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3章 守仪灵(1/1)

时间回到五个小时前。

仪世界,云港城某处地下。

“滴答——滴答——”

水滴滴落的声音,像细小的针,一下下扎在奶龙的耳膜上。

奶龙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悬在水中玻璃球,沉沉浮浮间,模糊与苏醒变成了两道引力,拉扯着它这枚玻璃球。

直到那持续不断的“滴答”水声钻进耳朵,那被拉扯的意识才慢慢的有了偏向,天秤逐渐往“苏醒”的一方倒去。

意识循着“滴答”声的方向上涌,突然它猛地睁开了眼。

视线所及却只有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就像是周围一切被墨汁浸透了一般。

虽然眼睛睁开了,但奶龙的意识还没有完全的脱离混沌。就比如看着眼前的漆黑,它还在思考,到底是因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还是周围本就是黑的。

“唔……”

喉咙干涩的有些发痒,眼睛也有些困顿,奶龙下意识地想抬爪揉揉眼睛,却在动作的瞬间僵住……手腕被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死死箍着,勒得皮肉生疼,稍一挣扎,便传来铁链摩擦的“咔啦”声。

它试图挣扎,却感觉自己双脚悬在空中,周围没有任何的靠垫。

它的挣扎只带来吱呀吱呀的声响。

这种悬在半空且浑身紧缚的情况,让它稍显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这时它才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漆黑的空间,并且还被铁链吊绑在半空中……

虽然看不清自己的具体状态,但是,此时此刻让奶龙想起当初柯尔曼等人第一次进入幽尸神殿,不幸落入陷阱,然后被铁链绑在半空时的场景。

“醒了?”

或许是听到空气中传来“吱呀吱呀”的晃荡声响,惊动了旁边的人,一道略带虚弱感的女声传了过来。

虽然这道声音隔着浓稠的墨色,有些模糊,但奶龙听到后,心中的不安却稍微减弱了些,因为它对这道声音很熟:“……妠?”

“是我。”妠的声音虚软而低沉,并且感觉距它有点远,约莫在十多米外:“你也被吊着?”

“嗯!”奶龙难得急切地接话,尾巴不自觉地在身后扫了扫,却也被铁链捆着,只发出沉闷的碰撞声,“我脚底下是空的,这到底是哪儿啊?你那边怎么样?”

空气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妠的声音,这次,她的声音明显更虚弱了。

“我不知道,我比你先醒一会儿,稍微摸索了一下,只能确认被绑在半空中……”妠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不过,我也没办法做更多的确认……接下来可能就要靠你了。”

妠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尤其最后几个字轻得像风中残烛,几乎要被黑暗吞没。

“啊?”奶龙一愣,刚想追问她怎么了,那边却没了声响。

黑暗里的寂静格外磨人,奶龙的心一点点提了起来,爪子不自觉地攥紧了铁链。

滴答——

熟悉的水滴轻响,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

奶龙耳朵一动,惊疑地发现,声音似乎是从妠的方向传来的。

“妠?你没事吧?”它急忙扬声,“你那边怎么了?有听到水滴声吗?”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足有十多秒,久到奶龙几乎以为她晕了过去。

终于,妠的声音再次响起,虚弱得像随时会断裂的线:“……那不是水滴的声音。”

奶龙:“?”

“如无意外……”妠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耗尽了力气,“是我的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奶龙:“!!!”

“之前旧城区的气爆……”妠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疼意的颤抖,“我趴在你身上,挡了大半冲击,但我没有你的鳞片……伤得比你重……”

这话像道惊雷劈进奶龙脑海,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起来——

彼时,他们听从酒杯的建议,正绕道往莫兰蒂小镇新城区走,半途撞见新城区的仪贵拦截天上的纵血派,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气爆,它和妠被一股巨力掀飞,重重撞在墙上……之后的事,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妠那时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黑暗中,那“滴答、滴答”的声响还在持续,一声声敲在奶龙的心上。它很想挣扎过去看看妠的状况,但黑暗阻隔了视线,铁链困住了步伐。

奶龙:“妠……”

妠:“不要担心我……我醒后思考了很久,如果就这么流血至‘死’,或许也是好事……”

“我之前想着,可能我死后,一切都只能交给你。但我现在觉得还是算了,若我‘死’了,你也触发机制,和我一起殉……”

妠的想法是,这次的副本之旅大概率是没成了,而且她俩现在还被未知势力给抓起来。

最重要的是,她的伤很重,奶龙或许要轻一点,但也是直面气爆,轻也轻不了多少。

如此带伤之身,去强行完成任务,还不如死了算了。

直接触发警戒机制,到时候让本体重新派两个人进来,也比他们强撑着好。

不过,妠还没表达完自己的想法,一道幽冷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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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过来看看情况,结果没想到,听到了一番同生共死的言论。”

“真是伟大的感情啊。”

“一只黄色胖头蜥蜴,一个不知族群的黑女,居然会殉情?”

“嚯啰啰啰……”

这是一道他们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刺耳的尖锐口音。

“你是谁?”妠本想拿出气势发出质问,但实在太虚弱,只能换成低哑的语调询问。

“嚯啰啰啰……听到我族标志性的笑声,居然认不出我们吗?看来,你们是从云港城以外的地方来的啊。”奇怪的笑声过后,他又道:“不过,自从担任了守仪灵后,难得有人问起,那我就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是谁?”他缓缓开口:“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们,这需要主人的同意。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我是觉醒了影之力的灰人,也是这座仪式的守仪灵。”

“为了让你们死的明白些,我可以开灯让你们瞻仰我的容颜……嚯啰啰啰,虽然我不喜欢光,但偶尔一次也无妨。”

说到这时。

整个漆黑的空间,突然亮起了光。

骤然亮起的光刺得奶龙眯起了眼,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晕,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

等视线终于清晰,奶龙立刻打量起四周,以及寻找“妠”。

他们所在的空间是一个没有任何窗户,只有一扇漆黑大门的密闭石室,就像一个牢房。

四壁光秃秃的,只在头顶悬挂着一个刺目的发光玻璃球。

而他们被刻绘有奇异纹路的铁链吊在半空中,脚下不到三米处,整个地面都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凝固而成,蜿蜒交错,构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仪纹。

妠,就在十米外,也被吊在半空中。

她的情况比奶龙想象的还要更严重,嘴唇完全发紫发白,连头也抬不起来,只有当奶龙注意到她时,她才缓缓给了一个近乎弥留的眼神。

她浑身布满了伤口,丝丝缕缕的墨黑血液,从伤口中滴落,垂落地面。

地上已然形成了一滩血泊!

“妠……”

奶龙想说什么,可这时,那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满。

“喂,我开灯可不是让你俩互述衷肠,而是给你们瞻仰本守仪灵的机会。”

奶龙和妠,同时看向了发声的人。

只见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瘦长的身影。他有着灰扑扑的皮肤,身形半透明得像薄雾,四肢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唯有那双眼睛,在惨白的光线下闪着幽绿的光。

这就是……灰人?守仪灵?

他微微弯腰,对着吊在半空的两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像是某种扭曲的致敬:“欢迎来到‘血缚地牢’,这里可是招待贵客的好地方呢。”

“贵客的待遇,就是被吊着吗?”妠幽幽开口,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眼神却没半分惧色,直勾勾地盯着守仪灵。

“嚯啰啰啰……差点忘了这位黑皮肤的女士。”守仪灵的笑声像生锈的铁片摩擦,“虽说你长了条怪尾巴,像条小蛇似的,但瞧这模样,姑且称你一声‘女士’吧?”

妠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守仪灵也不在意,自顾自往下说:“你刚才说快死了,想跟这只黄色胖头蜥蜴殉情?这可不行。”

“虽然你们的结局,主人早已写好,你们注定会死。”

他顿了顿,幽绿的眼睛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但不是现在。”

这守仪灵像是个话痨,没人搭腔也能自说自话。话音刚落,他凭空召出个灰布小包,在里面翻找起来,每掏出一样东西,都像炫耀似的举到眼前。

“这白花花的玩意儿,看着像棉花吧?”他捏起一小撮蓬松的白色絮状物,“嚯啰啰啰,可别小瞧它,这可是梦兽星斑海豹的脑髓提炼物,值三枚灵魂硬币呢!”

刚说完,又突然变脸似的嘟囔起来,“说起来,梦兽小镇真是黑心,垄断了所有梦兽材料,真盼着主人哪天去那儿搅个天翻地覆。”

他忽然抬眼,像是刚想起什么:“噢?你们想问这东西的作用?”

妠:“……”谁问了?

守仪灵却自顾自地接下去,语气带着戏谑:“这玩意儿啊,只要一小撮,就能当止血仪式的核心祭物……你们再猜猜,我拿它出来做什么?”

“嚯啰啰啰,被你猜中了——当然是给你止血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絮状物,眼神落在妠渗血的伤口处,“虽说你们早晚要死,但现在可不能死。”

奶龙和妠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这人根本不管别人接不接话,完全活在自己的节奏里。

不过,这种话痨也有一点好处,言谈之中能透露一些情报。

守仪灵还在不停地从包里往外掏东西,件件都是止血仪式要用的祭物。他拿着每件东西在两人眼前晃一圈,嘴里絮絮叨叨地讲解着用途,仿佛在给两个无知孩童科普。

很快,六样祭物被他在一个巴掌大的细圆盘上摆好,凑成了仪阵的基础轮廓。

“唉……”看着摆好的仪阵,他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里的兴奋劲儿一下泄了个干净,“成为守仪灵,唯一的不便就是不能在身上刻仪纹……连瞬间施法都做不到,这样的仪贵,还算得上仪贵吗?”

他垂着眼,幽绿的眸子暗了暗,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情绪从刚才的亢奋猛地跌落到谷底。

奶龙甚至觉得,他头顶的空气都仿佛凝结成了灰沉沉的云团。

妠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刚闪过一丝要不要开口的念头,守仪灵的情绪却像被按了开关似的,骤然又高昂起来:“不过!成为守仪灵也有好处啊,我能不老不死了!”

他原地转了个圈,半透明的身体晃出淡淡的残影,可笑着笑着,声音又低了下去:“不过啊,嚯啰啰啰……还是有副实打实的身体更好……”

这起起伏伏的情绪,让他看起来有些神经质,偏偏他自己像是毫无察觉。

收拾好那点怅然,守仪灵托着止血仪盘飘到妠的身边,一阵“嚯啰啰啰”的怪笑后,压低声音嘱咐:“接下来给你放止血仪式,不疼,但你别动。”

“动了会怎样?”妠哑着嗓子问,眼神里藏着点试探。

“动了?也没什么。”守仪灵晃了晃脑袋,灰雾般的头发跟着飘荡,“顶多我再重新布置一次仪阵罢了。”

这话让妠眼里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

可守仪灵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下一秒便慢悠悠补了句:“但你要是动了,我就只能让你再睡过去。你总不想一直昏到献祭仪式开始,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妠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再没了动弹的念头。

不过,守仪灵刚才提到的一句话,让她有些在意。

献祭仪式?

所以,她和奶龙最终会被献祭?

话说回来,自醒来后,有两个问题就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到底是谁抓了他们?还有酒杯,她是不是也落进了对方手里?

酒杯的下落暂且没法确认,先按下不提。

听到“献祭仪式”这四个字,妠突然理清了些头绪:自从水蛭祭物被发明出来,仪世界的献祭仪式逐渐式微,如今还在沿用这种古老仪式的,只剩些邪恶教派。

而在云港城一带活动的邪恶教派,掰着指头也能数过来:纵血派,还有奉神派。

这么说来,抓他们的,多半就是这两派中的一个。

这念头闪过,妠反而松了口气。

被奉神派抓了,倒正合他们的初衷;至于被纵血派抓了,虽然有点麻烦,但如果能通过艾德华那边的关系疏通一下,说不定也能寻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