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 大撤军（1/1）
泰拉军务部，此刻正陷入一场无声的、却比任何战场嘶鸣都更令人窒息的风暴。
数据板如同雪片般在军官与仆役手中传递，每一次交接都仿佛重若千钧，上面记载着一个个世界的失联、一支支舰队的覆灭、一个个星区发出的、字里行间浸透绝望的求援信号。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被静电和灵能干扰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呼喊、命令以及临终的悲鸣，来自银河四面八方的灾难汇集成一股令人心智崩溃的嘈杂洪流，冲击着每一个试图维持秩序的人。
全息星图已然变成一片猩红的炼狱。
量子通讯逐一亮起，跨越无垠的距离，将帝国如今最强大的支柱们勉强连接在一起。
伏尔甘巨大的身影首先浮现，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与对凡人们的担忧。
“基里曼，奥特拉玛…”
他的声音如同压抑的火山。
“我知道，兄弟。”
基里曼打断他，语气急促。
“极限星域需要你，立刻！我会让卡尔加和四英杰以及奥特拉玛执政官团以及极限战士协助你。我需要火蜥蜴全员出动！还有阿米吉多顿，伏尔甘，戈尔贡虫群也在那里，你必须分兵！”
“那这里怎么办？”
伏尔甘有些迟疑。
“我另有计划。伏尔甘，虫群的速度很快，帝国没办法应对如此多的战场。”
“乔格里斯，夜曲星以及大奥特拉玛都在极限星域，那里太大了，而且有两支泰伦虫群，你必须立刻带人去抑制住那里的情况。”
黎曼·鲁斯的影像带着狼一般的躁动与狂怒。
“正面战场怎么办？虫子们已经按照预计快要抵达主防线了。难道要放弃吗？基里曼！”
”芬里斯之子们不会畏惧任何挑战，哪怕我和子嗣们来不及回去，我相信剩下的狼崽子们也能看好家。”
“鲁斯说得对。”
察合台·可汗的影像伴随着舰船开火的闪光，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和虫群打成了一团。
“你和你的狼群必须回去！现在！”
“乌洛波洛斯来势汹汹，速度是关键。白疤将随狼群一同返回。”
基里曼的安排多少有些超出鲁斯和可汗的想法。
“但丁！”
基里曼看向通讯之中少有的几位非原体的存在之一。
那位饱经风霜的圣血天使统帅。
“朦胧星域需要圣吉列斯之子们的力量。你们与狼群、白疤协同作战。”
但丁伸手摘下了那刻画着圣吉列斯面容的面具，露出了那张令人有些恍惚的英俊脸庞。
表情上刻满了坚定的痕迹。
“为了帝皇，为了原体，圣血天使将斩灭一切帝皇之敌。”
罗格·多恩的面容如同花岗岩般坚硬，他已经猜到了基里曼想要做什么，如此大规模的部队脱离风暴星域，就只有一个可能。
“太平星域交给我和帝国之拳。我们将构筑防线，一步不退。暗鸦守卫擅长奇袭与破坏，他们将配合我们，斩断虫群的指挥节点。”
基里曼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这是最艰难的部分。
“莱昂。”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最后那个浮现的、沉默而威严的身影上——莱昂·艾尔庄森，第一军团之主。
会议室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基里曼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与一种奇异的决绝。
“风暴星域主体虫群的威胁仍在，铁人与死灵是我们最大的依仗，但死灵异形…并非完全可控。帝国需要一位原体坐镇于此，统筹一切，作为最终的意志和…保险。”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莱昂。
“我需要你，兄弟，留守风暴星域。作为这里战场局势的最后的敲钟人。”
其他原体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情绪。
伏尔甘深知莱昂的冷酷。
鲁斯则毫不掩饰的投去了怀疑的目光，他与狮王素有旧怨，对于莱昂这个麻烦精鲁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可汗的目光则多少带着一丝好奇，内心揣测着莱昂的反应。
多恩则谨慎的评估着莱昂作为留守统帅的可靠性。
莱昂·艾尔庄森，作为原体，他强大、忠诚，但他的风格…过于独特，过于隐秘，甚至有些时候显得不近人情且难以预测。
将如此重要的防线，以及…
然后，基里曼很快说出了那个让其他原体影像都微微波动名字。
“我已经通知了阿克斯准备好终焉炸弹，必要的时候我们必须立刻终止风暴星域的战事。这些狡猾的虫子从银河四面八方同时发动了攻击，我们别无选择。”
“这些毁灭手段必须谨慎的使用，所以毁灭敌人力量最强的一处足以让铁人腾出手。其他虫巢舰队很快就会得到遏制。”
“…同时，科拉克斯离开前就知晓我们的防御计划，死亡守卫…莫塔里安和他的军团，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万灵药对纳垢的腐化有奇效。如果他们…‘回归’，他们也将被编入你的麾下，协助防守。”
对于莫塔里安被捕获的事情只有基里曼，多恩和察合台知晓。
基里曼的话让其他几个不知情的兄弟一脸震惊。
“什么？莫塔里安？”
黎曼·鲁斯第一个低吼出来，獠牙外露。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基里曼。”
多恩沉声道，眉头紧锁。
伏尔甘则一脸震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昂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平稳、冰冷，如同出鞘的帝皇之剑刮过寒冰，但是却似乎已经知晓了什么，反而和其他不知情者的反应有些不同。
“那么，基里曼，你交给我的不只是一个战场，还有一个需要看管的…‘罪人’？”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令人不安的冷静。
基里曼直视着莱昂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是的，他嫌弃莱昂那套谜语人般的做派，不喜他过于严酷的手段，对他那第一军团层出不穷的秘密感到头疼。
但此时此刻，他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而坚定的信任。
信任莱昂的能力，信任他对帝皇无可动摇的忠诚，信任他在必要时能做出最艰难、最冷酷的决定。
这种信任与嫌弃交织，形成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是的，莱昂。”
基里曼的声音无比严肃。
“我需要你守住这里，并且…看好他。我无法完全信任他，但我信任你，信任你的力量，信任你的判断，信任你在帝国存亡之际，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使命。”
“我已经和阿克斯沟通过，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可以通过量子通讯联系铁人，他们会规划合适的范围一次性将虫群和宇宙的一部分一块湮灭。”
“但这是最终手段，意味着彻底的毁灭与放弃。它的使用权，交给你了。”
基里曼的话语让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基里曼将可能毁灭一个星域的权柄，交给了最令人捉摸不透的狮王。
莱昂沉默了数秒，他那如同雄狮般威严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最终，他缓缓颔首，动作简洁而充满力量。
“我接受了。忠诚既是吾之铠甲，亦是吾之利刃。帝国疆域吾等自会竭尽全力，至于莫塔里安…”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寒的光。
“…他会明白什么是应有的秩序。”
看着莱昂点头接下这个任务时的表情，基里曼的嘴角默默抽动了一下。
如果局势真的无可挽回，莫塔里安和他的死亡守卫恐怕会被莱昂利用终焉炸弹一块抹除。
但是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基里曼已经竭尽全力的调配所有力量了。
哪怕是极限星域出现了两支虫巢舰队，其受损程度可能极为惊人，但是基里曼也无法亲自领军去作战。
帝国的运转离不开他，极限星域的未来此时也只能寄托在自己兄弟身上。
迅速的决策如同战锤敲定，每一次敲击都意味着庞大的兵力从风暴星域这道本已吃紧的主防线上被强行剥离。
无数的打击巡洋舰、战列舰、运输船团开始点火，脱离原有的阵位，在混乱中试图组建新的编队，通过铁人勉强维持的、摇曳不定的临时亚空间走廊，奔赴各自绝望的战场。
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大撤军，一场为了拯救帝国躯体其他部分而不得不从心脏部位抽血的痛苦手术。
风暴星域的防线之上。
除了铁人冰冷的机械造物和太空死灵那无法揣度的墓穴舰队，在帝国旗帜之下的就只剩下美杜莎之子们以及已经部署的各个星球上已经来不及调转的星界军部队和机械修会的两支战斗群并未离开。
所有的后备力量几乎被抽调一空，如同潮水退去后孤零零的礁石。
没有更多的言语，通讯切断。
各位原体的影像消失，奔赴各自九死一生的战场。基里曼感到一阵虚脱，他将最强大的兄弟和最不可控的因素放在了同一个炼狱熔炉里，这是一场豪赌，赌的是莱昂的忠诚与能力，赌的是莫塔里安或许残存的人性。
没人知道终焉炸弹爆炸之后的结果究竟是怎么样的。
风暴星域的下场会如何更是难以确定。
无数亚空间航道在风暴星域之中敞开又合拢。
大量帝国舰船逐渐离开。
在虚空之中，一艘庞大的舰船撕裂现实的帷幕成功的抵达了此处。
这艘舰船正是已经变得无比庞大的罪孽号。
在舰桥那广阔、充满联邦简约科技感的空间内，莫塔里安矗立着。
他凝视着传感器上反馈来的、关于前方那片星域的恐怖景象——那片横亘星海、饥饿的活体银河悬臂，其规模远超他过往的任何认知。
铁人冰冷的机械造物与太空死灵那闪烁着幽绿光芒的舰队，正与这片血肉风暴进行着无声却惨烈到极致的碰撞。
这就是帝国如今面对的敌人？
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掠过他冰冷的心头。
舰桥内很安静，除了维生系统不断送入的纯净过滤空气所带来的轻微气流声之外似乎缺了点什么。
莫塔里安突然环顾四周，那个一直如影随形、监督他完成这“回归之旅”的存在已经不见了。
科拉克斯在舰船脱离亚空间的瞬间，已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离去，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未等莫塔里安细思，舰桥的主通讯屏陡然亮起。
返回的罪孽号重新归入阿克斯的控制，莫塔里安和他的子嗣们只是乘客。
通讯被自动接通。
狮王那混杂着冰冷和愤怒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狮王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屏幕，落在莫塔里安身上。
像是在审视一名囚犯的典狱长一般充斥着不屑。
“莫塔里安。”
莱昂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看来你的‘净化’之旅结束了。科拉克斯完成了他的监督。”
莫塔里安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闷，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昔日的骄傲在他体内挣扎。
“艾尔庄森？”
他的语气中隐约带着一丝嘲讽。
“出乎意料吗？”
莱昂的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冰冷弧度。
“不过你的态度现在无关紧要，你和你这些…经过‘处理’的子嗣，现在被置于风暴星域防线，由我节制。这是基里曼的决定。”
“节制？”
莫塔里安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们不是你的黑暗天使，莱昂。我们是…”
“你们是罪人。”
莱昂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话语如同冰冷的剑刃，直刺要害。
“是叛徒，是背弃者。万灵药清洗了你们身上的污秽，但洗刷不了你们的罪孽。现在，你们有一个机会，用战斗，用泰伦虫族的血，来稍微赎还那万死难赎其一的罪过。这不是商讨！”
“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这是你们摆脱灵魂沉沦的代价！向父亲证明你自己，莫塔里安！”
通讯频道里一片死寂。莫塔里安沉默着，他那巨大的手微微握紧。莱昂的话语无情地撕开了他试图掩藏的伤疤。
良久，莫塔里安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
“那么，伟大的狮王，你打算如何…‘节制’我和我的子嗣们？将我们投入最绝望的战场，作为消耗品？”
莱昂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
“你们的命运，取决于你们的价值和忠诚。铁人会为你们提供战区的实时数据，也会为你们安排任务。但是，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我的注视之下。我绝不可能宽恕你们的罪过，但是也不想违背父亲的意志，赎罪吧！”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莫塔里安心头翻涌——屈辱、愤怒、一丝微弱的希望，还有对莱昂那冰冷决绝的奇异理解。
“...我明白了。”
莫塔里安沉默了一会才回应莱昂的话，声音里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抽空，只剩下认命般的平静。
“死亡守卫...将服从命令。我们会战斗。”
“很好。”
莱昂的影像中传来的话语依旧冰冷。
“铁人会引导你们前往指定战区。不要让我失望，莫塔里安。也不要...给我一个清理门户的理由。”
通讯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