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冰冷而无情（1/1）

凯里特曾有很多名字。

在巴巴鲁斯朦胧的毒雾中，他有过一个已经被他自己所遗忘的凡名。

加入死亡守卫获得新生之后，他获得了新的名字。

成为纳垢宠爱的瘟疫战士后，那个名字又沾染了污秽与亵渎的色彩。

现在，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代号——赎罪者序列Apt-734。

这串冰冷的序列号就印在他的胸甲右侧，清晰可见。

他们是罪人，铁人剥夺了他们的名字，只留下一个个代号。

在洗去混沌之力的影响后，他曾以为巴巴鲁斯的战场就是地狱，曾以为伊斯塔万战役时将武器指向曾经的表亲就是绝望的深渊，曾以为恐惧之眼的万年征战就是永恒的折磨。

但此刻，他意识到，那些都只是预热。

真正的地狱，是风暴星域第二道防线崩溃时的景象。

Apt-734和他的十五人小队被铁人冰冷的意志直接投射到战场，亚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传感器已被铺天盖地的威胁信号淹没。

他们落点是一处代号“铁砧-7”的巨型轨道防御平台的外部甲板。

这里本是帝国海军一支分舰队的锚地之一，拥有强大的虚空盾和密集的长焦激光炮阵列。

但现在，它正像一个被蚁群覆盖的巨兽残骸，在真空中无声地哀嚎。

帝国主力舰队的撤离留下了巨大的真空。

铁人的战舰和死灵的墓穴舰虽然强大，但数量远不足以完全填补每一处空隙。

虫群生物舰抓住了机会，对每一个火力空隙都发动了不计代价的跳帮冲锋。

Apt-734的利用动力甲的磁力靴死死吸附在暴露在真空之中的合金甲板上。

他视野中，不再是熟悉的、弥漫着甜美腐败气息的战场，而是真空下最极致的混乱。

巨大的、蠕动着的生物舰残骸直接撞穿了平台的外壳，如同癌变的孢子和怪异生物组织疯狂增殖，将血肉与金属扭曲地融合在一起。

无数的石像鬼、天妖在一头泰坦级飞行巨兽哈利丹的裹挟下如同蝗群般遮蔽了虚空。

本该是璀璨的星河，如今只剩下泰伦生物舰嶙峋的轮廓和不断闪烁的爆炸火光。

更远处，可以看到庞大的虫巢母舰正喷吐着更多的孢子囊，如同绿色的流星雨般砸向平台表面。

“指令：清除过量的生物信号，确保平台的纳米机械能够卸载物质并等待一波铁人机械单位接替你们的位置。优先级：最高。”

铁人的命令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绝对的效率。

Apt-734没有回应，也不需要。他手中的自适应纳米武器平台瞬间根据战场环境重组为一门重型四联磁轨炮，背后的武器架上的多管等离子毁灭者也自动激活，伺服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

“为了…赎罪。”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小队频道里响起，标注为Apt-482的小队长，Apt-734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们彼此之间只能看见代号并进行有限的通讯，除此之外他们没办法做过多交谈。

他的声音透过全新的量子通讯阵列传出，带着一种陌生的金属质感，完全无法分辨。

没有更多言语，灰色的洪流开始向前推进。

Apt-734扣动扳机，磁轨炮在真空中没有任何声音，电磁轨道投射弹药时的轻微反冲微不足道，四道金属射流瞬间将一群刚刚破囊而出的武士虫连同它身后的空投孢子囊一起撕成碎片。

等离子毁灭者自动索敌，旋转着的炮管喷出炽热的蓝色射线束，将几头正在向着自己狂奔的庞大变异泰伦生物直接蒸发。

厚重的几丁质外壳和骨骼在这些可怕武器面前脆弱不堪。

“反击者”动力甲的力量感令人沉醉。

每一次迈步都稳定如山，强大的伺服系统完全抵消了不断变化的武器所释放的所有后坐力。

偏转护盾轻松弹开密集射来的生物骨刺以及可能有着剧毒的酸液，传感器将战场信息全方位的呈现在他眼前，标注出最优攻击路径和威胁来源。

甚至能够提供未来数秒内可能出现的各种攻击轨迹模拟和指引。

这些是那些凡人动力甲所不具备的能力。

阿斯塔特的纳秒级反应和强化大脑可以让他们反应过来并处理这些信息，强健的躯体足以承载动作瞬间变化时带来的负载。

凡人哪怕有着动力甲，只要他们还在装甲里，阿克斯就必须考虑他们不会被动力甲本身所杀伤。

毕竟有人装备效率低是无可辩驳的。

只不过泰伦必须需要用这些生命体来吸引，否则他们只会绕开只有铁人的星球。

他们如同灰色的死神，高效地收割着平台甲板上的虫群。

纳米武器平台变化多端，根据战场扫描和接下来应对的敌人切换自身状态。

变化出的多管重型爆弹枪口径大的惊人，智能爆弹漫天飞舞却具备自我锁定，巨大的弹药每一发都能将一小群刀虫或者枪虫炸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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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中等范围清场的爆能粉碎者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炸裂的能量扫过所有血肉将一切化作灰烬。

爆燃突击炮将炽白色的烈焰凝聚成爆裂的光束，将一条线上的所有敌人全部烧成原子灰飘散。

一个十五人小队的火力强大到足以瞬间蒸发一片区域的敌人。

而这远远不止，脚下铁人制造的建筑如同活物轻松的配合他们的动作。

装甲板会翘起提供额外掩体。

墙体会长出利刃为他们提供掩护。

建筑设施如同活物配合着他们的战斗，甚至在面对死路的时候，墙壁都会自行敞开新的大门和道路将他们指引到虫群的中央。

但是虫群的数量太多了。

刚刚清空一片区域，立刻就有更多的孢子囊砸下，或者有更多的生物舰残骸破裂，涌出新的威胁。

大撤退调走了让这片战场上的战斗力出现了太多空缺。

现在，他们只能靠自己，和脚下这座不断崩溃的钢铁孤岛。

“侧翼！抑制虫群！护盾能量下降！”

Apt-734吼道，他的磁轨炮过热，真空之中武器散热很困难，冷却液循环不过来。

为此他只能将武器整个戳进一头泰伦虫群的残骸之中，借助对方的血肉来处理武器的高温。

同时一只手从的一部分臂甲切换成一柄重型热熔枪，将一头试图喷吐酸液的酸兽打成一坨焦黑的肉块。

虫群在进化。

它们开始出现一种新型单位，这些奇特的生物单位能够生成范围性的灵能偏转场，虽然强度不至于和铁人的偏转场比拟，但是却极大的提升了虫群的防御能力，这种奇特的护盾虫很快开始掩护其他虫子进行冲锋。

不仅如此，这些虫子还能发射高频灵能脉冲，虽然无法立刻击穿“反击者”的护盾，但却导致动力甲不得不将更多的能源分配至护盾系统，而武器系统得到的能源配给却在轻微的下降。

双方很快陷入了僵持，战斗变成了消耗战，一场用最先进的装甲和武器对抗快速异化生物洪流的绝望挣扎。

然而这正是阿克斯所需要的。

纳米机械需要降低负载并回收一部分生物质用以生成新的战斗单位来填补空缺。

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从平台深处传来，伴随着一道紧急求救信号。

“这里是钢铁之手第47连！我们被突破了！重复，阵地失守，我们被…”

信号戛然而止，被强烈的灵能干扰切断。

“指令变更：支援友军单位。”

Apt-734和他的小队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动力甲上的短距亚空间跳跃被激活。

一阵令人作呕的时空扭曲感后，他们出现在一处不知道具体位置的控制中枢外。

眼前，数十名钢铁之手的战士被数倍于己的虫群包围，他们的阵型已被冲散，背靠着残破的墙壁和冒着电火线的控制台苦苦支撑。

地上已经躺倒了数具被撕碎的银灰色动力甲残骸。

虫群的利爪和酸液正在疯狂地冲击着他们最后的防线。

没有迟疑，没有交流。

灰色的死亡风暴瞬间卷入战团。

Apt-734的重型磁轨炮再次发出怒吼，将一头正扑向铁手战士的断臂诺恩同化者整个瞬间轰碎。

等离子束持续输出，化作一道湛蓝色的‘橡皮擦’扫过虫群，侧翼的泰伦虫群几乎在一瞬间被彻底清除。

另一名胸口标记着Apt-779的死亡守卫用粒子震荡剑猛的一击斩击将一头虫巢护卫的脑袋和利爪切下，随后一拳将其躯体砸飞出去。

巨大的力量发出一声爆响。

他们的出现瞬间扭转了局部战局。

钢铁之手的战士们震惊地看着这些陌生的、装备精良到令人咋舌的灰甲巨人。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型号的动力甲，也从未见过如此高效而冷酷的战斗方式。

“你们是…？”

一名钢铁之手技术军士一边用风暴爆弹枪射击，一边迟疑地问道。

“援军。”

Apt-734的队长沙哑地回答，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模糊而冰冷。

“固守阵线。”

没有时间寒暄，虫群再次涌上。

而铁手们则不断的打量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援军。

身上没有帝国天鹰徽记，但是热感扫描显示这些动力甲里都是有人的。

从轮廓来看这个体型只能是阿斯塔特。

不佩戴帝国天鹰的阿斯塔特？

这让铁手的战士们感到有些怪异。

但是看着他们身上那带着明显铁人风格的串号标记以及明显超规格的火力和防护。

铁手们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战斗变得更加惨烈。

即使是“反击者”装甲，在如此高强度的持续攻击下也开始出现损伤。

Apt-734的肩甲被一头利用灵能突进的神经刀斧虫用那泛着灵能微光的爪子划开几道口子。

然而厚重的装甲并未被抓穿。

过于密集的攻击导致护盾能量一度下降到危险水平，Apt-734不得不依靠装甲本身硬抗了一连串攻击，装甲上更是很快遍布了各种轻重不一的爪痕。

虫子们试图将其掀翻在地，那巨大的冲击力即使被阻尼系统吸收，但是依旧震得他内脏翻腾。

然而巨大的重量和诸多辅助机械结构让其异常的稳定。

外层装甲的损伤更是在数秒内被修复一新。

看的一旁的铁手战士们有些眼馋。

他们和钢铁之手并肩作战，用强大的火力和坚固的防御硬生生扛住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击，直到平台的自动防御系统被腾出来的纳米蜂群重新修复，密集的近防炮火瞬间将虫群从这里一扫而空。

钢铁之手的军士走到Apt-734面前，他的头盔已经破损，露出一张刻满疤痕、半机械化的脸，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一丝感激。

“感谢你们的支援，兄弟。你们是哪个战团的？你们的装备…”

“完成任务而已。”

Apt-734打断了他，声音经过处理，毫无波澜。

他不敢多说，不敢透露任何信息。

他们是阴影中的赎罪者，不被允许拥有过去，也不被允许与外界有过多牵扯。

然而，命运的讽刺远未结束。

双方交谈还未结束，灵能传送的光芒突然再一次笼罩了他们。

随着光芒散去，他们已经处在了另一处几乎快要崩溃的阵线上，一个连队的暗黑天使正在被虫群分割。

这些第一军团的战士刚刚踏上风暴星域的战场就受到了虫群的热情接待。

他们试图摧毁此地的一处刚刚构建的生物质转化池，却陷入了虫海的重重包围。

暗黑天使们被莱昂允许使用那些禁忌的遗物武器，并尝试使用快速突击战术迅速摧毁对方。

但是虫群的反应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哪怕那可怕的遗迹武器释放出的怪异波纹将大片区域的虫群一起化为怪异的血肉浓汤。

但是虫群涌向他们的速度依旧非常惊人，伴随着这些难以维护且不知原理的遗迹武器能量耗尽。

虫群很快将他们孤立起来。

Apt-734的队伍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用绝对的火力撕开了一道口子。

黑暗天使们看着这些装备着陌生而强大动力甲的“友军”却没有丝毫感激，他们很清楚这些人的身份。

Apt-734的队长沉默着开火，遵循着铁人的指令传达消息。

“奉命支援。请跟随我们突围。”

黑暗天使死翼连长似乎向开口说些什么，但汹涌而来的虫群打断了交流。

暗黑天使们不得不依靠这些罪人身上强大的动力甲作为掩护和火力支点。

Apt-734能感觉到黑暗天使们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他们的装甲，目光中似乎带着一丝热切，但是更多的则是某种愤怒和不屑。

他只能更加沉默，更加专注于杀戮，用虫族的碎肉和鲜血来掩盖一切。

他们不断地被投入战场，从一个炼狱跳往另一个炼狱。

铁人的计算冰冷而残酷，总是将他们用在最危险、最紧急的地方，最大限度地榨取他们的战斗价值。

Apt-734亲眼看到一名队友的护盾被新型虫群炮火持续轰击而过载，随后整个人被一头离子炮虫的一发打成了镶嵌在半融化装甲里的‘熟人’。

由于受到离子炮的直击，动力甲失去了响应，但是很快一群纳米蜂群就将装甲修复，重新上线的系统立刻为里面七成熟的死亡守卫重新注射的万灵药，并重新让其投入战斗。

另一名队友则在亚空间跳跃时遭遇了罕见的灵能干扰，身体一半被嵌入了船体结构。

纳米机械很快将他缺失的装甲进行了重构，缺损的血肉更是被注射万灵药之后再装甲内自行生长合拢。

战争几乎没有停歇，所有人都在变得麻木。

赎罪之路，铺满了虫群的尸骸，也浸透了他们自己人的鲜血。

Apt-734的装甲上布满了划痕和焦黑的印记，纳米修复系统也在高负荷运转。

但是他却感受不到疲惫。

万灵药被充当提神剂，甚至为他们一次又一次抹去了疲劳这个概念。

连神经紊乱都不会自然发生。

这种无休止的、被监视的、隐藏身份的杀戮。

以及这种无时无刻不断奋战却只能看着防线不断崩溃却无力回天的绝望，一切都令人想要崩溃。

又一次任务结束，短暂的休整时间。

他站在一艘舰船的维护甲板上，看着机械臂自动修复他装甲上的损伤，增加补给。

舷窗外，是无尽的星辰和不时亮起的爆炸光芒——那是又一个世界在达到极限后自毁的挽歌。

他抬起手，看着灰黑色的金属手甲，上面沾染的虫血已经被自动清洁系统清除，光洁如新，仿佛从未经历过那些惨烈的战斗。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战斗多久。

那灰色的装甲，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身份之上，也刻在了这个燃烧的银河之中。

他们是赎罪者，是工具，在最终审判降临前。

他们只能不断战斗直到彻底粉碎，或许根本解救不存在救赎。

冰冷的指令再次涌入他的听觉传感器。

“Apt-734，准备部署。目标区域：科萨拉-2号行星。任务：清理异化装甲单位和特殊强化泰伦远程攻击单位，为基地系统进行短暂减压。”

没有犹豫，没有抱怨。

灰色的装甲再次亮起亚空间跳跃的幽蓝光芒。

地狱，还在下一站等待。

三个月内，阿克斯已经陆续的引爆了接近三百个世界。

平均每天都会有接近十个堡垒世界化作宇宙尘埃。

可是虫群还有近两百光年的体量，决断时刻正在一点一点的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