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蛇蝎心肠假千金VS不学无术真状元7(2/1)

锦绣坊的掌柜是个人精,一见三人衣着气度,立刻满脸堆笑迎上来:“几位贵客想看些什么料子?小店新到了一批蜀锦,最适合做衣裳了。”

钟离珏摆摆手,目光却一直追随着云洛曦:“把你们最好的料子都拿出来,给这位姑娘过目。”

掌柜早就注意到了云洛曦,只一眼,顿时惊为天人。

他在县城经营多年,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可眼前这位姑娘通身的气度,竟比县太爷家的小姐还要矜贵三分。

云墨凑到钟离珏旁边低声道:“是你祖母过寿,你自己不挑选麻烦我妹妹作甚?”

“云姑娘眼光好,我请她帮忙,与你何干?”

云墨敢嫌弃云姑娘,他都记着呢。

掌柜闻言立即会意:“小公子是要给家中长辈选寿礼吧?这边请!”

他引着几人来到里间,命伙计捧出几匹暗纹提花的缎子:“这是松鹤延年的花样,最是吉祥不过。您摸摸这质地,柔软又不失挺括,做外裳最合适。”

钟离珏看向云洛曦,等着她做主。

钟离老夫人今年不过五十出头,听钟离珏描述,并不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这样式倒是符合,只是……

“颜色太沉了。”

钟离珏立刻附和:“对!我祖母最讨厌这种暗色。”

掌柜又命人取来几匹颜色雅致的料子,既不过分鲜亮,也不显得沉闷。

云洛曦指尖轻轻抚过其中一匹靛蓝色的料子,上面绣着暗纹的兰草,在阳光下若隐若现,雅致又不失贵气。

“这个如何?”她抬眸看向钟离珏。

钟离珏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跳加速,连忙点头:“云姑娘眼光真好!这匹料子最适合祖母了。”

掌柜见状,立刻奉承道:“这位小姐好眼力!这匹云锦是从苏州运来的,整个信阳县只此一匹。上面的兰草暗纹是请了江南最好的绣娘一针一线绣上去的,既显身份,又不张扬。”

云洛曦只选了一匹布,剩下的就交给钟离珏了,毕竟是人家主母寿辰,比起陌生人挑的礼物,哪有亲孙子亲自挑选的更得老人家欢心?

钟离珏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想到祖母常穿的颜色,又选了两匹颜色不错的料子。

云洛曦唇角微勾,手指轻轻点了点另一匹绿色的料子:“这个也包起来。”

钟离珏眼睛一亮:“云姑娘喜欢这个?我买来送你!”

云洛曦摇头,不说原主被赶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了两百两银子,就是她空间里的金银财宝,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三人从锦绣坊出来,云墨还有些晕,一匹料子就是几十两,相当于他们家好几年的嚼用。

他看向自己怀里的布料,二十多两,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手都在抖。

一瞬间,在云墨心里,云洛曦的缺点从娇气变成了败家。

接下来,三人又去了珍宝阁。

钟离珏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确实眼光不错,选的几样首饰不论从款式还是做工,都堪称上乘。

从珍宝阁出来,已经过了晌午。

钟离珏心下一慌,怎么这么时候了,云姑娘肯定饿着了。

想到她饿着肚子都认真陪他挑选,心中的感动差点要溢出来。

云洛曦声音不疾不徐,“你想饿死我吗?”

钟离珏一听这话,俊脸涨得通红:“我、我这就带你去用膳!”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纨绔少爷的派头。

云洛曦轻哼一声,眼尾微挑,带着几分骄矜:“还不带路?”

“是是是!”钟离珏连忙应声,一路上还在暗暗打探她的喜好和忌口。

“随便。”云洛曦懒懒地吐出两个字。

钟离珏却不敢真随便,绞尽脑汁想着县城里最好的酒楼。他平日里最是挑剔,此刻却生怕选的地方不合云洛曦心意。

云墨在一旁看得直翻白眼,这钟离少爷平日里嚣张跋扈,怎么在自己妹妹面前就跟个鹌鹑似的?

“去醉仙楼吧。”钟离珏终于下定决心,“那里的厨子是从京城请来的,擅长做清淡精致的菜肴。”

云洛曦不置可否,钟离珏便当她是默认了。

醉仙楼是信阳县最豪华的酒楼,繁华市井中三层小楼巍然矗立,门口站着衣着整洁的伙计,见三人到来,立刻热情相迎。

“三位贵客里面请!雅间还是大堂?”

“雅间!”钟离珏毫不犹豫道,“要最好的那间!”

伙计笑容更盛:“好嘞!天字一号雅间,三位请随我来!”

雅间在三楼,临窗而立,视野开阔,能将大半个县城尽收眼底。室内陈设典雅,墙上挂着字画,桌上是精致的青瓷茶具。

钟离珏亲自为云洛曦拉开椅子,又用袖子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云姑娘请坐。”

这顿饭是云墨吃得最好也最痛苦的一顿饭,他像是个局外人,他的妹妹是千金大小姐,那个平常斜眼看人的大少爷成了狗腿子。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他脾气这般好,像一个知书达礼的翩翩君子,无论云洛曦对他是何态度,他眼里笑意就不曾消失过。

云洛曦慢条斯理地品尝着,偶尔点点头,就能让钟离珏高兴半天。

他实在看不下去想出言阻止,可想到这两日发生的事,他又赌气地闭上嘴。

一顿饭下来,钟离珏几乎没吃几口,全顾着照顾云洛曦了。

只是看着她吃饭,他心里就高兴。

她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他都默默记下,以后可以吩咐家里的厨娘多做一些,厨娘不会京城菜?没事,他可以请京城的厨子。

正好祖母快过生辰了。

想到以后他可以经常用试菜的借口来找她,心中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从醉仙楼出来,旁边有间书肆,想到村里没什么消遣活动,云洛曦就想着购买几本杂书打发时间。

但钟离珏误会了,以为云洛曦要买什么正经书籍,他连书架上的四书五经都看顺眼了,直到——

《十洲记》、《博物志》、《山海经》、《花间集》……

这不就是他偷藏在床底的书?

有那么一瞬,他脑子里划过自己心思全部暴露在她面前的错觉。

还有……和云洛曦一起看这些书的画面,顿时耳根发烫。

他偷偷瞄着云洛曦纤细的指尖划过那些书脊,只觉得她连翻书的动作都优雅得像在抚琴。

“云姑娘也喜欢这些?我家里刚好有套带插画的《山海经》,比这个精致有趣多了。”

云洛曦侧眸看他,少年眼睛里却闪着雀跃的光。

“哦?钟离少爷不是该读圣贤书么?”

“那些酸儒写的玩意儿哪有志怪小说有趣!”钟离珏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失言,慌忙找补,“我是说...四书五经自然是要读的,但闲暇时...”

他急着解释,衣袖带倒了一摞书,哗啦啦的响动引得掌柜往这边张望,钟离珏手忙脚乱去扶,脖颈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云洛曦忽然轻笑出声。

这一笑如春风化雪,钟离珏呆住了。

他看见星光在她眼里流转。

那些狼狈与羞赧突然都不重要了,就算此刻让他当众背《女戒》他也愿意。

云洛曦挑了几本游记和志怪小说,钟离珏立刻抢着付钱,她想阻止已来不及。

云墨看着两人互动,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三人刚走出书肆,迎面便撞上了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那人原本正漫不经心地摇着折扇,却在瞥见云洛曦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位姑娘......”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下意识就要上前搭讪,却在看到云洛曦身旁的钟离珏时,表情骤然变得精彩纷呈——吃惊、犹豫、挣扎,最后定格为一种有点谄媚的恭敬。

“钟离公子!”那锦袍公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行礼,“没想到能在此处遇见钟离公子,真是有缘。”

钟离珏正沉浸在方才云洛曦那一笑的余韵中,冷不防被人打断,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来人,一时没认出来是谁。

“你是谁?”

“……在下赵玉衡,家父乃信阳县令。半年前随家父拜访钟离太傅时,曾有幸见过公子一面。”

这话一出,钟离珏脸色骤变。

他祖父致仕后一直低调,选择来到清风镇大阳村而不是祖籍地也是因为不想被俗事打扰,村里也只有与太祖母一脉的村长才知道祖父的身份。

他本来打算熟悉以后才告诉云姑娘自己的身份,如今,一切都被眼前人搞砸了。

赵玉衡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激灵,后知后觉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我……抱歉,钟离少爷,我不是……”

“滚!”

云墨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怎么也没想到钟离珏的祖父是太傅,曾经的一品大员!

难怪钟离家在大阳村地位超然,连里正见了都要行礼。

而他,曾经还对这样尊贵的大少爷出言不逊。

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

钟离珏一路上心思千回百转,翻来覆去终于想好了说辞。

“云姑娘,我......”有些无措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不是有意瞒你。祖父致仕后最厌旁人提及往事,所以我......”

“不用解释。”

“什么?”

“你什么身份,与我何干?”

钟离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并不在意他的家世!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松,可随即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不在意他的身份,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不在意他这个人?

这让他更加忐忑,连带着对赵玉衡的怨气也更深了几分。

诡异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钟离珏又忍不住找话题跟云洛曦讲话,见她态度真的没变化,心情顿时阴转晴,天也蓝了,风也轻柔了,连马车轮子碾过石子的声音都像在奏乐。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似未经雕琢的和田玉,优雅矜贵,唇角慢慢漾开笑时又似春雪初融,就连她眼尾上挑斜睨他的时候,也是娇俏的,灵动的,怎么看都可爱极了。

直到她闭上眼假寐时,他都觉得她睫毛都长得比任何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