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难堪(1/1)
梁晗握着红绸的手猛地一紧!
他霍然抬头看向盛紘,眼中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话?!
在女儿出嫁的当口,在女婿面前,竟说出“自己选的路”、“好自为之”?!
这哪里是叮嘱,分明就是撇清!是警告!
是当众宣告这女儿从此与盛家再无深情厚谊!
“这……这对吗……”
一股巨大的羞辱感,瞬间就淹没了梁晗!
他感觉自己像个傻子,被盛家,被眼前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冷酷的岳父,狠狠地摆了一道!
他娶的,到底是什么?
盛紘在说完这句后,就仿佛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也不再看任何人,更无视梁晗那震惊又愤怒的目光,对着管家微一点头,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道沉重的侧门之内。
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父亲……”
盖头下,墨兰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身体晃了晃,若非喜娘死死架住,几乎瘫软在地。
盛紘那句话,彻底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父家温情的幻想。
梁晗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红绸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死死盯着盛紘消失的门洞,又狠狠剜了一眼依旧如同石像般沉默立在阴影里的盛长权,最后目光落回眼前这顶仿佛带着不祥气息的红盖头上。
所有的得意和盘算,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冰冷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憋屈。
这桩他本以为十拿九稳、甚至带着点得意的婚事,从一开始,就弥漫着一股教人难堪的虚伪和冰冷。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甚至,他的耳边仿佛有个域外天魔在叫嚣着带他去异世打一个叫做蝙蝠侠的家伙……
梁晗摇摇头,甩掉自己脑子里的臆想,转而望向盛府的大门,其实,他曾叫人问过盛家的另两位公子,盛长柏和盛长枫为何缺席?
尤其是盛长枫,他可是墨兰的同胞哥哥!
他怎么也没出面?
只是,盛府的下人早已得了吩咐,若有梁家或好事者问起,便只低眉顺眼、带着恰到好处的沉痛回一句:“三爷……前些日子不慎伤了手,伤势颇重,实在无法起身,还望六公子和亲家体谅。”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配合着府内若有似无飘散出的药味,足以让梁晗联想到许多,包括前一阵子盛府发生的匪徒作乱之事,更觉这桩亲事晦气无比。
盛长枫那只废掉的手,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阴影,笼罩在这场仓促而冰冷的婚礼之上,成为盛家无声却最有力的控诉和切割。
“起轿——!”
喜娘尖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急于结束这场闹剧的仓皇。
梁晗铁青着脸,几乎是粗暴地将红绸往墨兰手里一塞,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他不再看那顶轿子,也不再看盛府任何人,翻身上马的动作带着明显的怒气。
“走!”
他对着迎亲队伍一挥手,声音冰冷。
鼓乐手们被这压抑的气氛所慑,吹打起来也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有些不成曲调,但随着轿帘落下,瞬间隔绝了外面那冰冷、敷衍、充满鄙夷和愤怒的世界。
轿子被抬起,在清冷死寂的晨光中,摇摇晃晃地驶离盛府侧门。
墨兰蜷缩在狭窄的轿厢里,盖头下泪水汹涌,盛紘那句“自己选的路”、“好自为之”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带来尖锐的刺痛。
这句话,彻底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父家温情的幻想,也像一道冰冷的符咒,预示着她踏入梁家后的艰难处境,她紧紧攥着那截冰冷滑腻的红绸,仿佛攥着自己飘摇欲坠的命运。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里也无比清晰地回忆起几个时辰前,在那昏暗、空旷的寿安堂里的一幕——
天尚未破晓,屋内也只点着几盏昏黄的烛火,光影摇曳,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阴翳。
她被两个婆子架着,像一件待处理的货物,拖到了厅堂中央,那身赶制的大红嫁衣,在昏暗中红得刺眼,如同凝固的血。
厅堂里,空无一人。
只有盛老太太端坐在主位最深沉的阴影里,如同一尊被岁月侵蚀殆尽的古老神像,房妈妈垂手侍立在她身后,如同另一个影子。
烛光跳跃,勉强映亮老太太疲惫而平静得近乎冷酷的脸。
她没有看那团刺目的红,甚至没有看向墨兰的方向,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不知名的虚空,又似乎只是疲惫地阖着。
良久。
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宣读一道早已注定的判决:
“去吧。”
再无他言。
没有父母之命的嘱托,没有兄弟送嫁的扶持,只有几个垂手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仆妇,如同冰冷的石俑。
这极致的冷清,比任何斥骂都更令人绝望,墨兰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彻底遗弃在荒野的孤魂。
只是,墨兰后来才零碎地得知,她的亲哥哥盛长枫,伤势远比她想象的要重得多。
尤其,更要命的还是心伤。
那日,盛长枫拖着残躯为林噙霜求情之后,回去便发起了高热,伤口也隐隐有溃烂之势。
府医诊视后,脸色凝重,私下对盛紘和王大娘子言道:三少爷伤势沉重,心绪更是大悲大恸,郁结难舒,此乃大忌!若不能安心静养,身边时刻需有亲近信任之人开解抚慰,以防其心灰意冷,自弃生机,恐……有伤寿数!
这话,如同重锤砸在盛紘心上。
他对林噙霜的滔天恨意,此刻尽数化作了对儿子性命的担忧和对自身过往的悔恨,他几乎是立刻下令,务必让长枫静养,不许任何人、任何事再去搅扰他。
而王大娘子,则在刘妈妈的辅佐下,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她脸上堆满了忧心忡忡的“慈母”之情,对着盛紘和老太太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老爷,母亲!枫哥儿伤成这样,又遭此大变,正是最需要亲人在身边的时候!”
“长柏那孩子稳重,又是嫡亲的兄长,让他去陪着枫哥儿说说话,开解开解,是最好不过的了!”
“府里如今……事多繁杂,人心浮动,也只有长柏去,枫哥儿才能安心些啊!”
“至于……至于四丫头那边……”她恰到好处地停顿,看了一眼老太太,声音低了下去,“左右有老太太坐镇,又有下人们操持,想必……也出不了什么大岔子。”
“总不好为了嫁女这点‘小事’,耽误了枫哥儿养伤吧?”
“万一……万一有个闪失,我们可怎么担待得起!”
她句句不离“枫哥儿伤重”、“需要长柏”,将阻止盛长柏出席婚礼包装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更隐晦地将墨兰的婚事贬为不值一提的“小事”。
盛紘本就因长枫的伤势心力交瘁,又被王大娘子“情深意切”的担忧所打动,更兼对林噙霜母女的深恶痛绝,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默许了。
盛老太太洞若观火,自然明白王大娘子的盘算,但她此刻更关心的是盛家的未来和长枫的性命,一个墨兰的出嫁,在她心中早已无足轻重。
于是,盛长柏——这位盛家嫡长子、早已金榜题名入朝为官、本应是送嫁主力的人物——便被“名正言顺”地留在了长枫病榻前,用他那份沉稳的陪伴,隔绝了外面这场属于墨兰的、充满耻辱的仪式。
他的缺席,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一种身份和态度上的彻底切割。
偌大的盛家,能出面、有身份在婚礼上露脸的成年男丁,竟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前程尽毁、缠绵病榻的盛长枫,另一个,便是即将面临春闱大考、前途未卜的庶子,盛长权。
而长枫自然不可能出现,那么,唯一能勉强充门面的,便只有盛长权了。
? ?感谢大佬三毛儿的支持!节奏确实有些拖沓,俺再琢磨琢磨……