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泪（一）（1/1）
周念伊手里把玩着那个香料瓶，思考良久，打算打开它涂到自己身上。
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就被一双大手将那香料瓶抢了过去。
周念伊疑惑回头，只见云子虚把那香料瓶拿在另一只手上，放得很远，似乎生怕周念伊拿到。
“没有弄清楚之前，不要以身试险。”
周念伊不自觉的点点头，随后又说：“但如果不这样，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追踪这么几天，只有香料这一个线索。”
周念伊顿了顿，说：“我认为……”
“不行。”
云子虚知道她要说什么，就像之前秦家那样，以身试险，这自然是最快的方法，他也相信没有几个人能再伤得了她，可是要让她去走向危险，他做不到。
周念伊还在打量着云子虚，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已经把那香料涂到了自己的衣袖与腰际。
“！你做什么！”
周念伊起身，一把夺过瓶子，有些发怒，“你一个男子试这个能好使？”
“我查过，也有男子失踪的案例，只是失踪的大都是女子，那个男子就被淡忘了。”
“……，”周念伊抿抿唇，说：“你老实点。别惹麻烦，我不会去救你。”
“不过，”云子虚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很难为情”，“今夜可能要麻烦真君守着我了。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望真君让我处于清醒状态。”
周念伊将那瓶子收好，将云子虚赶出屋外，边赶边说：“没有人让你用这香料，尽然你自己要用，剩下的事你也自己去办。”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周念伊上床虽然早，但其实并没有睡。云子虚跟自己一起查案被云厌看见过，若是之后她一个人回去了，自然会被一番查问。
罢了，念在他替自己以身试险的份上，就守着他吧。
隔壁的云子虚睡的却很快，这香果然是有问题的，云子虚是个睡眠较浅的人，今日用了这香却很快就累了，合上眼就不省人事。
他做了个梦，梦很乱，有时他在云端，有时他在黑暗中，有时又在浪涛之间，可不论他在哪里，他都是孤身一人。
他是被一股凉意弄醒的。这股凉意太大，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念伊就在眼前。
她站在自己床边，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看，一只手端着一个小木盆，她开口：“松开。”
闻言，云子虚才往她另一只手看，之间自己紧紧抓着周念伊的衣袖。而他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周念伊用水泼醒的。
他撒开手，撑着坐起来，脑袋还是晕的，摇了两下，问周念伊：“方才我……”
周念伊扭过头，没有回他。
她用灵力结了紫幽兰，让它溜进来看云子虚的情况，听见他睡得很死就觉得不对，于是跑了过来。
哪曾想一进来就觉得香味浓郁，让人有些昏睡，她捂住口鼻继续向前，见云子虚睡得很死，拍了两下都没醒，正要想办法，衣袖便猛的一紧，她愣了一下，低头一看，这人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而且越抓越多，周念伊扯了几次都没有扯出来，一时气急。
她堂堂真君，归仪掌门，如今被一男子抓着衣袖，还无法挣脱！实在是太过放肆！有辱威严！
于是运来一旁的木盆，结结实实，真真切切的倒了一盆水。
人也醒了气也下去了，舒坦。
云子虚见她不说话还想开口，但一张嘴就被周念伊扑过来，周念伊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口鼻，用灵言告诉他不要大量吸入空气。
云子虚愣了许久，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周遭一片虚浮，周念伊告诉他，不要睡，千万不要睡。
下一秒，两人就消失在了厢房。
再次睁眼，周围吵吵闹闹，鞭炮声和欢笑声充斥双耳，她处在一个小空间里。
周念伊先是环视了周遭，红帐金丝，她再低头一看，顿时全身血液倒流，气得作势想要劈了这个空间。
她居然穿上婚服，还坐在了轿子里！
是哪个神经不好的妖怪这样捉弄自己！
顺了半天气，她还是没有破轿而出。静静的坐着想要看下一步的动作。这似乎是在送亲的路上，或许是在大街上，因为周围实在热闹，甚至说有些吵闹。
突然，她听到一个人惊喊了一声：“有人劫花轿！”
轿外传来几声打斗的声音，夹杂着尖叫声，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了。一只手从轿子前的帘子伸进来，白嫩修长，手上沾了血。
那样子，好像是在让自己跟他走。
周念伊瞧见一抹白，心下了然是谁，可她没有搭手，只是自己掀开了帘子，出了轿子，抬头去看伸手的那个人。
这是云子虚没错。
面前这白衣男子还没有说话，对面的新郎就大喊大叫起来。
周念伊看过去，那新郎竟然没有脸！
他发出声音，说话极快：“好啊！你这个淫妇！居然背着我找小白脸！大婚之日公然劫轿！天理不容！”
听见淫妇两个字，云子虚直接一巴掌扇过去，面前那新郎便魂飞魄散，那刺眼的一抹红也随之消散。
可那新郎死后，很快又出现了一个，他继续说：“不要脸的贱人！乡亲们，跟我把他们抓起来！杀了他！杀了他们！”
云子虚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周念伊见他似乎被气红了眼，又明白这些新郎跟狗皮膏药似的根本杀不完，于是在第三个新郎出现并带着周围的乡亲们向他们扑过来的时候，制止了云子虚摸剑的手。
“这是阵法，别耗费灵力，走！”
周念伊拉起他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跑。身上喜服还没脱，拉着一个俊美非常的男子，现在这模样还真像一个逃婚的新娘。
躲进一个拐角，周念伊缓了几口气。一回头便见云子虚一言不发的表情，比吃了生米饭还难看。
她只得说：“这些人都是假的，我们得想办法破这个阵法，不然他们就算追多久也要追到我们。我不擅机关术，你来。”
云子虚点头，方才进了幻境，他落到另外的地方，急急忙忙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周念伊，虽然知道没人能伤的了她，却还是担心她的处境。
不过，比起目前，这都不重要。
云子虚说：“我要花时间看看是什么阵法。”
周念伊答到：“好，我给你护法。”
一旦破了阵法，便可以寻到幕后究竟是谁作怪。
云子虚被包裹在结界中，周念伊的结界术在修真界是数一数二的，云子虚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他盘起腿，从闭上眼，开始追踪周围。
那新郎已经找到了他们，周念伊拔出初见，杀了一拨又一拨，这阵法没什么水平，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不费吹灰之力，但很恶心，人又多又硬，根本杀不完。
况且，用的牡丹香，似乎有麻痹的作用，有那么一两次，周念伊感觉自己使不上劲。
又是一剑斩下，又死了一批，周念伊站在原地，等着下一批来。此时，云子虚找到了阵眼。
“牡丹图……”
那阵眼就在一处废弃的花圃中，他一击即中，周念伊眼前的那些面色凶神恶煞的傀儡也消散。
周念伊单手一挥，散了结界。问：“这阵叫什么？”
“牡丹图。是自创的阵法。”
周念伊喃喃到：“牡丹……”
“方才我做轿子里，扮演的是新娘的身份，而你扮演的是……咳，”情夫这个词她实在说不出口，于是意思一下继续说：“那这个阵法，莫非是让每个失踪的女子都进来经历一遍从结婚到被新郎杀死的过程？还是只有我们的情景是这样？”
正思考这其中之意，却听一女子的声音传来：“谁胆大包天！竟敢破我的阵法！”
两人转身，只见一黑衣女子在空中，踩着花瓣铺成的路一步步走过来。面容倒是姣好，就是看上去有些凶。
想必这就是这个阵法的主人，也是这段时间搅得这里不得安宁的妖怪了。
云子虚看了几眼，说：“花妖？”
周念伊闻声转头，似乎有些怀疑：“你还能识？她气息隐的很好。”
她又转头，看了不远处这妖怪几眼，打量了一番，带几分不明的意味说：“花妖怎么穿黑衣服？不应该是五彩斑斓的吗？”
那花妖听了这句话，有几分滞后，原本就凶的面容变得更凶了，气道：“我衣服一天一个颜色经常换的！”
“哦？”周念伊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说：“那看来今天心情不怎么样吗？”
在她看见那花妖盯着自己的嘴看了好几秒，才说出后几句回答的时候，心下了然。
这妖耳朵听不见。难怪稀里糊涂就这么把他们两个会除妖的给抓过来了。
可是不应该的事，大部分的妖在拥有灵力后，第一件事就是修缮自己的身体，一定要足够健康，足够完美。这妖皮囊上好，身体却有这样的顽疾，不合乎常理。
那妖喋喋不休一大堆，说什么你们不打招呼闯进我的阵法，破了我的阵法之类的。
周念伊与云子虚难得的互相看了一眼，这妖蹦里蹦哒的样子也不像是是十恶不赦的妖怪，怎么就抓这么多姑娘呢。
“我问你，”周念伊正色道：“你抓走的那些姑娘呢？香铺牡丹香是怎么回事？那家店的老板娘跟你又是什么关系？”
“嘘，”那妖怪将手指竖在嘴唇中间，做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小仙君，不要问那么多。这是我的地盘，我先问你，你们是何人？”
周念伊知道这妖怪的道行不低，于是她竟是下意识的将云子虚挡在了身后，道：“吾乃归仪派周念伊。”
话音刚落，那花妖却是扑通一声跪下。
周念伊一时没反应过来，难道自己的名声太大了？
只见那花妖再抬眼已是泪流满面，双手撑地，似是请求，又似是诉说：“我早就听闻柳暮真君大名，望真君出手，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在这之后，您要杀要剐，我都认了！”
周念伊先是茫然，想要上前扶住这女子，却被云子虚按住不让上前，她看他一眼，细想可能是花妖的奸计。
于是便道：“你先起来，送我们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那花妖却是不起，生怕两人不答应他的请求，道：“真君若是不应！我……”
“我未曾拒绝，但此地刚刚被打破结界，早就不平衡，你如今心情，想也不能维系太久，此地……”
话未说完，地下便开始晃动起来，远处的天一点点的塌陷，在空中就碎成残渣。塌陷的速度很快，急急忙忙的就向三人所在地蔓延。
云子虚心头一紧，想也没想，拉起周念伊的手就跑，周念伊抬头望着他的侧颜，只觉心底一疼，微微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牵的实在太紧。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幻境崩坏早就伤不了她吗？
顾不得其他，周念伊被带着跑，只能回头大吼一声：“我答应你！快走！”
那花妖才起身，步步生花，竟是一会儿超过了两人，随后衣袖一挥，显现出这个世界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