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变计(1+1/2)(1/1)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变计(1 12)(潜龙勿用加更)

高山此起彼伏,雄伟壮观,能清晰看到脚底的黄沙滚滚,阵台耸立,白金二色的玄纹建筑点缀在黄沙之间,显得分外瑰丽。

李阙宛驾驭太阴灵宝,端坐在这高山之上,手中捧着巴掌大小的翡翠小鼎,散发着一抹不断变化的银光,目光略有些担忧。

陈胤其实走得不算急,甚至还去栀景山找过李绛迁,只是他来此就是为了让李绛迁腾出手的,明白这位殿下不在山上也实属正常,捏了符预警,便匆匆离去。

他一走,李阙宛自然要亲自看管大漠一端的事宜,其实这些日子里并没有什么麻烦事,只是始终没有听过自家兄长的行踪。

‘一晃眼已是七月有余…还不曾听到什么消息…’

这六月大宋一边相安无事,始终在修生养息,可西蜀已经攻入陇地近半年,此中发生的事情可谓是风波迭起。

先是卫悬因带领北修大真人烛魁,与庆济方等人在陇地大战,庆济方留了一位大真人在半途提防象雄,迈入陇地的也是两位大真人,打的惊天动地,足足来回拉扯推进了七日,天象数次变化,这位治玄榭主人到底厉害,哪怕紫府数量上有所逊色,却依旧挡住了西蜀的猛攻。

而在七日之间,却有一位紫府中期的北修以一己之力,以一敌多,打得庆济方频频回援,以至于前线失手,一度退走。

正在赵国一片形势大好之时,象雄国的修士却骤然从河西穿下攻打陈国,不但牵扯住了陈国国主,象雄五明更是带人进犯,此地不但是卫悬因的故乡,也靠近陇地,赵国方寸大乱,被庆济方乘机向北推进,一直打到了腹地,引得国都震动!

就在前几日,更加戏剧性的转折发生了,象雄国五明这五位紫府拿下了【金城】,兵锋便戛然而止,似乎与赵廷达成了什么协议,一改先前的架势,骤然往南,与庆济方的兵马赫然战在一块。

‘倒是有意思…’

李阙宛坐镇此地,虽然并未现身,可该看的情报一条也没落下,如今的心情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有不少喜色:

‘打吧打吧,拖得越久越好,打得越惨烈越好,狗咬狗一嘴毛,最好打的庆济方重伤,伤到不能外出,我湖上的威胁便小得多了!’

不过她并未放松警惕,反而越发频繁地观察起来。

李阙宛自然相信李绛迁行事有分寸,她担忧的是西边的动静——既然西蜀能在豫阳用兵,便能在大漠用兵,不须多,哪怕只来了个李牧雁,她也不得不出手。

‘也不怕斗不过,是暴露了行踪,往后更麻烦。’

稍稍等了片刻,她眼中浮现出一点喜色,掌中的幻彩收敛,翡翠玉鼎中跳出一点金色来。

却是一枚一指宽的金纹符,看上去浑然一体,材质并不珍贵,却被凝聚如实体般的神通束缚,闪耀着点点光辉。

李绛迁在忙前跑后,李阙宛自然也没有半点松懈,这些日子里除了时时刻刻注意西边,更是思索了巫箓之术,提前做准备。

巫箓之术,大多与血祭、鬼神有关,李阙宛的【玄巫道术】则更加特别一些,如今成就神通才渐渐显露,大抵分为三类。

一事无形,二事变化,三事生死。

第一道事无形便是种种无形之术,如测算、凶吉乃至于解危难等等,到了高深之处,甚至要损耗性命,第二道常用得多,便是种种变化之道,对敌对己,是唯一一种可以用在斗法的。

第三道便狠辣了,说的是【死者生,生者死】,死者生便是死里逃生之道,如果用来对敌,除了付出巨大代价,一口气把对方给咒杀、暴病而亡,便没有其它下场。

如此一来,提前准备就是一件颇为头疼的事情,她仔细考虑了,终于拉上了巫术极为重要的辅助手段——符箓来一试。

正是她手中这一枚。

其中酝酿着一道变化之术,由于她并没有合适的全丹灵资作载体,只用了一些筑基灵物作符,失败了好几次才成功,可即便如此,这一道变化之术一离开神通温养便会消散,虽然与紫金之道接近,能使用的也不过是『全丹』、『上巫』两道的修士,叫她心中暗暗思量:

‘好在有个【诚铅】,如果能把大鸺葵观请来,还有个【景岹】林沉胜,大战之前交给他们,也不算用不上。’

她又等了几个日夜,风雨交加间,终于察觉一道离火越过太虚,从天际驶过,幽幽地落在远方的山上,知道是自家兄长回来了。

于是一步踏出,在栀景山的太虚停了,抬眉一瞧,发觉这位魏王长子神色自若,眼中满是思虑之色,身旁竟然还跟着一位青年。

此人姿容甚伟,身材修长,看起来是出尘修行的道长,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眉心还点了一点朱砂,那一身神通滚滚,赫然亦是『全丹』!

‘是那诚铅。’

她心中有了主意,李绛迁却笑了笑,轻声道:

“宛儿,这是诚铅道友。”

这话让诚铅微微一愣,知道身旁有人,可无论他如何感应,始终察觉不到半点异样,心中一凉,正见着汞色之光灿烂洒下,眼前已现出一女子来。

“这…”

这真人骤忽瞧了一眼,那双眼便挪不开了,又惊又赞,竟然说不出话来,等着李阙宛笑着问了好,他这才如梦初醒,涩声道:

“令妹所修…仙神之道也!”

不错,作为堂堂紫府,诚铅自然不会被容貌所动,眼前的李阙宛固然美丽,他却不敢起异心,所震惊的正是李阙宛的神通!

『全丹』本就不同寻常,各家的道统有各家的专长,独独不擅长斗法,她不现身还好,如今气息显露,那股混元如天成般的神通之气,同为全丹修士的诚铅怎么会感应不出来!几乎让他惊掉了下巴。

‘世上竟然有这样高明的神通!’

仅仅是这么一看,他有如痴如醉的感受,若不是这地方、身份不对,诚铅恨不得拉她手坐下来细谈,眼下只复杂地挪开目光,道:

“恭喜道友!”

李绛迁面上有笑,摇头道:

“我这妹妹也修『全丹』,如今才成的紫府,今后有机会,还要道友指点指点。”

‘我?指点?’

诚铅无奈地笑出声来:

“殿下拿我寻乐子…『全丹』一道,道统有高低之分,差那一个大道统的门槛就是天地之别,秋水真人一神通之时就能以三寸银汞拟化诸兵,我修到了如今,连阴阳调平都要三十日…指点?实在不敢。”

其实调平阴阳三十日已经不算慢,如若没有日月同辉天地,李阙宛自个要花上几日的,她笑着摇头,诚铅随着两人入座,心底已经有了一股激动。

‘李氏竟然有顶级的『全丹』道统!’

如果只有他诚铅修『全丹』,李家自然不可能冒着金羽宗的压力给他寻找道统,可如今有了李阙宛,他诚铅只不过顺带,已经大概率道途无忧!

这代表着什么?他诚铅不必再顶着金羽宗的高压修行,在被剿灭的边缘不断寻求道统,再者…即便拿不到对方的真传,学上一些术法,取上十之三四,也足够他度过参紫了!

从这一刻起,这位『全丹』修士的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无欲无求,只是为时局所迫,不得不投入李氏的心思亦有了不同——无论如何…一条能望得到道途的路,总是能让人有更多野望的。

一旁李绛迁始终笑着看他,眼中的神色带着些狡黠,见着眼前的人思索不断,这才微微一笑,轻声道:

“那就不提什么指不指点的了,你二人多多交流,总比一个人修行要好。”

“是极…是极!”

诚铅虽然面上克制,可眼底的喜意是遮不住的,李绛迁客气了一句,便道:

“如今陈老真人离去,大漠就交给诚铅了。”

“殿下放心!”

诚铅轻轻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忍不住提醒道:

“据说…西蜀手里有能测算的宝物…”

李绛迁外出跑了这么一趟,显然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冷笑一声,淡淡地道:

“我听说了,陈老真人是离开豫阳的时候被发现的,否则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来算湖上!你放心,西蜀要么不动,一动就必然是北伐以后的大战,不会有过多算计。”

诚铅行了礼,正要告退,眼前的女子却稍稍一拦,柔声道:

“请道友稍待。”

便见她轻轻翻手,掌中已经浮现出一抹银光,等着幻彩消散了,并见到一枚指头大小的金纹细符,李阙宛正色道:

“还请道友放在神通中温养,等到大战之时,必有用途。”

诚铅自然道谢接过,告辞离开,李绛迁挑了挑眉,问道:

“那是何物?”

李阙宛简略地答了,让绛袍青年眼中浮现出满意之色,道:

“好法子…我已经去过大鸺葵观了…算着日子,等到了林沉胜交代他弟子的出关时间,这才误了时辰,不过…他干脆利落地应下,说是会带上大鸺葵观的灵宝前来相助!”

“好!”

林沉胜虽然不过神通初俱,可奈何身后的道统底子实在太厚,诸多灵器灵宝一出,拖住个紫府中期不是问题,李阙宛会意道:

“我再去准备一枚!”

李绛迁一边点头,一边放了杯,低声道:

“这期间…我也并非在他观中干等着,还顺道去了剑门,找了程氏…剑仙是一贯闭关不见人的,只见到了程久问前辈。”

“他如何答你?”

李绛迁神色有几分疑虑,道:

“程久问的意思是…他一定会来,可剑仙的意思不明,天角前辈也沉眠修行去了,程氏是不敢允诺的,不过…有个好消息。”

他抬眉道:

“如今剑门的宝物都在久问前辈身上,他若是出动,一定远胜蜀国的申搜之流…加上邺桧会前来,湖上的战力已经不容小觑,可惜少了个司徒霍,这老东西不知道跑哪里逍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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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阙宛抿唇笑了笑,道:

“辛苦你在外奔波…”

李绛迁摇头,笑道:

“你可不知道,在外我听了好几个北方的消息,这心里可是畅快的很…庆济方…我观他行计,如同小儿之辈,若非背靠的长怀实力雄厚,诚不足虑也!”

这青年显得很是轻蔑,道:

“赵廷一向与象雄眉来眼去,说明两家背后的大人是有合作基础的,当年赵宋在江淮大战,是谁家把他拖在陇地?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眨眼就抛到脑后去了,难道象雄还能真心帮他不成?”

李阙宛点头道:

“看来是诱敌深入了?”

李绛迁不置可否,道:

“真假参半吧,象雄是趁火打劫,大赵也割肉了,不过我看了舆图,象雄的几位真人直插他庆济方后方,本该是一触即溃的局面,如今还能撑着,想来这蠢货至少还有过防备——只是性子太贪,宁愿去赌!”

李阙宛听到此处,略略点头,道:

“要是这么看,他要无功而返了。”

李绛迁的笑容终于收敛了,正色道:

“不错,至少再也没有北进的可能,只看能保住多少地界,长则一年半载,短则数月,这场大战必将分明!”

这显然是他回来时心事重重的缘由,这位殿下在山间迈了好几步,幽幽地道:

“只可惜…无论是他自己有所察觉也好,还是某位大真人有所戒备、出言劝诫,西蜀挡住了这一次象雄的南下,想要他们大败的可能就已经很低了…这场战还是要结实地打一场。”

李阙宛叹了口气,正要多言语,不曾想阵外突然传来平静的声音:

“远变前来拜访,还请七公子开一开大阵!”

此言传入阵中,大阵中的两位真人可谓是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是……刘前辈!’

要知道,刘长迭与李氏的交情是数代以来的,可以说江南如此多的诸位紫府,这一位可谓是最亲切,连李阙宛都是在他的守护下修行秘法,否则李绛迁也不会把大阵的事情交给他——可这位前辈是明确不敢再踏入江南的,按道理绝不会出现在此地!

他只踏风而出,果然见着太虚中站着一位白裘真人,神态沉厚平和,颇有风度,正是刘长迭!

李绛迁心中惊异,只领他进山,等到在山顶上落了,李阙宛连忙侧身执了师徒之礼,恭声道:

“阙宛见过前辈!”

刘长迭原本一片平静的面容终于被打破了,他双眼中冒出明显的喜色来,向前几步,仔仔细细的看着她,又惊又喜,道:

“好好好…我早知你能成,却不知道这样快!”

李家的大多数小辈,刘长迭反而不认识,只有李阙宛他最为亲切,这女娃娃当年一直在镇涛府上修行,待人接物都很得他的欢心,这位真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笑道:

“正是巧了!”

便见他一翻手,掌心已经多了一枚铜盒,中年人含笑道:

“你既然听我教诲,在我的看护下长大,我也算作你半个师尊,你这成道的贺礼,我早早就准备好了…只愁见不到你!”

李阙宛实在不敢收他的东西,连连拒绝,哪知这长辈板了脸,就硬往她手里塞,道:

“你成神通的灵物我帮不上,这一份灵资也不肯收我的,想必是看不上我这点人情了…”

李阙宛遂为难起来,只道:

“前辈此言差矣,我成道的灵物,正是前辈东奔西走问来的…怎么能说帮不上呢…”

刘长迭连连摆手,半句话不多说,只转过去看李绛迁,正色道:

“我来修筑阵法!”

李绛迁本就有所怀疑,不曾想果真如此,暂且按耐住疑惑不表:

“果真成了!”

眼下蜀国与大赵的大战才刚刚打了第一场,这个速度绝对算得上夸张,已经到了李绛迁没有奢想过、快到了可疑的地步!

他又喜又惊,叹了口气,道:

“到底是前辈厉害…”

刘长迭笑了笑,郑重其事地抬起双指,放在眉心,便领出一枚金灿灿的光晕来。

这光晕轻轻落下,便在他的掌心化为一道玫金色的圆盘,不过一掌大小,刻画着金白两种纹路,细密如同牛毛,色彩颇为华丽,蜿蜒旋转,光彩灼灼,随着这位真人的掌心晃动,竟然生出一串串少阳之光来。

‘好美…’

阵盘一物乃是阵器二道交汇的结晶,哪怕是没有见过阵盘的李绛迁,看到此物的第一反应便觉得珍贵,从他的双手中接过,更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喃喃道:

“好宝贝!”

刘长迭正色点头,道:

“我修『库金』,帑金内藏,如若法躯完好,无伤无创,精血便珍贵,更有成全玄阵之效,而诸多阵基之物中的阵盘亦是特殊,『库金』是受藏之金,阵盘为阵道贵重之物,又藏在阵中,正是『库金』之征…我这道统便是以此来解析大阵,而我请你修阵盘时掺一分金德入内,正是用在这个时候。”

“当下此盘得了我精血滋养,多有助益,立即成就不说,等到大阵开启之时,『库金』归位,自然能多一分神妙。”

这位真人眼中神光灼灼,显然以血养阵盘并非他心急的突发奇想,而是从布阵、制阵之时就有所谋划!

他这般一解释,两位真人当场便明白了,一同露出惊叹之色,李阙宛更是连连点头,颇有几分惭愧之色,刘长迭不是没有气量的人,连他都自称精血珍贵,显然此血在库金修行上是极重要的东西,忙道:

“前辈好道行!只是如此厚礼,我家不知如何偿还!”

“还谈什么偿还?”

刘长迭却不以为意,摇头道:

“无非敢不敢想罢了,可惜此二道的紫府灵物已经少之又少,我当时就感叹过,如果能取到这两道道统的灵物,依着库齐抱锁的意象成阵,必然使天下震惊!”

李绛迁听了这一番原委,心中大喜,热热切切地谢过人家了,引他在山上落座,再将丹药推过去,正色道:

“请!”

生怕对方不肯用,他还补了一句:

“此后将有大战!”

刘长迭这才接过,眼见着两兄妹欢天喜地,他的心情也一下开阔起来,眉眼含着笑,道:

“那就听你的。”

眼见这位长辈把东西收好了,李绛迁不肯浪费一时一刻的时间,立刻正色道:

“不如…当下就把这阵立了!”

刘长迭抚须,笑道:

“且不急着你过去,这地方我从未去过,地脉灵机都不熟,先要去顺了地脉,把那几个阵台给点亮了,与地脉灵机勾连,这才能把阵盘安上。”

“哦?”

李绛迁会意,问道:

“不知要花费多少时日?”

刘长迭掐指一算,正色道:

“要看贵族大阵的布点如何,长则数月,短不过二三十天。”

“好!”

多亏了刘长迭的绝妙手段,如今西蜀虽然败退,后方却还有几场仗没有打完,三十日可谓是绰绰有余,李绛迁目送着他过去了,这才回头,笑道:

“有刘前辈在,简直解我心头大难!”

眼看一切落入正轨,李阙宛同样面有笑意,这才掀起袖子,把那枚铜盒拿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汪灵水,正中沉着一枚汞珠,不过指头大小。

她道统高深,扫了这么一眼,立刻就认出来了,赞道:

“这是【相阴汞】,虽然在灵资之中算得上常见,可在当今之世,已经颇为难得…”

“前辈对你一片真心,难得可贵!”

李绛迁点头,哪怕他生性刻薄,面对刘长迭这一系列毫无私心的举动亦是满心认同,明白对方是把自己看作了自家人,心中只有点忧虑对方的因果,只是暂且不提,转言道:

“还好『全丹』是被金羽宗大肆搜刮过而非道统断绝,如今一看,往犄角旮旯处寻一寻,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东西、甚至贵重之物还是能找到的。”

李阙宛点头,翻手收起,郑重其事地答道:

“风雨将至,我把最后这一道符给补足了,至于大漠之中的阵法,就交给兄长和前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