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4章 如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2/1)
朱师爷忧心忡忡,在私下里对李居逸说:“大人,前面的盗窃案没破,眼下的失踪案又破不了,估计那失踪的人早就不在岳县了。”
“幸好他是您亲戚,您看看能不能找他父母商量,把这失踪案给撤案?”
李居逸一听这话,目光离开案卷,注视对方,疑惑不解,问:“为何要撤案?”
朱师爷苦笑,小声说:“这是为您的政绩着想。”
“如果积压一堆悬案,不利于吏部的考核,不利于往上升官。”
他还特意伸出右手的食指,朝上面指一指。
朱师爷自以为全心全意都是为了李县令好,毕竟他还指望李县令升官之后,连带他也水涨船高,去京城见见大世面,免得一辈子窝在岳县这个小地方。
而且,他一向以石师爷为榜样。石师爷慧眼识珠,把曾经的账房学徒辅佐成朝廷正四品大官儿,又帮长子搞到盐道的肥缺,这在岳县已经变成传奇。
就连茶馆的说书先生每次提起石师爷,都要竖起大拇指,大夸特夸。而石师爷的小儿子做太监这件事,也被别人故意歪曲为:“并非自愿,而是得罪了京城的权贵,被抓去阉割了。后来石师爷想救幼子,可惜那玩意儿一旦割掉,就回不来了。”
“啧啧!不然的话,石家肯定还能再出一个大官儿!”
这个谣言越传越广,许多人信以为真,就连朱师爷也相信,因为在他心里,石师爷是完美无瑕的。
李居逸听完他的话,有点啼笑皆非,明知故问:“如果悬案较多,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朱师爷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回答:“恐怕重蹈覆辙,像上一任县太爷那样,在岳县干几十年,哎,升官难。”
李居逸想一想,微笑道:“还行,我不介意久居岳县。”
主要是乖宝喜欢老家岳县这个地方,他爱屋及乌,妇唱夫随,随遇而安。反正他没有什么升官发财的野心,对现状挺满足。
这下子轮到朱师爷哭笑不得,他连忙告退,走出老远之后,仰天长叹,暗忖:岳县有啥好的,让李县令乐不思蜀?难道我是当局者迷,所以没发现岳县的宝贵之处?
他当即去找其他师爷,询问这个问题:“你们觉得,岳县是适合久居一辈子的好地方吗?”
对此,其他人意见不一。
有的人摆手,不认同,说这里冬天太冷,夏天太热,还说:“如果变得四季如春,就好了。”
有的人咧嘴笑,无所谓,说:“不好不坏吧,至少还算太平,比连年战乱的边境强多了。”
七宝作为师爷学徒,又是李县令的亲戚,在这里混得挺好,也踊跃表态:“以前,我去过京城和大同府,但只有回到岳县,才有家的感觉。”
由于李居逸上次通过擂台赛,搞出一堆师爷储备,所以此时他们七嘴八舌,议论得热热闹闹。
不知不觉间,外面又下起了雨,不大不小,但有连绵不绝的趋势。
起初,大家没在意。但连续下两天两夜之后,这雨还没消停。
接着,去河边洗衣裳的百姓发现那专门用来洗衣的青石板被水给淹了。
过桥的百姓往下面看水时,忍不住心惊胆战,感觉这河比以前危险了许多,而且河水从清澈变浑浊,感觉下面深不可测,似乎还有妖魔鬼怪潜伏在河水里。
乖宝多年前在岳县经历过一次洪水,所以对此比较谨慎,密切关注水势,向李居逸提建议:“有些书生需要每天过桥,去学堂上学。”
“本来是习以为常之事,但最近河水上涨,水速又急,过桥变得危险。”
“要么全县学堂、私塾都停课,要么给城外的学童在城内安排临时住处,避免他们每天风里来雨里去。”
李居逸想一想,说:“干脆全县停课吧,反正只要一心向学,在家也能温习课本。”
紧接着,他写新告示,又吩咐官差去每个学堂、私塾通知此事。
一听说官府强迫学堂放假,学童们欢呼雀跃,喜笑颜开,蹦蹦跳跳。与之相反,有些夫子唉声叹气,为束修减少而烦恼。
不过,夫子们又无可奈何,因为官差明确说了,如果发现哪个夫子强逼学童上学,不停课,视人命如草芥,就要把这种夫子抓进大牢。
与此同时,官府正在为可能到来的大洪水做预防准备。
比如,劝地势低洼处和靠近河流处的百姓收拾值钱的东西,搬去山上寺庙暂住。对此,官府派出马车,帮忙搬家,又与寺庙那边协商。
比如,组织木匠,紧锣密鼓,日以继夜地造木船,还鼓励百姓多造竹筏。竹筏虽然比不上船安全,但造竹筏比较容易,而且本地竹子多,竹筏又至少确定能浮在水面上。
比如,通知百姓不要喝生水,因为最近井水和山泉水都有变浊的苗头。官府特意给每个村都发一个过滤桶,让众人把水先过滤,再烧开,然后再饮用。
许多本地人对这过滤桶不陌生,因为十多年前,那次发大水时,这种过滤桶就出现了。而且,那次有血泪教训。当时,是洪灾后,许多人拉肚子,搞得人人惊恐,以为是灾后瘟疫爆发。后来,终于搞清楚,是众人喝了不干净的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所以,这几天有很多大人一边看雨,一边给孩童讲述某年某月大洪水的故事,孩子们听得一惊一乍。
再比如,乖宝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就考虑到别的即将临盆的人。她和李居逸商议,把县学和女子学堂改造成临时住处,把城外的怀孕女子安排到临时住处,允许家眷陪同,而且还安排稳婆坐镇。
有些人惜命,火速收拾包袱,搬到临时住处。
但也有些人心存侥幸,或者敌不过家人的反对,继续留在家里。
再比如,官差和服徭役的壮汉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日以继夜地在河道附近巡逻,又想方设法加固、加高河堤。
……
与此同时,上游某个县的官府正在请当地有名的半仙做法事,烧香请神,香烟缭绕……
那个中年县令深信神神鬼鬼之事,夜里做个怪梦,白天就赶紧派人在河里丢祭祀的贡品,美其名曰,是请河神息怒。
然而,河神不仅没息怒,而且还在第二天暴怒了。
这个县的河堤被洪水冲垮,然后岳县跟着倒霉。
因为那个决堤的县处于河道的中上游,而岳县在处于中游。
于是,洪水从那个县淹到岳县,岳县根本跑不掉,而且洪水是在半夜到达岳县的,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上游冲下来的不仅是洪水,还有各种家具、浮木、野草,甚至还有冷冰冰的死人……
洪水就像个贪婪的大妖怪,妄想把人间的山河都吞到肚子里,而且怎么吃都吃不饱、吃不够。它没有同情之心,只有贪婪、冷漠和嚣张,制造混乱,肆无忌惮。
三更半夜,李居逸被护卫叫醒。
“李大人,快醒醒,洪水来了!”
李居逸吓一跳,连忙下床穿鞋,连外衣都顾不上穿,去门外问:“是哪里决堤了?”
护卫说:“据巡逻的人说,水是从上游那个县淹过来的,不晓得上游是什么情况。”
另一间屋里的王玉娥隐隐约约听见别人说“发洪水”,她突然惊醒,连忙穿衣裳,开门询问,然后去把赵东阳叫醒。
赵东阳睡得太沉,不愿意醒,气得王玉娥伸手把他鼻子捏住。
鼻子没法出气,赵东阳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孩子奶奶,天还没亮,你咋不睡觉?”
说完,他翻个身,嘴巴动几下,又想继续睡。
王玉娥又在他屁屁上拍几下,大声说:“快起来!洪水来了!快把金银细软收拾收拾,免得被大水冲走!”
赵东阳坐起来,右手挡在嘴唇前,打哈欠,说:“如果真发大水,肯定先淹河边的稻田。”
“官府地势高,不怕的。”
王玉娥急急忙忙收拾东西,说:“上游那个县已经被淹了,不仅河水满了,如今到处都是水。”
“哎!遇到这种天灾,咋办?”
赵东阳还是懒洋洋的,像没睡醒一样,在床上呆坐着。因为他自认为活了这么多年,家里福气多,肯定有神佛保佑,所以心里不慌。
另一边,乖宝也被闹醒,穿戴整齐之后,随李居逸去前院,一起出谋划策。
巡逻的官差骑马飞奔,回到官府,说:“李大人,有很多人拖家带口,自发上山躲避去了。”
“城里街道都被水淹了。”
朱师爷叹气,问:“李大人,咱们要不要也尽快撤到山上去?”
自救是一种本能,几乎人人都怕死。
李居逸皱眉思索,说:“如果官府也撤离,城内百姓肯定会慌乱,个个抢着跑。”
“恐怕引起更大的骚乱。”
“何况,山上不一定万无一失。”
乖宝说:“我赞同,官府就像稳定军心的将军。”
“将军即使要跑,也不能跑在百姓前面。”
李居逸悄悄牵住乖宝的手,捏一捏,同甘共苦的心意丝毫没动摇。
片刻后,他说:“先派人去京城禀报灾情,希望朝廷重视此事,给予援救。”
“不过,京城太远,京城的救援很可能要拖到一个月以后。”
“眼下,咱们只能自救,不能抱任何侥幸。”
在他们商量时,门外的水位还在继续上涨,悄悄漫过官府的门槛。
李居逸骑马涉水,登上城楼,惊讶地发现城外已经泡在水里,水黄黄的,有低洼处的茅草屋只剩下屋顶还露在外面,下面都被水淹了。
最可怕的不是眼前情况多么严重,而是水位还在上涨,天上的雨还没停,接下来岳县还将面临更严重的灾难。
李居逸深呼吸,当机立断:“继续护送百姓上山去避难。”
过了一会儿,官差跑来禀报:“大人,山脚下那些路都被洪水淹了,有些地方的水特别深,没法过去。”
李居逸问:“马车能不能涉水过去?”
官差摇头,表情麻木,说:“刚才我们用马车护送百姓,车轮子直接陷进泥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救出来。”
李居逸脑中灵光一闪,又问:“试过竹筏没有?”
“用绳索把竹筏绑牢固,系到大树上,或者就地打桩子,然后一个连一个,以竹筏为桥,渡过去,这样行不行?”
官差连忙说:“我去试试!”
说完,转身就跑。
他在跟洪水赛跑,指望跑快一点,就多救一些人。
此时,有些百姓忙着向山上逃命,有的百姓却苦中作乐,在水里捞鱼,多多少少抱有侥幸心理。
邻居抱着包袱出门,给门上锁,转头问:“傻根,你咋还不跑?”
对方咧嘴笑,回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该活就活,该死就死,跑也没用。”
邻居气得往洪水里吐几口唾沫,自个儿赶紧背着小闺女,牵着老娘,他妻子牵着两个儿子,拖家带口逃命,顾不上管别人。
水已经淹到膝盖。
这个时候,如果谁不小心摔一跤,很可能当场就淹死在这街道上。
由于洪水是浑浊的,看不清脚下的路。许多人手里拿根长木棍,或者扁担,小心翼翼地探路。
逃难途中,有些人直接把娃娃和包袱放在木盆里,木盆漂浮在水上,用绳索系着,大人用手抓着绳索,直接拖着走。这样一来,娃娃不用抱,不用背,比较省力。
小娃娃还不懂事,以为这样好玩,坐在木盆里笑嘻嘻。
为了活命,男女老少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与此同时,王玉安快要愁死了,因为家里养了那么多鸡鸭鹅,还有两头猪,一头牛,一个也舍不得丢。
他和王舅母把鸡鸭鹅装进竹笼子里,然后踩着桌子,把笼子挂到房梁上。
王舅母哭着说:“幸好玉娥和宣宣花钱给咱们建这新屋,地基打得高,房梁也高。如果换做以前那旧屋,挂都没地方挂。”
“还有那两头猪,咋办?”
两头猪正在猪圈里游水,狗刨式,脑袋露出水面,嗷嗷叫。
王玉安累得满头大汗,心里火急火燎,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咱们王家村离河道那么远,平时田里都缺水,哪晓得这次来这么多水?”
隔壁邻居一家正坐在桌子上避难,也在大声发牢骚:“这恐怕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偏偏被咱们给遇到了。”
“玉安,你可以把猪和牛赶山上去啊!”
“我给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