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云开见月明(二)(1/1)

“快!止血!”

“再去换一盆水!”

“换,换几个医士!”

秦家乱成一团,那些伤受的轻的已经能够自理,而云子虚和周念伊受伤及其严重,解了灵脉后,两人更是血流不止。

秦梓和那些医士在房里待了两天,端出来得血水一盆又一盆,好说歹说是把两人的命给抢回来了。

“怎么样了!”

云夫人还没有走出失去女儿的悲伤中,就接到了儿子的情况,马不停蹄的赶来秦家。

“云夫人,”秦梓很疲惫,眼底青黑,她道:“云公子的体质好,恢复能力也好一些,我们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不日便会醒来,静养两三月就好。但是有些伤疤怕是除不掉了。”

“谢谢……,真的谢谢你。”云夫人眼角滴下一滴泪,她的丈夫如今也受了伤,还在收拾战场,女儿战死沙场,正被云厌守着,好在儿子还活着,可惜只有他活着。

“那,”云夫人又问:“周姑娘,那孩子怎么样了?”

这也是众人比较在意的问题,只是目前空逍他们都不在,只有周大叔和周大娘两人。

周大娘:“对啊!孩子你快说,丫头现在是囊个情况。”

“……”,秦梓抿嘴,道:“大娘,表姐战中锁了灵脉,经脉受损,腰侧和肩背上都有很重的伤……,伤及入骨,我只能暂且吊着她的命,能不能醒来……就靠她自己了。”

她没有说秦家毒血的事,她没有想到这毒血对周念伊的反噬竟这般大。

周大叔:“你是说,丫头她有可能就这么睡着了……”

“嗯。”

秦梓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

周大娘扭过头,抹了一把眼泪,随后转身朝身边的两个侍女说:“扶大小姐回去休息吧,”然后朝秦梓说:“你也累了,真是麻烦你了。”

待秦梓走后,周大叔,这个汉子,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咬牙切齿:“就这么让她睡着,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周大娘一只手搭上他的肩,道:“等空逍回来吧。他一定有办法。”

两人进去看周念伊,周念伊与云子虚被一道屏风隔断,两人皆是面色苍白,毫无生气。

“丫头……”,周大娘坐到床边,伸出手抚摸着那白皙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道:“可真是苦了你了……,你可一定要醒来,这么大的功,我们……都要赏你呢。”

可她,紧闭双眼。

周大娘再也憋不住,泪水溃堤,抱住身后的周大叔抽泣起来。

一旁的云夫人看着也很不是滋味,她曾听云涉谰谈过自己孩子和周念伊的事,心里对周念伊这个有血性且独立的孩子也是十分欣赏,她紧紧捏着自己儿子的手,道:“快醒过来吧……,娘不能再没有你了。”

第一天,秦家气氛很低沉。

三天后,郁离歌火急火燎的回来,守在周念伊床边,泣不成声。

再三天后,云厌行事与平常无异,笑口常开,但不吃饭,一有空就守在云涉谰的冰棺旁。

他就那么坐着,那么等着,等着那白花开,等着那满树的紫藤萝再垂落。

“晨皖。”

云厌没有听见。

云齐翎站在他的身后,无奈的抬手抚摸了这孩子的头,道:“怎么这样糟蹋自己。”

“师父……,我想师姐了。”

“我知道。”

“我想她。”

“云厌,你师姐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她不后悔,也不会害怕,死去的人我们应该记得,活着的人要替他们好好活着。”

“我不想,”云厌看着冰棺,道:“我不想替她活,世间山水,人间百态,她本该同我们一起看的。”

为什么?为什么修无情道就必须是这种结局?他当然知道,他知道云涉谰死的心甘情愿,可他舍不得——舍不得这个将青鸣交给他的人,舍不得教自己练剑的人,舍不得常常在自己闯祸后帮自己开脱还无奈纵容的人。

“孩子啊……”

云齐翎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弟子急急忙忙来报。

“掌门!云师兄他!他!他醒了!”

云子虚的身体素质一向不错,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人依旧很虚弱,能睁眼的时间也不长,当云齐翎“快马加鞭”来玉蝉殿时,云子虚又睡过去了。

他轻手轻脚上前,问自己的夫人:“怎么样了?”

“就喝了点水。问了战况,安然睡下了。”

第二天,云子虚醒过来的要久一些,他问了云涉谰。

第三天,云厌也来看了云子虚,很巧,他来不久,云子虚就再次醒来。

这次醒来的云子虚清醒不少,清了清嗓子,看见云厌,突然想起什么,意识立马回到当初自己和周念伊想与宗言同归于尽的场面。

他焦急地问:“周,周姑娘怎么样了?”

闻言,云厌倒水的手一顿。

他该怎么开口?怎么告诉他周念伊如今生死都还是问题?

他道:“小冰怪,你受了很重的伤,需要静养,别的事就别问了。”

这句话无疑给了云子虚一个晴天霹雳,比起再多的关心和劝慰,他只想听到“她很好”三个字。

他捏紧被角,问:“什么意思?”

云厌回到:“你真想知道?”

他心里咯噔一声,他想知道她还好不好,是活着还是化为了九泉白骨?可他又不想,不想听到任何有关于她的噩耗。

最后,他还是点头。

不管是活着,还是离开,他都是应该,都是想要知道的。活着,便是皆大欢喜,死了……会怎样?

他不知道,但他想听。

“是这样,周姑娘受的伤比你重,现在在秦家,还没有醒过来,秦家说能不能醒过来看她自己的意志力。或许,她就这么睡下去了。”

这样的情况,是好还是不好呢?

周念伊不算要强,但绝对不想自己的以后都在床榻上度过。如此天赋异禀,如此正义凛然,如此有情有义,笑盛世昌平,哭民间百苦,以后的日子活着也当死了,靠汤药续命?睁不开眼?动不了身?

“我知道你有些不能接受,”云厌把玩着那只松鼠,用鼻子蹭蹭它的毛,“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周姑娘的意志不会低的。但是,我们说好了,在身体没有好之前,你是不可以离开临鹤的。”

“为……”

“为什么?”云厌无奈的笑了,“我还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半夜要是偷偷去归仪,出个什么事谁来担?鬼族余孽还没有清除干净,别找事。”

况且,掌门和夫人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云子虚了。

“……长姐她……什么时候下葬?”

轻飘飘的一句话,揪着两个人的心。

“再过几日吧……,师姐此时立功很大,各派来吊唁她的弟子很多。”

云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侧过身来,云子虚又睡着了。

云厌替他掖了被子,又去了灵堂。

灵堂早就没有人了,他靠在冰棺旁边,不敢去看冰棺内苍白的人。

她还是很漂亮,很温柔。

他做梦了,梦见自己小时候,闯祸烧了后山的灵草,被自己爹爹打的死去活来。迷迷糊糊中,云涉谰替他挡住一鞭,然后第一次顶撞长辈,说道:“长老,不能再打了!”

“云厌还小,顽皮是正常的。那些灵草只是难养,并非绝世仅有,我再种些还给母亲就是了。”云厌看见云涉谰扶起自己,看了看他的伤口,像哄孩子一样哄了他几句,随后又说服自己的父亲:“您这样打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不如让他帮我把灵草重新种回来,以后,便由他来打理,也算是赔罪了。”

那是他记忆里,自己第一次见到云涉谰。

而后,他醒了。

是被吵醒的,屋外乌云密布,风雨大作,雷声不断,临鹤很少下这样的雨,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不少弟子。

云厌起身朝外走去,不一会儿,雨停了,阳光明媚。

上元仙君带着一群仙女,流光溢彩,迎着朝阳,飘然而来。

神女降世,众人朝拜。

“不必拜我。我乃上元仙子,”她眼里尽是温柔,“我们很感谢修真界此次为六界所做的贡献,天帝大悦,命我前来。所牺牲之弟子、长老,再入轮回,会得一个好的来世。我会散下霞光,驱除战后的病痛污浊。”

“不过,”她看向云涉谰的灵堂,“此女所修道法绝世罕见,毅力坚韧。此次战役功勋非常,天帝特许,若是你们有与冥界一争的本事,又可得修真界之允许,便可去冥界,将她带回。日后,她便如凡人一般。”

云厌瞪大双眼,久久不能平静。

师姐,还能回来?

他回首望着灵堂,全然不顾云齐翎和云夫人担心的目光,快步上前,毫不犹豫的跪在二人面前。

“云厌!”

“师父,”云厌抬头,眼神倔强,“让我去把师姐带回来吧。”

“死了那么多人,单单救你师姐一个人,是会落人口舌的。”

“我去求!我一个,一个去求。只要他们同意,我就去带师姐回来。”

云齐翎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夫人拦住,他看着那孩子远去的背影,说:“让他去吧,如果不做点什么,他会介怀一辈子的。是好是坏,可行与否,都让他自己去找吧。……要是我也会法术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去冥界抢人,还不受你们玄门控制。”

云夫人终是留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