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突围(五)(1/1)
关沟东侧五里那便是驴蛋石那里了,那里乃是丘陵地带,从那过关沟最窄,搭桥最省人力。
昔日副将与郭简从晋王破居庸关时曾走此地,故而对那块黑黝黝的圆石头印象颇深。
“敌军有多少人。”
“约一万人马,具体兵力不详,骑兵少说也在八百之上。”
夜色朦胧,看不清人数这是再正常不过了,斥候又不敢过于靠近战场,那里肯定有敌方斥候游弋,自己那几人去了便是送添头,唯有火速将情报送回方是正事。
“走!”副将便欲驱马领二千兵马北行。另留五百人人马在此照看辎重与小郎君。
“报!”南面一骑人未到,声音已响彻夜空。
副将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
“报将军,南面有报警鼓声传来,一路未歇。”这也是外铺探子回报。
副将脸色瞬时阴沉到了极点。
这南北各有军情警讯而来,他该往何处?
只是稍做犹豫,他便做下了决定,往北去,他要先救了郭简再说,南边之敌若是赶到,到时是战是逃,且看天命了。
既然敌人近在咫尺,探马自是也如流水价派出去。
全军也不是那种呈长蛇阵前进,而是分为了前、中、后三军前进,怕的便是突遭敌人骑兵袭击,来不及展开阵型,毕竟这斥候也有可能探漏地方,或者即使发现了敌军,待到返回报告时,敌军紧随其后,根本不给反应时间,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却不能很快
结果全军未行了五里路,便被副将叫停了,只因后方南向斥候带来一个消息,说是南面所来数百骑人马是友非敌,乃是安存仁殿下身边之人前来求援的,还认识郭使君,至于其所言真假就难辨了。
“所来之人有多少?”副将问道。
“约莫四百骑,俱是一人双马。”斥候回答道,“李晖那一火人马乃是被他们抓住过,从他口中问清我们的来历后才放归的。”
副将眉毛今晚本就没好好舒展过,现在闻言皱得更深了。
“李晖现在何处?”
“卑职担心其已成诱兵,故令人将他引去了李家庄外大营。未让他知道大军业已出发。同时我让人通知留守都头务必要做出全军俱在营中之势。”
“如此说来,那南面之人你也引去了李家庄?”
“应该是。”斥候低下了头去。
副将深吸了口气,斥候此举有逾越之嫌,尽管他是自己的亲兵出身,但是也无权命令一都之长的,不过事急从权,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咚-咚-咚”突然后方有大股骑兵敲着鼓缓缓逼近。
副将心中一惊,当即命令众人停下,摆开大阵等待后面那一波人马的到来。
斥候既惊且惧,他自以为将对方戏耍了一通,却不知何时竟被对方识破而远远缀上。
“吁——”安存秀眼见对方二千多人马呈品字形摆开,弓弩全张,便远远地停下了马队。
“不知前方乃是哪位将军当面?我乃大王义子安存秀,现于平卢镇安节帅麾下担任沈州青龙寨振威校尉一职。”安存秀自己打马上前说道。
副将打马而出,却是在本阵前排便勒住了马匹,“安存秀之名我任大王牙兵时,也有所闻,奈何缘悭一面。你们义儿军使安存璋我却是认得。我乃顺州军副将王建立,你可有何证物?”
安存秀却是为难了,双手一摊,他身上哪里有什么证物。
他对面那已是年逾四旬的王副将见状更是为难,很明显,对方这几百人马乃是精锐,自己现在不能辨识出敌友,却是只能僵持着。
正当他着急之时,却听见后面马蹄声阵阵,又有上百骑人马从远处而疾驰而至。
王副将心中又是一沉,不知又是何方人马,待到为首之人来到近处,他却是喜出望外。
“小郎君。你这是平安无事了。”王副将望着少年惊喜万分地说道。
“嗐,他那棍能有什么事,只是我连日行军有些乏了,便趁此睡了一觉罢了。”郭威脸上一红,却幸好夜色模糊,不为人察。
“兀那庄汉,今日算你厉害,我以后绝对不找你麻烦。你家中那些亲戚我都命人放了,便是你妻子我也命你内兄迎进了庄了。”少年手中长枪一指人群中的刘知远喝道,“待我年满十八,再长几年力气再与你做过一场。”
说罢,少年便又枪指安存秀:“你便是安存秀?”,他已从李晖口中得知事情原委,加上关心父亲,便将营中士卒骑着剩余马匹带了出来去救援父亲郭简。
郭简此行所带六千之兵乃是州中亲信精锐,虽不是鸦儿军那样的绝对精锐,却也是云、代二州的老卒,战力不俗,其余之人却是招纳顺州本地幽燕健儿,都是本地人,带着恐其临阵受刘仁恭的蛊惑叛逃,与其这样,倒不如就留在顺州让他们防备契丹人进犯。
其余没有马匹的士卒便押着粮草军械辎重跟在后面。
己方若是战胜,自是不担心这些辎重,己方若是战败,以其散落一地于战场中说不定能缓解下敌人追杀速度,反正留在李家庄迟早也是会为其所获。
“如假包换!”
“可有凭证?”
“要是有凭证,你觉得我还用得着在这二军对峙?”安存秀没好气地瞪了郭威一眼,这混小子五年不见,却是长得这番模样实在认不出来了,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实在不像他那黄须紫面的爹。
“那你认得我否?”郭威也是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中幼年时关于此人模样的记忆,奈何自己那时年方十岁,也就见了此人数面,实在想不起来了。
“我听刘远知说起了你在庄中所为,知道你是郭威。但是人却是不认得了。”安存秀语声不善,“那时黑瘦幼小像个猴精似的,现在也算长开了,脑中也多了些强人所难的诡计了。”
郭威闻言,心中羞怒交加,却也是对此人的言语信了几分,那时自己却是黑瘦模样,刚才自己拿言语威胁,加上比武中所为确实算不得光彩。
“那你既然认得我,总会知道我的一些事吧?”
“嗯,那是自然的,年幼便做得好大事。”安存秀轻笑一声。
“那年吐谷浑进献了一只豹子。安侯爷(安廷鸾)喜欢牵着其招摇过市,却是咬坏抓伤过一些百姓的牲畜。某人一向以西汉游侠郭解自居,受不了同伴们的言语刺激,便趁父亲值守宫闱之时,偷溜了进去——”
“好,够了,我承认你是安存秀了。”郭威连忙喊停,他可不想自己设计弄死那只豹子后还为了扬名,傻乎乎留下姓名,最后被父亲吊在房梁处用马鞭抽得大小便失禁的糗事被他道出。
父亲跪在宫中一日一夜,最后还是晋王念其往日忠心耿耿没有追究他的失职之罪,饶了他这一次,只是父亲后面便被外放刺史,不再宿卫宫廷,多少也与他此事相关的,。
此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安存仁却是知道的,他知道自然代表安存秀与安存义知道。
既然信任的问题解决,那方今首要问题便是救援郭简了。
按说郭简接到安存仁后面的信使后便该打道回府的。
郭简却认为刘家父子实有异心,尤其是其收了高氏兄弟兵马后,他们厚抚士卒,从中抽取精壮单成一军,号定霸军。
刘仁恭又厚贿幽州镇各处晋王派来的将校,听说不少原本该监视汇报幽州举动的晋王旧人在信中全是给他说好话。
此举更是让郭简忧心忡忡,为此他派过不少信使前去晋阳,只是不知为何都如石沉大海一般,便是信使都没回来,若不是安存仁正好要巡视全镇,他都准备亲自返回晋阳一趟述职汇报的。
安存秀认为兵贵神速,应该二家骑兵合在一块先行救援,让王副将领着步兵与辎重在最后。
尽管顺州人眼神热烈,安存秀还是未将自己的马匹送给或者借给对方充作坐骑扩充骑兵,即使如此一来,他们便有了一千八百名骑兵。
这些马匹已是这些黑骑的私产,乃是他们战场的第二条性命,自己没理由为了一时的友军,损害自己属下的利益,更不用说,在安存秀看来,自己四百黑骑一人双马的作用绝对大于增加单单四百骑兵的作用。
尽管前方战况紧急,黑骑们却在换过一次马匹后,并未大肆加快马速,而是保持着随时能战的准备。
只是斥候们却并未休息,而是彼此间在残酷厮杀。
黑骑们一人双骑的优势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对面派出的斥候一次是十几名,单人单马。这边一次出动便是一队人马,务求将对方斥候一个不漏的全部留下。
黑骑这边甲精、连弩、人多,第一都又号称侍卫都,其中人物个个都是厮杀好手,对方连续三波斥候都被黑骑这边干掉。
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对方斥候尸体被扔进了沟壑中。
安存秀得到了他想要但是并不满意的情报:对方乃是檀州人马,主将乃是单廷珪,他几乎倾巢而出领着一万人马前来,八千步兵,二千骑兵。
尽管单廷珪与其父亲号称“单无敌”的单可及一样武勇过人,郭简身为安青海的牙将却不是易与之辈。
借着山势,郭简的三千人硬是顶住了单廷珪一万人的进攻。(事实上,单廷珪此时只有九千人马,一千骑兵已被高行珪带走。)
很显然单廷珪是得到了刘守光的大捷的消息才出兵的,故而敢倾巢而出。
此人乃是单可及的儿子,刘仁恭的内侄,刘守光三兄弟的表弟,不知为何听起了刘守光的指挥竟是来了此处与郭简不期而遇,厮杀在了一处。
安存秀原以为此处厮杀的是幽州人马,结果是檀州人马。
那里的伏击战刚开始,安存秀便派出了斥候中最为老练的黄皮子也就是那在帽儿岭那一带受伤的关斥候领人打探过敌情。
“黄皮子”尽管脸上那伤尚未好得彻底,却是因为安存秀一路上不断扒柳树皮制取水杨酸给他洗伤口,那伤在大热天却是一次发炎都没有。
关斥候早已主动请缨数次了,用他的话说,只要喝酒他娘的不漏就行了。
据他回来报告,那里的骑兵在六千到七千之间。
安存仁那里总计有三千鸦儿军,五百从马直、五百契丹精骑,又是安存义、安存智还有安廷鸾在那,安存秀深信他们是不会战败的,只是看战果大小了。
原来定下的前后夹击,现在变成了得赶紧找出藏在暗处的敌人在哪。
据安存秀所知仅幽州都有近万的骑兵,加上刘守光带来的五千骑兵,那还有八千骑兵去了何处?
“再去探查!”安存秀又拨了一队人马充当斥候,他一定要知道那几千骑兵躲在何处。
既然知道郭简暂时性命无虞,安存秀一行甚至在临近战场五里的地方,还与顺州骑军小憩了一会,只为了恢复下马力,保证最大的战斗力。
可是一刻钟后,斥候们都返了回来,附近遍寻不到敌人踪迹,那几千幽州骑兵像是消失了一般。
既然如此,安存秀不再迟疑,与其猜测敌人躲在何处,不如先将此处敌人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