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食地(1/1)

不知为何,阿庚在某一晚开始,就梦见自己四处游荡,每次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能记得的大概是在某一晚,有人给了张纸条他,但他又记不得字条上写了什么,不对,他好像根本没有看那张字条。

今夜,他又一个人游荡,只是这次,他举着油灯穿行在书架间,在这书海中找寻些什么书。

爬上书架旁的梯子,贴着书柜一点点移动身体,直到摸到书柜边缘,就闪身进入这书柜之间的又一条狭长的小道。

《迦达密语》。。《杨奇诺》。。

一本本书从脸上刮过,每一口呼吸都是旧书的味道,突然看到一本算得上精美的书,皮质封面,黄铜包边,封面没有一个字,一打开,里面夹着一条细项链,举起油灯,那点点光亮映得链子泛着点点光,链坠耷拉在书上,是被磨得极薄的一片细小的蓝色晶石,将书签夹回书中,放进斜挎包里,再度往前挪。

又翻过几座书架,挤过几条狭缝后,终于找到一个漆黑的大铁箱,这铁箱并未上锁,内里什么都有,羊角锤,牛铃,几个铜钱,十多个模糊印着什么“东府铸造”的一仙铜币,甚至还有几张纸屑,而箱底则垫着一层厚布,摸起来很丝滑,似乎是叠好的衣服。阿庚很是喜欢钱币,就蹲坐下来,就着灯光拿起几个钱币细细端详把玩了起来。虽然并未系统地学过什么是否真正旧货的分辨方法,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自小就摸过见过不少钱币玉器,眼看手摸久了还是能分得出哪些是伪造哪些是真旧物。

在细细把玩一番后,他就将钱币放回,又将挎包也放进去,将铁箱盖缓缓放下,便拿上油灯离开了。

依旧是阳光晒醒的一个早晨,竹席都晒成了扒炉,将人都煎出了汗和油,穿上衣服,走出阳台收下毛巾短裤,提上洗漱用品后到公共浴室里洗漱一番,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Oi!庚哥,吃不吃早餐?是就一起去了喔!”

“好啊,去哪吃?”

“去泰山路南吃那个刚开的肉包啊,那家好吃,还有活动,豆浆免费续,来来来,搞一支先。”

一接,对方就把火对了上来,各伸一只手护火,燃起,轻拍点火人的手,就各自收回。

“庚哥,你的手臂是昨晚刮到什么了吗?”

阿庚提肘,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有道结痂,约一节手指长。

“不知道啊,昨晚广播站灯管烧了,可能检查的时候刮到了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钥匙就来。”

“行,等你。”

打过招呼后,阿庚走下楼,从中庭穿过走廊,尽头右手边就是宿舍。

阿庚穿着衣服,看着手臂上的结痂,心里泛起了嘀咕: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又刮伤了?

少年郎的这下也犯了难。

在门口踱步许久,他终于还是将心一横,放下匕首取出酒壶,戴上红火石戒指,将酒悉数浇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吹起火折子,身体立刻燃烧起紫色的火焰,待全身被火焰覆盖时,将火焰一点一点地喂进了红火石戒指中,红火石就像一只贪婪的怪物,以闪烁着火光来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如果使用窥视术看到门后的一切是真的,今天可真是太麻烦了。

紧接着,他用连带干尸的匕首往门上敲击,门“吱呀”一声打开,答案揭晓:就像下雨两周,雨水淹没下水道后的二楼房间一样,长宽高各二十六米的巨大正方形房间中各处爬满尸体,这些尸体就像二楼房间里的白蚁和蟑螂,从地面,墙面到天花板,密密麻麻满满当当,枯槁的前肢将头抵在死白的屁股上,而发胀的那头,其膝盖又抵在一旁残缺的小臂上,一个个,一只只,码成偶有孔洞的壁纸。它们和白蚁及蟑螂的区别只在于,后两种虫不会在空中聚成一团,他们倒是会。

他们也不是四处乱爬,他们在有序地爬行,并未有理会过突然进来的活人,就是将牵引咒文的木棍结结实实地捅穿其中一具尸体上也并没有遭受任何攻击。

而后,要做的就是跳进去,找一个空位一起爬。

直至扒着活尸,爬到尸球斜上方,找了个突出的石龛,用双手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立方体,蹲坐在中间,掏出一大袋食物边吃边观察着一切的动向。

当活尸们爬至房间正中时,就像被喷了杀虫药一样。

一只又一只大白蚁掉在阿庚面前。

四月,阴雨连绵,穿着雨衣雨靴,带着个工业用的防毒口罩的阿庚,将播放室墙壁四周的裂缝都喷上杀虫剂后,才发现原来那像叉烧酥一样的天花板也是重灾区。

一边喷,虫子和大块大块的天花板酥皮就在室内下了一场雨。

也有并没死,只是掉下来的虫子,它们向阿庚在地面发起冲锋,在即将接近时总想扑棱下翅膀飞到阿庚身上。

阿庚嘟囔了一句:“啊,死人军团。”

说罢,他抬手就对虫子们降下了名为“喷洒杀虫剂”的惩罚。

一旁的桌子上,在玻璃罐里,两只大蠄蟧正在看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譬如地上的一些白蚁在有序地在地上爬行,他们相互挤成一团地绕圈,而这一团团又不断围绕人在进行公转。

即便踩他们几脚,再在地面上拧几下,它们依旧没有停止。

B.B.KING经典的《Blues man》即将播放完毕,阿庚伸出左脚,向另一张椅子上迈去,蹲在椅子上,将扩音机的声音调小半格,待那尾奏停下,视线移向窗外,雨还未有要停的意思,正想来一首雨中曲,却又想听《midnight,the stars and you》,那就选定了它。

古旧的钢琴声缓缓点亮蜡烛,随后就是缓缓拉开那黑房中的幕布,随着旋律,两肩慢慢扭动,将声音扭多两格,缓缓站起,在椅子上慢慢扭动身体,在白蚁雨中跳起了笨拙的舞。

“1559,1600。”

刚刚被捅穿的活尸已经被活尸淹没,眼前的活尸们本就在将手脚往肉体间挤,相互将身体往死里贴,填补着巨大球体的空隙,而就在刚刚,这个巨大肉球往里缩了一下,又缩了一下,在进行心跳反应。

“报告,已经开始跳动。”

“收到,准备激活文链,请勿离开。”

“收到。”

场外,龚石梅盘腿坐在地上,掏出一盒护手霜,用指尖一蒯,一抹,一搓,将脚边的咒文一捻,又捞起一把沙子,双手一拍,字绳头就被一块玉蒲牢包着了。

扬一扬手,“那个狮子精,过来。”

莱恩招手即来,走到一旁,头一甩就现了兽型。

“狮子吼会吧?”

“会。”

“行,张嘴。”

巨口一张,龚石梅将玉蒲牢往里一投。

“开始吧。”

无论哪个世界上,在普通人心里,包括正在看的你,在认知中或许都觉得所谓“狮子吼”就是音波功,但实质并非如此。

“狮子吼”,其实是我们世界中的佛经。

而莱恩,也开始诵经。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祇获法身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

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

大雄大力大慈悲希更审除微细惑令我早登无上觉于十方界坐道场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动转

南无常住十方佛南无常住十方法南无常住十方僧

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佛顶首楞严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金刚藏菩萨

尔时世尊,从肉髻中,涌百宝光。光中涌出,千叶宝莲。有化如来,坐宝华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

一一光明,皆遍示现,十恒河沙,金刚密迹,擎山持杵,遍虚空界。大众仰观,畏爱兼抱。求佛哀佑,

一心听佛,无见顶相,放光如来,宣说神咒。。。”

《楞严咒》一出,众人感觉身体负担减轻,每一字句都伴随着浑厚沉稳且洪亮的声音自狮口中荡开,回响,声音交织在一起,好似千百位僧侣于佛堂中齐声颂唱般庄严,又教人想起那寒山寺古钟撞钟时那一声声鸣响。

这梵音就激起了地上细沙跳动。

不断有细沙自沙中挣出,挣扎一两下,就又落在沙上,细看之下方能看清,原来这是潜藏在底下的“圣人砂”,将缘来放至空中盘旋一周后,看到的就是这邪阵的“底”。

第三杰知晓后,双手猛地一发力,将头往下一俯,猛地摇头,那汗水就如水银泻地,落地便向沙地下潜,这头一直摇,那汗就一直落,未有减少分毫,直到沙面开始湿润也不停。

“直到你看见红豆开始发胀就能用这个筛把水滤掉,另外接一锅水重新煮。”

他突然猛地一仰头,汗水就转而变为丝线,这张巨网将地面整层兜起,这张巨网成了个装住地面的大口袋。再在不知何处伸出一双巨手,先把人都挑出来放一边,把头上那端的线一包,一扯,将袋口一扎,两只巨手就掉在地上,肩一落地就猛猛生根,手臂也活了过来,手指找好位置,把肘关节往上对准就将自己立了起来,手掌向天,只一下,根就把地面的沙石搅动,手臂长成了天柱,两手托住了整座圣城。

第三杰就盘腿坐在地上,双腿环着那巨袋,将袋口塞进嘴里,一手揪着一手托,将袋中物尽数往胃里灌,待吞得差不多后,就将袋也往嘴里塞,在塞下最后一点后,把嘴一抿,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