中。

这声音完全扭曲变形,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声暴怒的声浪中被压缩到了极致,然后轰然碎裂。

徐百川像是被戴笠的样子吓到,下意识地向后小退了半步,脚跟碾在刚才飞溅过来的紫铜碎片上。

“黄秋岳。。。。”戴笠死死瞪着面前那片虚无的空气,眼中的火焰疯狂燃烧又骤然冷却,只剩下凝固的、冰封万物的残忍,嘴里吐出那个名字的号字,字字淬毒,齿缝间迸溅着森森寒气。

“好!

好一个学贯中西,风骨无双的黄大才子!

汪季新门下得意弟子!

你是可造之才!

好,真好。。。。”

最后一个“好”字,被他拖长了音调。

“这就是你的风骨?你的风骨是卖国求荣?!”戴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一丝极其诡异的,冰寒入骨的笑容纹路缓缓地在他紧绷的脸颊上晕开,像一张精心织就的,冰冷的蛛网缓缓铺开。

“好一个父子连心!

黄晟?

呵,行政院机要秘书的公子,外交部机要室的科长。。。

老子偷情报,儿子送出去?

黄家真是满门忠烈,要拿前线将士的血,拿整个长江天险,拿我南京这座城,给你父子铺出一条黄泉路?!”

戴笠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摩擦的刺耳锐响:“父子连心。。。。果然要一起送命?”

猛地一抬手,“唰啦”一声,将那张象征最高等级传递情报密的电报纸揉成一团!

动作决绝,仿佛要将一段恶臭的过往彻底攥碎!

死寂再次笼罩办公室。

这一次,连黄铜吊扇那执着的“嗡嗡”声似乎都低弱了。

戴笠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背对着狼藉的书桌和依旧钉在原地,全身绷紧如同满弦弓弩的徐百川。

办公室内那盏孤悬的工作灯,将他的背影投射在深紫色的天鹅绒布上,拉伸成一个巨大,沉默,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剪影。

那影子微微晃动,仿佛是蛰伏的猛兽在活动颈肩,调整着最后扑杀的姿态和角度。

当他的影子在墙壁上投下的巨大阴影似乎与满室的阴暗融为一体,不再明显晃动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徐科长。”戴笠并未回头,但这两个字清晰地钻进徐百川的耳膜。

“卑职在!”徐百川双脚如同装了弹簧,猛地一并,脚跟撞击地板发出脆响。

后背瞬间挺得如同钢板,额头上的冷汗汇成大滴,滑落眼角刺得生疼,他却不敢去擦。

他跟着戴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十分清楚戴笠的性格。。。这个时候绝对不要多说一个字!

戴笠继续说,语气毫无起伏:“你亲自带一组靠得住的行动好手,从此刻起,秘密钉死桃叶渡那套黄家公馆!

前门后巷,角角落落!

黄家上下,哪怕一只苍蝇飞出来飞进去,公的母的,几点钟,给我查得清清楚楚,钉死了!

记住,要像死人钉棺材板,给我钉得死死的!”

“明白!桃叶渡黄公馆!一钉到底,绝无疏漏!”徐百川感觉一股冰冷又灼烫的气血直冲顶门。

“第二。”戴笠的声音依旧平直如同念冰冷的公文指令:“立刻动用二处最高权限。

调阅委员长官邸侍从室一处,行政院秘书处机要组,外交部机要室,尤其是黄秋岳和他儿子黄晟,能接触到的所有人,最近三个月内所有经手,阅览,保管过的文件!

调特勤组最顶级的三个电讯技师组成专组,我要黄浚家里的电话,从现在起,24小时畅通无阻!

每一个字,都要给我听得清清楚楚!不管他是哭是笑,是咳嗽是放屁,都得落在纸上!录音备档!”

“是!三组即刻到位,电话监听全力启动,档案调阅马上通过机要通道!”徐百川的心跳得像擂鼓,每一个命令都沉重万分,但执行路径清晰无比。

他知道,戴先生这是要把黄家彻底焊进一口无形的铁棺材里,连一丝气都透不出去。

“第三。”戴笠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尾音:“在我们拿到黄秋岳和他儿子黄晟确实叛国证据前,不许走漏一丝风声。

就算有了证据,黄秋岳的归宿也不是我戴某人说的算的,我们不能给这件事定性。”

徐百川眼中精光一闪:“明白!!请处座放心!卑职亲自布置!”

墙壁上的巨大黑影微微动了一下,戴笠依旧没有转身,但一种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压力已经透过这短暂的沉默弥漫了整个空间。

短暂的,令人心脏几乎停跳的沉默之后,戴笠的声音才如同冰刀破开水流一般,再次刺破寂静:

“老四。”这一次换了称呼,少了几分公式化的冰冷,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裹挟着寒气的威压:“这件事。。。。上头没有说话的时候,你知道轻重。”

徐百川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被冻住,又被这句话点燃成了滚烫的岩浆。

他重重低下头,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坚决从齿缝里挤出来:“处座!黄氏父子生是党国人,死。。。。也是党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