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孽债(1/1)

李珺走到她旁边停下,给了随从一个眼色,所有人后退三步。

她一改往日高亢语调,沉声道,“秦凤药,本宫一句话,我弟弟就抬高曹家一个等级,和我斗,你掂量掂量。“

“老老实实整理你的文书,别总想着把持朝政,否则你会后悔。”

秦凤药行个万福礼,放低姿态,李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继而得意离开。

芷兰受封为郡主,食邑千户,已是宗室女中的顶格恩赏。

她的出嫁的排场,丝毫不逊于公主规格,许多礼制细节,长公主都踩踏了红线。

……

夜来,李仁到宫外凤药居处。

凤药独坐房中,秉烛夜读。

看到李仁,点头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姑姑想好了吗?”

凤药再次点头,将书倒扣放在桌上。

李仁将一个册子放在凤药面前,“请姑姑看看芷兰的嫁妆。”

那厚厚的册子,沉甸甸的,装的都是长公主为娘的爱女之意。

凤药仔细翻阅,一边看一边思索。

这份嫁妆清单实在太重了,她合计一下银钱数量,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去掉公主与归山的俸禄,以及公主从皇后处继承下来的嫁妆。

李珺这些年积攒的私财之数,令人叹为观止。

如若只是田产与铺子,积累不了这么多财富。

但皇室宗亲都有点“不见光”的产业,大家见怪不怪。

凤药用指节敲打着那册陪嫁清单,陷入沉思。

“姑姑下不了狠心吗?”

凤药幽幽说道,“归大人这样的官,被免职也可算做保留位置,将来启用与否,不过皇上一句话。”

她并未指明“皇上”是何人,但意思已经很清楚。

用手点点那本册子,“你去做,万不可留把柄。”

两人商议很久,待李仁走后,凤药走到院中,月光洒在身上,她仰头长叹,“终是走到这一步。”

“对不住了归大人。”

为了千千万万像苏婉那样的人,有些抉择尽管残忍,也不得不做。

长公主意在太宰之位,真要让她如愿以偿,凤药后头的路将步步荆棘。

若放在从前,凤药一点不担心,她知道皇上不可能把太宰这个职位交给李珺。

现在看皇上对苏婉的态度,让凤药心冷。

他们的底子终究是不同的。

李瑕无论是怎么坐上帝位的,他出身即是皇子,是皇家利益的享受者。

当初提拔寒门学子,也是因为朝中政治博弈,他的支持者太少。

现在的情形,他坐稳了位子,皇家利益就动不得了。

凤药所处理的折子中,但凡涉及官员任用,皇上都要亲自过目。

足证皇上很在意这点。

他一点不糊涂。

抬举李珺,是他有意为之。

凤药早就深谙斗争之法,皇上把李珺当做皇室利益代表者。

她就动不得李珺。

想借用皇权的力量动用李珺,就得让李珺站到皇上的对立面。

现在李珺风头正劲,对她直接下手恐怕有难度。

……

御街周边热闹非常。

不止有云之的几间大铺面。

在它周围形成一个大的集市,交易各种物资。

这天集市中两个商人产生争执,这是件极寻常之事。

两人闹到五城督察院,双方争抢的物资是一批灯油。

巡城御史本没当回事。

这种事情,隔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

他喊来卒子,先把争抢物资扣下放到官府仓库中。

断过案子,归谁,谁拉走即可。

就是件很日常,很简单的案子。

可东西拉来后,师爷亲自到堂上小声让御史先退堂。

御史去官仓中,满满一仓库刚拉来的灯油,整一百桶。

“怎么啦?”御史问。

师父让小兵抬起桶底,那油桶看起来和市面上的桶一样,桶底却打着“禁军”的标记。

御史这下犯了难,这个标记说明这些东西本该在皇宫里,怎么会流到外面来?

能倒卖这些东西的人可不简单。

而且这个标记说明这东西归属中央五路军。

师爷目光一跳,建议说,“大人先把东西扣下,静待其变。”

御史醒悟过来,东西弄出来了,却没见到钱,看谁先急。

顺藤摸瓜就行。

……

从前长公主还住清思殿之时,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就差点弄死凤药。

她发脾气,拿人发泄情绪,都是寻常。

凤药数次见她用残忍的手段对待下人。

自嫁给归山,她的性子才慢慢有所收敛。

对她怀恨在心的宫女恐怕不在少数。

那些不如凤药幸运,而被长公主打死的下人更数不胜数。

想找到他们,对如今的秦大人,易如反掌。

……

就在芷兰与曹家结亲,婚事轰轰烈烈结束之后。

长公主有了曹家做联盟,对太宰之位更是跃跃欲试。

她位分尊贵,代表皇家立场,已议政数月,大部分出身贵族的官员都是她的支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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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皇上点头,她这个位子也不是坐不得。

李珺走路带风,春风得意。

自从武举也向所有人开放之后,曹家一改初衷。

虽说穷人家的孩子习武的不多,但此门一开,早晚武将会有寒门之子挤进来,而且肯定越来越多。

从前的争斗是贵族与贵族的争斗。

如今却是寒门来争抢贵族的利益。

曹家不愿看到这种场面,自家又娶了郡主,自是利益一体,毫不犹豫站队长公主。

……

此时,京城午门外——

一个女子扶着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人家,走向登闻鼓。

女子面带仇恨,高高举起鼓槌,恨不得把把那鼓面捶烂。

长公主虐杀多名宫女、侍女,近期还打杀一名侍卫。

此案牵涉皇室宗亲,本该上交宗人府查办。

但因长公主身担宗正寺令,与宗亲极为熟稔,其中不知哪位高官插手,案子转给刑部,会同宗人府一同审理。

告状之人是死去宫女的亲姐姐。

证人是个从前伺候过长公主的老太监。

公主苛待侍从,他亲眼所见,不止一例。

坊间百姓中流言四起,还引得各酒肆茶楼的说书先生说起各种版本的故事。

故事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长公主跋扈残忍,对下人苛刻尖酸,故事一个比一个故事离奇。

当流言成了一股巨大的旋涡,便能掀起风浪。

更多沉默长达数年、从前不敢吱声的受害人,一起请下讼师,一纸又一纸的状子送到刑部。

光是状子就达上百份,尺来高的记录,每篇都是一个穷苦人家的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